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缘猛然惊醒,迷茫的看着宏伟气派的大殿,站起身,狼狈的向殿外退去,她走出大殿,在硕大的皇宫中徘徊着,厚重的玄木门,赤金色的漆框,平旷的大地,萧索的草木。
「不对,不对,不对。」惜缘的眼中是那朱红色的门,明黄色漆,高耸的楼阁,繁花似锦的花园,波光粼粼的湖面才对啊!
而她,站在湖面上,赤着脚在水中翩翩起舞,之後,之後…
「不!」惜缘跪倒在地,她记起来了,她记起来了,那个破碎的画面,那个娇人的容颜,那个灵动的舞姿,那个香消玉殒的记忆…
雪继续下着,默默的诉说着冬天的哀痛,惜缘将自己的盘云绣花鞋褪下,摘下自己的袜套,打着赤脚站在雪中,冰凉的感觉由脚底蔓延至全身。
「冷吗?」她彷佛还站在惜缘的身旁微笑的问着,可是…惜缘慢慢落下泪。
「惜缘!」斩生站在自己的身後,看着满脸泪痕的惜缘,静静地走到她身旁,揽住她。
「你骗我!」惜缘向斩生怒吼道,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个痛苦的记忆,那个让自己颤抖的过去!「她死了,她死了!」惜缘痛苦的的说着,满眼的晶莹,泪珠似破碎的水晶,从她的眼眶内滚落下来。一切的记忆都再次浮现了出来。那个女子舞袖轻扬,摆手淡转眉,却最终倒在了血泊中,泪打湿了她那张美丽的脸,那个美丽的笑也再不可见。
惜缘紧紧地拉着斩生,不住的摇晃着「我要回去,我要离开乕国!她还躺在那里等着我们带她回家!」惜缘止不住的哭着,无助的哀求着斩生。
「你最终还是想起来了…」斩生叹了口气,看着静谧的夜空,眼神惆怅而又悲哀「是你的意思吗?娘?」
「娘!」惜缘终於大喊了出来,她痛苦的抓着斩生「她死了,是他杀了她!」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斩生问道。
惜缘点点头,坚定的看着斩生「我们一定要回去。」
「那麽,好。」斩生看着惜缘,叹了口气「我们的确该回去了,我们离家太久了。我们要回到她的身边,离开乕国。」
「我们走,马上走,她一个人的时间太久了!」惜缘说着,拉着斩生,惊慌的寻找着出路。
「你认为你能走吗?!」一双大手将惜缘从雪中托起,欧阳若曦冷冷地看着斩生,将惜缘打横抱起,用自己宽大的袖袍裹住惜缘冻得通红的脚,愠怒的看着惜缘「看来你说要离开七王府是真的!」
「我要离开,我要去找她!」惜缘说着,却心虚的将头别过一边,尽管四周空寂,但是却盖不住欧阳若曦那愤怒的眼神,他听见了吗?对啊!自己还是七王妃,又如何能走?
