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宮:馭帝三十六計 — 第二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蓝子郁随着天山老人来到外屋,虽然心中焦急知道暖玉的情况,但是却只是静静地等待天山老人开口,他不是不想问,只是不敢问!

蓝子郁在心中嘲讽着自己,何时自己变成了这般没有出息?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去看蓝子郁,只是抬眼透过窗户看着蓝的扎眼的天空,老人仰着头,看了好半响,才缓缓开口:「这就是音儿誓死也要保护的丫头?」

没有埋怨,没有愤慨,没有指责,但是仅仅是这一句淡淡的问话,却让蓝子郁心中一紧,好比千军万马踏来般的震动。

为何如此平静?为何如此的淡定?蓝子郁此时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他宁可天山老人骂他,打他,也不愿意听到如此平静的问话,就好像所有的错都跟自己无关!

明明是自己错了啊!明明是自己保护的不利,所以才变成这样!蓝子郁哽咽着,有泪却无法流出,他还记得天山老人把自己唯一的爱徒让他带走时候的叮咛嘱咐,他耳边此时还响着自己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他还记得清音露着灿烂的笑容告诉他,此生只为他生,为他死,只因为他救她一命。

可笑,多麽可笑!誓言犹在,那人曾经的音容笑貌犹在,人却已经香消玉损!他什麽都没有做到,甚至是什麽都没有做!更重要的是,还是自己阴错阳差的亲手夺取了清音的性命!

天山老人又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就好像一把刀子,生生的在挖着蓝子郁的心,在挖着他的肉,但是他不能喊疼,他没有这个权利。

叹息之後,天山老人才再次开口:「这丫头身体没什麽,弄些好药好好将补,便会好,只是受刺激太深,而丧失了一切意识,意识回归了原点,只要像教稚儿一般耐心教导,很快就会好了的。只是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恢复记忆,或是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天山老人回身拍了拍蓝子郁的肩膀:「别自责了,不是你的错,是那丫头命该如此啊!」说完,天山老人转身向门外走去。

蓝子郁看着天山老人蹒跚的背影,虽然依旧是鹤发童颜,但是却让人感觉他是如此的疲惫,如此的不堪一击,无数的沧桑集於一身,只是瞬间,却好像迟暮老人一般,苍老数岁。

一拳挥出,狠狠的打在身边的桌子上,桌子瞬间化成了千万片,却依旧无法让蓝子郁发泄心中的自责。

明明是自己错了,明明是自己的错,为什麽没有人来自责他?

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箭步走了出去。

风清扬从柱子边後面走了出来,看着离去的蓝子郁,这个名声在外的义王爷,此时的背影却更加凄凉,孤寂。

风清扬叹了口气,摇着头,在暖玉清脆的叫声中,嘴角绽开笑容,回到屋里,不再去看消失在门外的那形影单只的背影。

第二日,风清扬见天气难得的晴朗,便想带暖玉出门晒晒太阳,风清扬刚一进屋子,便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暖玉。

听到脚步声,暖玉抬头望去,见是吴心,便微微的笑了起来。

比起以前他在宫里所认识的暖玉,风清扬更喜欢看到现在这个暖玉,甜甜的笑容,洁净的眼眸,没有一丝污垢的眼神,只看着这双眸子,便可以让人忘记世界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他应该排斥她,不喜欢她才对,可是现在……

风清扬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说得明白!

虽然风清扬教暖玉的时间不长,但是风清扬却发现暖玉的进步可以称得上一日千里,无论是接受能力,还是记忆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吴心,快来,快看我写的字!」

风清扬听到暖玉叫他,微笑的来到她的身边,接过暖玉递给他的字,豪放大气的笔迹,竟然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手笔。

风清扬笑着看向手中的字,见上面赫然写着「人生如果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屏!」

风清扬一愣,他从来没有教过暖玉这样的话,为何会写这句,难道她的记忆恢复了?

