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这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并没有让惊魂未定的我冷静下来,我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捂住我嘴巴的手。
「你这丫头,乱动什麽!」一声呵斥让我反应过来,与此同时,我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四四!
我马上就不动了,捂在嘴上的嘴巴这才慢慢地移开。
「去点灯!」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我马上从床上跳开,凭着印象中的记忆走去桌子那儿。
「砰」地一声伴随着我「啊」的叫声响起。
「怎麽了?」床上传来冷冷的声音。
「哐啷」清脆的茶杯撞击声在黑幽幽的房间响起。
终於我点起了灯,「呼!」真是艰难啊。
昏黄的小灯终於让我看清了床上坐着气呼呼的四四。他今天穿得比较随意,深紫色的夹袄下罩着一件黑色的长衫,没有戴着那条标志性的腰带。
「你怎麽会在这里啊?」我见他不吭声,只好先发问,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怎麽会在我床上啊!」
他没有应我,手却捂住了受伤的肩膀那里。
「你肩膀的伤不是好了很多吗?怎麽还疼啊?」我走过去看着他深锁的眉头,好像很痛耶。
他抬眼望我,那黑凝中含着不满和责怪。
唔?我眼珠一转,反应过来了:「难不成是我……我刚才……弄的?」
他闭了一下眼睛,然後把视线移向桌上的小灯。
拜托,谁叫你跑来我床上?还不点灯!刚才我整个一压,正好压到你的伤口了,这叫啥?自作自受!
「你刚才做什麽?腿怎麽了?」他把视线移到我的腿上了,我的手正在右腿上揉着。我低声应道:「刚才点灯的时候,撞到凳子上。」说完回头一扫桌子上被打翻的茶杯,就懒得再说了。
「你这丫头,额娘说你温顺可人,守规矩识大体。我怎麽看你毛毛躁躁的,总在出状况啊?」他从床上慢慢下来,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一瞪我:「还不过来伺候爷穿鞋。」
啊?你自己没有手啊?穿个鞋还要人帮你啊?
我立在原地没有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对了,莹苑也要这样伺候我,我不习惯,都是自己做的。
「还杵在那做什麽?」他马上就不耐烦了。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慢慢蹲下,拿起一只马靴正准备往他脚上套,听见上方传来他调侃的声音:「当初那麽主动帮我脱,现在叫你帮着穿,就不愿意啦?」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一肚子气,我救了你,你是这样对我的啊?
我拿着马靴套上他的脚使劲往上一拉,大概是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使劲,他没有坐稳,整个人往後一倒,倒在床上的同时伴随着他一声闷哼,他的伤口又痛了。
糟了,我暗叫不好的同时,他已经扭曲着脸马上坐起来一把扯住我的领口:「你……你这丫头,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信!」我机械地答道,本来是蹲在地上的,现在的姿势成了跪了。天哪!这是我第一次跪着别人啊!眼前的这个人是未来的雍正啊!铁血皇帝啊!
「你……」他气得说不下去了。
「我救了你耶!」我与他对视着,强调着。
「要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我就不会被大阿哥那幽怨的眼神看着,不会被费……被我阿玛和岩英的眼神责怪了!也不会跑来德妃这里了,也不会帮你穿鞋了,也不会弄痛你的伤口啦!也不会被你扯着衣服兴师问罪啦!」我对着这个罪魁祸首滔滔不绝地说着,只见他脸色慢慢缓了下来。
他扯着衣服的手慢慢拿开了,他拿手抬起我的下巴,四目相对地望着。四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像是会把人吸引进去似的,我无法引开视线,只是怔怔地望着。
「上次你说的可是真的?」他良久才开口。
「什麽?」我说了什麽?
「你……!」他的眉头又拧在一起了。
「自从碰见你後,我说的不多但是也不算少,我怎麽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啊?」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虫,我怎麽知道你说的是什麽啊?
「哈哈!」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脸色似乎清朗起来。
「原本还担心你进宫会出差错,看来你应付得很好。」他若有所思地说着,话题已经转移了吗?