「你怎麽出来了,林凡燕呢?」斩生冷冷地问道。
「我的王妃都要逃了,难道我还在殿内弹琴,等到她走後,别人看我笑话?」欧阳若曦说着直视斩生「右丞相,你是兰溪公主的父亲,请你明白你该做的事!」
「我斩生说要做的事,定不会食言!我答应带惜缘回家,我就一定会带她走!」斩生冷冷地说着,欲从欧阳若曦的手中夺过惜缘,却被欧阳若曦挡开。
「她是我的王妃,岂容你说给就给,说带走就带走!」欧阳若曦面带杀气,冷冷地看着斩生。
「七王!」斩生冷冽的声音响彻整个花园,他冷笑着,反问着欧阳若曦「七王,惜缘若想走,你又能扣住惜缘多久?」
「右丞相!」欧阳若曦紧紧地抱着惜缘,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哥哥!」惜缘打破这压抑的气氛,看着斩生,摇了摇头,又转而看了眼欧阳若曦艰难的说道「我跟七王回去。」
欧阳若曦得意的笑了笑,斩生身形一顿,愣在那里,但马上回过神看着惜缘「你真的决定那麽做?」
「嗯!」惜缘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那麽,好吧!」斩生长袖一挥,身上雪片纷纷落下。他摇了摇头,转身向大殿的方向走去。
欧阳若曦看着在怀中的惜缘,眼神空洞无光,他心头一阵心酸,默默的抱着惜缘向偏殿走去。
「你就不会少惹点麻烦?」欧阳若曦到了思衣宫的侧寝宫中将惜缘放到床上,用手慢慢的捂着那被冻的通红的脚。
「谢谢王爷。」惜缘抽回脚,自己小心的坐到床内。
「王爷?」欧阳若曦愣了一下,心中刺痛,以前的她总是在叫自己欧阳若曦,一个王爷,却让他们之间划开了好远的距离。
「王爷还是回宴席上去吧,王爷缺席总是不好。」惜缘抱膝靠墙而坐,静静的说着,默默的低下头。
「你在为今天林凡燕的事情生气?」欧阳若曦小心的问着,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惜缘,没有愤怒,没有开心,没有伤心,有的只是那抹不开的绝望!这样的她让他有些害怕,害怕她会远离他。
「臣妾不敢。」惜缘答道。
「够了!」欧阳若曦大喊着,拉起在床内蜷成一团的惜缘,揽入怀中「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王爷还是回去吧。」惜缘说着,将头低得更低。
「你是因为我不放你走而生气。」欧阳若曦说着将惜缘搂的更紧,将头慢慢抵在惜缘的肩上,良久终於开口,艰涩的说道「如果,我放你走,你,会走吗?」
惜缘没有说话,她想走,那个雪天,那缕青绸,那个悲伤的眼神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告诉她要回去,去找她,可是…
「无论如何你已经不能走了!」欧阳若曦说着,松开惜缘,小声的在惜缘耳边问「你的信期推迟多久了?」
「两个…」惜缘抬起头,捂住自己的肚子,难道?她轻轻的为自己号着脉,真的是…自己真粗心,明明是大夫,为什麽连这个都没注意!
「你知道我这两个月为什麽不碰你了吗?明白为什麽不让你出去了吗?」欧阳若曦轻轻抚上惜缘的小腹,原来欧阳若曦一直都在乎自己,他甚至比自己都细心的去照顾着自己。欧阳若曦疲惫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惜缘「你一个要做娘的人要跑到哪去?」
「可是我…」惜缘想着,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腹部「若曦,你真的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那是我的孩子,我怎麽能不喜欢他?」欧阳若曦抚着惜缘的小腹。
「可是,这不是芷缘的孩子,而且,我也没有林凡燕那麽聪明漂亮,我怕…」惜缘担心的看着欧阳若曦。
「傻瓜!」欧阳若曦揽住惜缘,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掠过惜缘的颈部,那里是欧阳若曦硬给自己戴上的琥珀坠「现在还走吗?」
「我…」惜缘不知为何觉得脸微微的发烫,她小心的捂着肚子,那里有个小生命,是她和欧阳若曦的孩子,她也要像若绮一样做娘了,惜缘想着,顿时手足无措。
「真是我的麻烦!」欧阳若曦说着,将床上的被子拉起,裹住惜缘「下次不要光着脚在雪中站着了。」
「可是那个料子…」惜缘不甘心的说着,那个料子为什麽要给芷缘呢?
