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鞋女孩是个非常相信宿命论的人,她深信自己跟海伦拥有同一份灵魂:叛逆不遵循世道规则。不过也因如此,她更相信自己最後一定也会因为如此而遭到悲惨的下场,就跟海伦不停的跳舞最後被木匠砍掉双脚一样。
「但是她後来上了天堂,天使带她去的。」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我曾经以为她是个教徒,如今更是常常感觉到,但事实上她没有任何信仰。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家庭,只知道家里算是宽裕,而父母算是十分严谨的人,舞鞋女孩常常笑称学伴才像是他们的女儿。但除此之外,她不愿意在告诉我们任何关於她的真实身分。
我曾经记住她的名字,但却已经遗忘。对她而言,名字是绣在袖口上的金色花纹,配上去感觉更加画龙点睛,但事实上没什麽特殊意义。所以我也没有记住她的名字,不过即使如此,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很多人以为我会跟她交往,在跟学伴分手之後。但是我并没有。我欣赏她的特别,但却也不愿意像她那样的醒目。
木匠男孩是学伴的研究所朋友,他是属於跟学伴一样的类型,虽然研究莎士比亚却没有沿袭那份浪漫。我曾有几次跟木匠男孩聊过天,他给我的感觉相当的沉稳平实,不造作的发型、黑色塑胶框的眼镜、以及万年相同的造型。我甚至觉得学伴应该要跟木匠男孩在一起的,他们是如此的匹配,我想学伴或许也是这麽想的。
但是男女之间似乎好过某个时机点之後就会昇华成友谊,他们两个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甚至也没有一个开始,就在莎士比亚的书籍当中获得了解放,两人放弃了成为情侣的机会,决定以终生的夥伴相称。
其实我明白学伴是非常伤心的,她的失落感让我在数个夜晚里都接到她的电话,总是以失眠为由,轻轻的落下几滴泪。
那年的夏天,学伴要结婚了。她放弃研究所的论文研究,决定跟一个我所不熟悉的男人步入礼堂。
舞鞋女孩跟我说她总觉得这是学伴对木匠男孩的惩罚,但是我却不这麽认为,我想学伴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一定是因为这个男人给了她什麽我们所不能取代的感觉,所以才放弃一切跟他在一起。因为学伴这样平实的人,根本不适合华丽的惊喜人生。
而且假若如舞鞋女孩所言,那麽学伴也终究会失望,因为木匠男孩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不需要爱情。
在婚礼中,我重新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木匠男孩,寒暄几声之後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见过传言中的舞鞋女孩。而舞鞋女孩那天穿着我在七八年前首度见到她时的那席服装,很典雅的出席。为了配合婚礼的欢乐感,她特地在许多的配件上多上了一些华丽的璀璨假宝石,还有在袖口多绣了几圈红色金色的纹路。但是没有更改的是那双红色的舞鞋,一样的引人注目。
我很怀疑她家里摆了很多双红色舞鞋,怎麽能够都不坏不脏呢?一样的色调、一样的质感,怎麽有办法维持这麽久?但是舞鞋女孩却告诉我,就只有这麽一双,这麽一双漂亮的红舞鞋,因为这是她的珍藏,所以她不会让她因为时间而受到损坏。
「我们在同一桌呢!」木匠男孩对我们两位说,我看见今天他身上的那套西装外套新得像是为此所买,但也衬托出他那无比的书香气质,更加的风度翩翩。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木匠男孩说了这麽多话的一个晚上,他不停的跟大家聊天跟敬酒,甚至一直爆学伴的料,让新娘子笑不可支,但是我却看见新郎因为他融不进场子里而不太高兴。舞鞋女孩始终都相当沉默,只是微微的笑着,然後配合敬酒。但是我却看出有些不同,就在婚礼快要结束之时,她将写着连络电话的纸条透过水果盘交给了木匠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