风清扬复又看暖玉,却看到暖玉睁着那双纯净的眼睛看着自己,黑白分明,就若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让人总是不忍挪开目光。

风清扬知道是自己多虑,坐下轻声问暖玉:「谁教的你这两句?」

暖玉眨了眨了眼睛,认真的想了想,才摇头说道:「不知道为什麽,这两句话突然就从脑袋里蹦出来了!有什麽不对吗?」

「没有,没有!是我们的玉儿太厉害,不用师傅教就会作诗,把师傅吓到了!」

暖玉被风清扬这麽一表扬,白嫩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红色,忽然暖玉抬眸看着风清扬认真的说道:「吴心,我想学武功和医学!」

风清扬闻言,心中觉得诧异,开口问道:「为什麽?」

「不知道!」暖玉喃喃的说着,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灰色,但是仅是瞬间,那双眸子便又恢复了清澈,复又看着风清扬:「但是我一定要学,吴心你教我好不好!」

吴心笑着看着暖玉:「武功我可以教你,但是医学我可不会,如果你想学,得去求那个白胡子老头!」

暖玉闻言,眼睛越发的明亮:「你说那个人参老妖精?不对,不对,那个人参老爷爷!」暖玉看到风清扬点头,欢愉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笨笨的穿起鞋子。

风清扬皱着眉头看着暖玉笨拙的穿着鞋子,虽然暖玉在接受知识的时候非常的快,但是毕竟身体要慢慢的恢复,所以,现在穿衣,穿鞋这样的事情做起来还是有些不顺手。

风清扬看着正在跟自己的鞋子奋斗的暖玉,这丫头还是伤心着吧,不然什麽都忘记了,却还会想起那麽悲凉的一句话。

人生如果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屏!可是这世界从来只就没有如果!

就在风清扬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暖玉终於穿好了鞋子,拉了拉风清扬的衣襟,见风清扬没有反应,忽然站起来,翘着脚,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睛能够到风清扬的眼睛处。

风清扬被这忽然出现的一双清冽的眼睛吓了一跳。

暖玉见风清扬惊骇的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笑够了,暖玉一伸手:「吴心,带我去找人参老爷爷好不好?」

风清扬看了一眼暖玉,伸手牵过暖玉的手,半扶着半拉着暖玉走出屋子,没走几步,风清扬便觉得後背一直被一道阴冷的眼光盯着,回头一看,见蓝子郁正寒着一张脸,死死的看着自己。

风清扬笑得更加灿烂,故意将暖玉往身边拉得更近了一些,然後又向蓝子郁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好像在说,你能把我怎麽样?

蓝子郁气得牙根直痒,背在身後的双手传来有节奏的骨节声音。

风清扬陪着暖玉来到天山老人的药房前,这个药房其实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麽高的天山上,竟然会有温泉。

这个地方,是当年清音无意间发现的,於是,清音便利用地利,在温泉的边上,翻土种了一些药材。

清音本是无心之举,不想这些药材不但长的茁壮,而且药性竟然也大增,更神奇的是,这片小小的药地,竟然因为温泉的原因,四季常绿,不受天山上恶劣的气候影响。

药师向来看重药材,这片小小的地方,自然让清音和天山老人异常高兴,两人不光在外面垒了墙,弄了房门,还将原来种植的普通药材统统换成了贵重稀缺的药材。

这里本是个好地方,但是因为清音的离去,天山老人每次看到这里,都黯然落泪,虽然说清音不是他从小带大的,但是那丫头天生就会心疼人,天山老人早就已经视清音为亲生女儿一般,失了清音,虽然天山老人嘴里不说,但是心中的悲哀却并不少。

天山老人从蓝子郁那里知道清音离去的消息之後,一有空便紮进了这里,拿着酒,看着这些清音亲手种植的药材发愣,发愣过後,就是一顿猛喝,喝醉了便伏地而睡,有的时候,竟然是几天都出这药方的门。