「你担心我?」我忍不住问道。
「把靴子穿上!」他又转移话题了,我看着另一只马靴,哎!穿就穿吧!这次我小心翼翼地给他穿好了。
他站起来背着一只手,看着他悠哉的样子,我又忍不住问道:「你来这里是……」
他自己找凳子坐下了,把头靠在後面的墙上,闭目养神起来了!晕!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本来以为伤势无碍,试着拉弓的时候还是伤着了筋骨,所以不用学了,今天晚上可以休息一下。」他闭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
「所以你担心这个丫头是不是出差错了,跑来瞧瞧。」我接着他的话说,只见他居然笑了一下。
「你倒是蛮有见识的嘛!」他揶揄地笑着。
「人可以不聪明,但是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嘛!」我被他笑得脸一红,敢情他把我当笨蛋了。
「听说你规规矩矩的,我还是吓了一跳,见着你之後,发现你还是那德行。」他好像对自己这个重大发现很满意似的。
「以後我尽量规规矩矩的,不会在四阿哥面前出差错的。」我不满地说着。
「就这样吧!」他重新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在我面前,你就这样吧!」
这样?不守规矩还冲撞了你,你还希望我能保持这样?我疑窦丛生,犹豫着要不要问。
「只要你一心向着我,我定会好好对你。」他一双精湛的眼神朝我射过来。
你已经强调过了,这次的台词变成了「我定会好好对你」,是不是有小小的进步呢?
为什麽他要不停地强调呢?这在心理学上,是不是解释成没有安全感呢?患得患失的心境就是如此吧!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的大哥有恋情,这令他很不安吗?抑或着是权力的争夺?费扬古的支持?
到底是什麽?望着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的少年,他将成为我的丈夫。
「那个,你怎麽会在我床上?」我想把话题移开,现在有点沉闷。
「有些累,你和额娘她们在前厅,我估计你没有那麽快回来,就躺着歇歇,後来睡着了。」他摸摸自己的光光的前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大概是睡得沉,连你回来都没有听到。」
因为我脱了鞋进来的,还没有点灯,早知道……哎!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我犹豫了一会,觉得还是应该问出来。
「什麽?」
「我忘了以前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很努力地去记一些东西,比如阿哥们的名字,阿哥们的额娘是谁,见谁该说什麽话,见谁该行什麽礼,我真的很认真在学。」我顿了顿,看四四的表情,似乎在说:「所以呢?」
「宫中纷繁复杂的关系和事端就不是靠记性就能理解的。」我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下,现在他心情不错,会不会一问他脸色又要大变?
「皇上应该知道兰菱和大阿哥的事情,为什麽还要把兰菱指给太子呢?既然要指给你,为什麽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文赐婚呢?宫中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皇上究竟是怎麽想的?」我一口气把所有的疑问像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
「你……你真不知道?」四四没有怒气冲天而是惊愕。
「我不敢问莹苑、小芙,更不敢问春桃。颐沁府里的福晋以前个个都欺负我,我怎麽会问她们呢?」我看着他一脸惊讶,慢慢解释道。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费扬古最近屡屡有建树,把你嫁给大哥做他的第三个侧福晋,太委屈你了,如果是许给太子,就算是给费扬古面子了。如果是许给我,就可以做嫡福晋,对费扬古也算有个交代,但是……」
但是什麽?我蹙着眉看着他。
「但是宫里传言你落马之後神情举止古怪,怕摔着脑袋了,所以皇阿玛迟迟不敢下文指婚。如果你身体真的有事,给你做侧福晋也算是个交代了,因为你不可能再许给他人。」
原来迟迟没有下文指婚,是要考验我能不能你的大老婆啊?
「你以为春桃是谁派去的?」四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难道不是你?我迟疑了一下,脱口而出:「难道是康……是皇上?」
「学聪明了!」四四笑着说,似乎是赞许地点点头。
天哪!是康熙派春桃来的?
「你放心,皇阿玛说要派人,但人是我选的,春桃的嘴很严,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有分寸。」四四见我大惊,安慰似地说着。
「天色不早了,你歇息吧。」四四往门口走去,突然转身过来轻轻地说道:「把小芙那丫鬟送走。」
「啊?」我没有想到他会冒出这一句。
「她是大哥的人。」说完,他一扭头就走。
「等等。」我一把拉住四四的手臂,急急地说着:「你说什麽?小芙她是……」
「大哥很生气那丫头没有伺候好,还派人去杖责了三十根呢!」四四轻笑道:「太子这次明着送药给你,却是给丫鬟,让大哥发作不得。太子没有把塞刊直接送到费扬古的营中,却故意牵来我这里,明白这告诉皇阿玛,他不要你,皇阿玛放心指婚。」
我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麽多内幕啊!
「你救了我,这是事实。」四四用手指一弹我的额头,摇摇头:「我也因为你欠二哥好大一个人情呢。」
二哥,就是太子。为什麽他有时候称呼太子,有时候称呼二哥呢?
打小芙三十棍的不是岩英啊,是大阿哥。
这宫里,还真他妈的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