我从没想过前世,前世已经被我所遗忘,但是今生却依旧温存。至今回想起来,过去更多的是一种责难。相遇之後的相聚,相聚之後的分别,分别之後的分裂,分裂之後久久无法癒合。
狗剩曾说:我们老的不甘心。
我生於1990年3月8号,阳历的日子是国际妇女节,而农历的日子恰是古时的百花节。人们管我们这一代叫做90後,通常在叙说我们的时候会加上诸多形容词,例如不学无术、叛逆放浪、贪玩任性等等,好似所有的贬义词都可以用在我们身上。在时下的色情网站,你会看到很多诸如90後高中女生某某初夜视频等等黄色短片,但你下载观看的时候却发现不是90後,却是少妇模样的老女人,而且不是中国人而是韩国人。90後无疑成为了认知上的贬义词。在成长的过程中,70後80後没有遇到这个资讯大爆炸的时代,没有更多更全方位的资讯来源,促使他们表像上像好学生好孩子,而我们这一代则更加无畏但绝非无知。准确的说,90後正在慢慢长大,可以犯很多的错。
70後结束了话语权的阉割时代,80後终结了性压抑的囚禁时代,90後开启了性奔放的花样年华。
我现在被叫做钟华,时钟的钟,昇华的华。以前我的名字却是另一个,但别人都管我叫做钟华,我就成了钟华。事情是也是发生在多年前的夏天,知了的声音盖过了我们的呐喊,却掩不住我们的浮躁。那一年我十七岁,她也十七岁,我们都刚刚考入县城的高中,开始在一所新的学校读书。她是学校里的一朵花,最艳的一朵。太多的人谈起她,太多的事关於她,我想那是她一辈子最盛大的风花雪月。那个时代,我心目中的她是一个处女,狗剩心目中的她是一个婊子,老师心目中的她是一个坏学生。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她,而每个她都是独一无二的她。
第一次跟她相遇是高中学校组织观看电影,在县城的小电影院里,我有幸坐在她的旁边。那是一部需要自备纸巾的煽情片,她流了很多眼泪,沾湿了她浓妆艳抹的脸庞。我拿出自己的手帕触碰着她纤细的手指,她一通鼻涕泪水粘在白色的手帕上,然後又递还给我。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美好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待我还没有分辨出她的香水味,电影就已经结束了。我始终记不起电影的内容,但却清晰地记得那天她穿的是黑丝袜。散场之後,同学们都三五成群地赶回学校上晚自习,而雨露是有人接的,一个社会青年骑着山地摩托车载着她飞快奔向夜色。
狗剩说:这就是雨露。
我笑着说:她很特别。
狗剩说:那个痞子叫做孙文,在咱这很出名,他爹是黑社会。
我说:黑社会也幸继承父业呀!?