「只是给了芷缘一匹料子,怎麽就不开心了?」欧阳若曦点着惜缘的头,拉出惜缘脖颈上的琥珀坠「再使性子,我就把这个都给芷缘!」
「那拿去!」惜缘挣开欧阳若曦,自己面对着墙躺了下来。
「生气了?」欧阳若曦一同躺下,环住惜缘「真的生气了?」
惜缘没有说话,而是冷着脸,继续躺在床里。
「那麽我就去找凡燕了。」欧阳若曦爬到惜缘的耳边,坏坏的说着。
「去吧,你今天找她找的还少吗?!」惜缘生气地说着,眼睛一酸,泪差点落了下来。
「如果我能让你不生气,你会怎麽打赏我?」欧阳若曦说着,将惜缘扳正,看着满脸泪痕的惜缘,将胸前的衣扣解开,一个金闪闪的东西从欧阳若曦的颈部掉落,是一个琥珀坠,和惜缘的一样,里面同样有一只金鸟,只不过是「凤」鸟,而惜缘的脖子上挂的是「凰」。那麽说这个坠子是一对的。
惜缘尴尬的别过头,满脸羞得通红,不知再说些什麽。
「夫人,还在生为夫的气吗?」欧阳若曦假腔假调的喊着,将惜缘搂入怀中,小声的问「夫人你怎麽打赏我呢?」
「我才不原谅你!」惜缘说着,想转身,却被欧阳若曦摁住「今天还没找你算帐呢!你跟二哥今天去哪了?我不是不让你找二哥了吗?」
「可是!」惜缘话还没说完,欧阳若曦已将惜缘吻住,惜缘呆了一下,随即揽住欧阳若曦,迎上他的吻。
欧阳若曦得到回应将惜缘搂住,手慢慢的伸到惜缘的衣内,抚摸着那细滑的肌肤,随即反身压上惜缘,吻从她的脸颊移至耳後,颈部,最後慢慢滑向惜缘胸前的蓓蕾。
「若曦。」惜缘小声的喊着,不自然的咬住自己的手指。羞涩的将脸慢慢别至一边,压制住自己身体突兀的感觉。
「惜缘!」忽然言西羽一声高喊,打破了此时的暧昧,欧阳若曦快速的用被子裹住惜缘,满脸潮红的看着推门而入的言西羽。
言西羽大步进门,看到那凌乱的床榻,和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的惜缘,以及面带不满的欧阳若曦,顿时明白发生了什麽,他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麽。
「小顺子!」欧阳若曦不耐烦的大喊着,顿时从门外跑出一个小公公。
「言六王爷迷路了,还不为王爷引路!」欧阳若曦说着,随手放下床边的帘帐,将惜缘遮在床里。
「王爷。」小公公说着,挡在言西羽的面前,为言西羽指出一条道。
言西羽看见身前的小公公,眼前一空,默默的转身,向殿外慢慢的走去。顿时大殿内又剩下了惜缘与欧阳若曦两个人。
「那个言西羽是怎麽回事。」欧阳若曦整好衣襟冷冷地问着。
「他是我在街上碰见的。」惜缘小声说着,快速将自己衣衫整好,整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小心的问着面无表情的欧阳若曦「你生气了?」
「没有。」欧阳若曦站起身,走到门口,将小顺子放在门外的鞋拿进来「穿上跟我出去!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
「我可不可以先回去?」惜缘哀求着欧阳若曦,一想到欧阳若曦又要坐到林凡燕的身边,她就十分的不开心。
「如果你想回就先回吧!」欧阳若曦抱住惜缘「但是只能待在王府里,不许出去乱跑知道吗?」
「嗯。」惜缘点了点头,欧阳若曦随即松开惜缘,替她穿好鞋,拉着她走了出去。
惜缘没有叫宫婢跟着自己,她独自一个人徘徊在御花园中,慢慢的向宫门踱去,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无力的叹了口气,原来这不是她的家,原来她一直都走错了地方,原来一直以来她欠的最多的人居然是欧阳若文。
「惜缘。」言西羽挡住了惜缘的去路,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闪烁的双瞳,多的是一份憔悴。惜缘定定地站在那里,也许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六王爷。」惜缘慢慢向後退了几步。
「过完元宵节我就要回靖国了,你,跟我回吗?」言西羽希翼的看着惜缘「你不是说过你想回靖国吗?」
「六王爷。」惜缘静静地看着言西羽「我是七王妃,乕国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能走。」
「真的不走吗?」言西羽的语意渐弱,带有丝丝的哀求。
「多谢六王爷,惜缘真的不能走。」惜缘说着,抚住自己的小腹「六王爷还是早些回宴上去吧,惜缘也该走了。」
「那麽,告辞。」言西羽从惜缘身边走过,突然留下一句「如果你不是七王妃那麽我也不用那麽痛苦。」
「世间又怎麽会留有那麽多的如果呢?」惜缘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向宫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