风清扬平日里看过几次天山老人来这里,所以暖玉嚷着要他带她找天山老人的时候,风清扬便将暖玉带到了这里。

暖玉站在门口,怯生生的喊了一声:「人参老爷爷!」却没有听到回音。

暖玉见没有人回声,有些踌躇。

虽然现在的暖玉什麽都不记得,有如稚子一般,但是她直觉也是同孩童一般的敏锐。这两日以来,从唯一见过的一次面中,暖玉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和蔼的,长着白胡子的人参老爷爷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

什麽是恨?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感觉,让暖玉有些不安,她从心底抵触这个字。

暖玉甩了甩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如此想着,暖玉咬了咬牙,又高声喊了一嗓子:「人参老爷爷,你在吗?」

依然没有回应,暖玉与风清扬对视了一眼,随即心有灵犀般,同时走进了药房。

推开门,映入二人眼帘的却让人大吃一惊,虽然只是一步之遥,但是这里面和外面的光景却是千差万别的。

外面白雪皑皑,天寒地冻,而这里面寸把儿大的地方却春意盎然,红彤彤的人参花开得满地,硕大的灵芝,罕见的还魂草,还有一些连风清扬也叫不上名字的珍贵草药。

二人正看得高兴,忽然一声断喝传来:「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暖玉和风清扬同时吓了一跳,闻声看去,这才发现,在一片人参花的後面,天山老人正在那里自斟自饮。

暖玉见到天山老人,心中一喜,也不管刚才天山老人的奇怪态度,小心翼翼的从药田旁边向天山老人走去。

暖玉低着头,努力的让自己走成直线,她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生怕稍有偏差碰到这些珍贵的药材。

暖玉正在努力的走着,忽然头上响起传来一声咒駡:「扫把星!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暖玉一时间被吓得呆了,跌坐在了地上。

在暖玉的印象中,人参老爷爷应该是和蔼的,可是此时却是双目圆瞪,寒冷刺骨的眼光让暖玉浑身发抖,那咒駡声震耳欲聋,震得暖玉耳朵嗡嗡直响。

暖玉就那麽愣愣的仰头看着天山老人,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其中各种疑惑,各种不解,变成了水雾,蒙在了眼睛之上。

风清扬见此情景,心中自然是知道天山老人为何如此,清音的死对天山老人来说,简直比他自己死了都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无奈更多还是凄凉更多,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他不能去怪蓝子郁,不能去说蓝子郁,因为蓝子郁是他恩人的儿子,他没有权利,没有资格去怪他。所以,天山老人此时见了暖玉,就如见了仇人一般,恨不得能手刃暖玉。

风清扬到底是看不下去,叹了口气:「前辈,我们无理了!」说着,来到暖玉身前,轻轻将暖玉横腰抱起,走了出去。

从药房到暖玉的房间,这一路来,暖玉未吭过一声,清澈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悲哀之色,风清扬不忍见,将暖玉放在了床上,溺爱的刮了一下暖玉的鼻子:「玉儿乖,我去给你拿今天的药来。」

风清扬见暖玉没有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浪费了今天如此好的光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上辈子欠这小丫头什麽,为何这辈子,便是死心塌地的为她累死累活的。

风清扬摇了摇头,为暖玉掖好被子,转身正要离去,却被暖玉忽然伸出的双手拽住了衣角。风清扬诧异的转头去去,暖玉的样子却让风清扬心里咯噔一下。

那双清澈得不染半点尘埃的眼中,竟然蒙上了悲哀之色,如烟的眉毛凝成了结。「吴心,为什麽,人参老爷爷为什麽那麽的恨我?可是,可是玉儿不明白什麽叫恨,但是玉儿不知道为什麽,就知道人参老爷爷在恨玉儿,玉儿该怎麽办?」

风清扬心中不忍,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伸手,点了暖玉的睡穴。

风清扬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来到这天山才两天光景,自己叹气的次数竟然比他活的这二十多年里叹气的次数都多,在这麽下去,恐怕自己下天山的时候就会老得乘风都不认识他了吧!

风清扬苦笑了一声,抬手为暖玉拉好被子,顺便将暖玉脸上挂着的泪滴擦掉,才又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暖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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