狗剩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我和狗剩一道走回了学校,陪伴我们的是被我踢了一路的铝制易开罐瓶,还有那不经意入耳的欢声笑语。我很难想像易开罐的感觉,在被我蹂躏了无数次之後是否依旧活泼可爱。如果我踢的是足球,那麽球会乱跑不听指挥;如果我踢的是石头,那麽我的脚会生疼变肿。总之我踢的是易开罐,因为它最适合被踢,因为我喜欢踢它。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尝试做一名坏学生,因为我知道我喜欢她,喜欢她就应该跟她一样。我没有去上晚自习,我拿出那条白手帕,闭着眼闻着上边残留着的香味,涌入的却满是臭袜子的味。在嗅觉的自主选取上彻底失灵了,不过我大脑里却幻化成那种香味。应该是紫罗兰的味道。那一夜我出奇地早早入眠,连同学们回宿舍时候的打闹声也没能吵醒我这个梦中人。在梦中我和我的雨露缠绵在细雨中,我褪去她的黑丝袜,却不知从何下手,注视着她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然後急切地亲吻着她的双唇,最终以裤裆的一阵潮湿结局。後来我才知道那是遗精,那一夜是我第一次遗精。
说实话,其实从小学四年级到上初中三年级的这段时间里,我是闻不到任何气味的。我家是卖家具的,有害气体很多,所以我患有严重的鼻窦炎。视觉、听觉、触觉有问题的人往往被叫做残疾人或者瞎子或者聋子或者瘸子等等各种称号,但是嗅觉或者味觉有问题的人却得不到这类的优待,这让我感受到深刻的不公平。上小学的时候,周一带一卷卫生纸,周五准时用尽,我用来擤鼻涕,同学用来擦屁股。他们非但不感谢我提供的卫生纸,还给我起外号叫做“鼻涕虫”。这个外号在我看来是非常不好的,不像瞎子聋子那样有震慑力,也不像瘸子那样有冲击力。整个小学一直被鼻涕困扰着。
当时教我们小学语文的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喜欢穿高跟鞋,那鞋跟有粉笔那麽长,肉色的丝袜套着细长的双腿,穿着一身白色的稍显短的连衣裙,梳着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发型,整天喷着浓烈的香水。同桌总说老师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我闻不到她那神秘的味道。後来初中毕业之後,父母给我做了鼻窦切除手术,我闻到了好多气味。不禁想起那位女老师,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走进了小学的家属院。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老师已经是两岁孩子的妈,而围绕她身边的是小孩子的尿臊味。以前的那神秘气味整个消逝了,而那段记忆却消逝不了,以至於每每遇到自己所不知道的气味总归结为神秘。
学校的黎明除了放假时间之外永远都是躁动不安的。听着舍长的一阵呐喊,我麻利地起床,端起脸盆奔向洗漱间,把脸盆放在一个水龙头下边,这是为了占这个位置,省的一会儿人多时候面临排队的困境。首先要解决的是尿急的问题。厕所的窗户是封闭的,沼气总是特别足,辣的眼睛生疼。不过对於我这麽一个曾经无味的人,有总比没有好。浓烈的臭味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而且闻过之後头脑倍清醒。脸总是要洗的,牙可以不刷。对於早上的这套动作,我一直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更多的人享受到洗脸刷牙的权利。毕竟水龙头一共只有十个,而整层楼有二百多学生。要是碰到有洁癖的人估计能洗上半个小时,而我只用五分钟。後来五分钟成了我人生中最大一部分,吃一顿饭只用五分钟,抽一根烟用五分钟,喝一杯咖啡用五分钟,手淫一次用五分钟。我身上有着严重的五分钟烙印。
我住在305宿舍,宿舍一共有八个床位,住着七个人,我、狗剩、舍长、班长、刘冲、朱青、王志刚。我住在靠门口的左上铺,我的床下就是空着的那个床位,那是我们用来吃饭的餐桌,上边淩乱摆放着我们的餐具和一大卷王志刚母亲摊的玉米煎饼。狗剩是我高中时候甚至到现在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打架一起泡妞一起跟老师做对,现在想来当时我们关系一直维持的原因是他的父亲是县公安局的局长,要不我们早被开除N次了。舍长是一个认真学习但成绩平平的好学生,他虽然不违反学校班级的纪律,但每次都是保护我们的挡箭牌。班长就有点不幸了,他学习很不错,为人也很圆滑,是老师眼中未来社会的栋梁之材,同学眼中的班级领袖,第一次参加高考,成绩不够理想,第二次高考时生了急症,致使无法参加考试,第三次才总算考上了一所小城市的大学。刘冲是班上的笑星,特别逗的一个人,学校文艺汇演上的明星。朱青是学习名列前茅,而且一点没有书呆子的气息。王志刚是我的大好人,每次没钱都跟他借,而他只乐意借给我,至於原因我至今未曾得知。就这麽七个人组成了一个团结的集体,我们依存在三平米的空间里,衍生出久远深厚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