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芋之歌 — 第四章 女人們 4

她最後推荐他的景点是士林官邸,不认为龙格对中国文物有兴趣,所以排除故宫这个点,既然是最後一天,他应该比较喜欢清幽,适合谈话的地点,她决定带他到官邸的玫瑰花园走走,另外她一直很想在花季结束前来看看,也是个原因之一。

漫步在百花争艳的步道间,她感到惬意自在,除去露骨的调情,她很享受龙格的陪伴,幽默风趣、时而戏谑时而严肃,和他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没有话题,因为他总能找到吸引人的话题,也绝对能让人无防备地回答他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例如他们聊「致命吸引力」这部电影,他认为爱恋既然是一种「心态」,那麽就能矫正和操控。她反问他爱恋怎麽会是心态呢?

「心态,不就是心的状态吗?一个人的心可以处於悲伤、快乐、愤怒的状态,爱恋某人或某件事,也是状态的一种,你不同意吗?」

她想了会,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就算是吧,但是心态又怎麽能轻易被矫正和操纵?你没办法让一个悲伤的人快乐起来,让一个快乐的人悲伤呀。」

「其实这一点都不难,一个悲伤的人是因为相信自己遇上悲伤的事情而悲伤的。就像电影里演的,只要能够让一个人相信你要他相信的东西,那麽你就能自由无碍的操纵那个人的心态了。」

「听起来好恐怖。」

「这也有正面的呀,例如你因为丢了工作而难过,这时候遇见另一个人刚被宣判癌症末期,只剩下两天可以活,突然间你就不再觉得丢工作有什麽好难过的了,不是吗?」

「但这不是被操纵的呀。」

他笑笑。「雅惠,我没想到结婚那麽久的你,竟然还能那麽单纯。」

「你是说我笨吧?」

「不,你一点都不笨,只是单纯。很多事情不像你所看到的表面那麽简单。」他停顿了会。「例如杜伯这个人。」

「老总?」

「你只看到他工作的那一面,但却不知道他私生活里的一切,你甚至,不知道他对你的真实想法是什麽。」

「他对我的真实想法?」

「你只是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一面。」

看到她蹙眉的模样,让他失笑。「我想说的是,杜伯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他就有能力左右你的心态,让你担心丢工作或让你开心加了薪水。」

她点点头。「那倒是,或者让我以为要丢工作了,但是却加了薪水,那种加倍的快乐。」她想起河北厂事件。

「现在你明白了?跟了杜伯那麽久,你应该多少了解他,他不会没有目的地做一件事情,你认为,他为什麽没有开除你呢?」

她惊讶地看着他。

他直视着她。「没错,我知道导致河北厂抗争的起因是你。我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让宏总对杜伯很不满。」

「为什麽?」

「因为他只开除了张蓉,却放过了你。」

她惊跳了起来。「因为我?!」

他笑笑,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没错,因为你。宏总之所以那麽信任杜伯,就是因为他一向铁面无私,该作的事情,决不会因为情面而手下留情,开除张蓉後,他跟宏总说事情到此为止,他在宏总面前护着你这件事情,全北京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当然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和张蓉不甘心只有她被开除,趁宏总还在北京时,给全公司的主管发黑函有关。」

白雅惠惊吓过度,呆呆地看着他。「黑…黑函?」

「看样子你真的一无所知啊。张蓉接到你的信,没有多想就转发给河北厂长,请他列印出来给当时在现场的宏总和杜伯,後来才有这许多麻烦,所以她不甘心只有她被开除,这是很合理的,唯一不合理的地方是,杜伯为什麽没有开除你,反而在宏总面前维护你。」

「我不知道…」虽然在烈日下,但她却觉得手脚冰冷,喉咙像被掐住一样,呼吸困难。

「我想你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杜伯他让你相信事情已经完满解决,你并没有造成损失,也不需要负责。」

「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龙格扬起一边眉毛,眼里有着她没见过的寒冷。「这个原因,只有你能告诉我。」

「我?」她指向自己,「我怎麽会知道?我也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开除。」

他站了起来,双手按住她肩膀。「我不是说现在的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那麽做的用意,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杜伯那个人,比你想像中还要复杂难懂,看看他怎麽耍尽心机对付我这个老朋友就知道了,你应该小心一点。」

她愣愣地站在花园中央,花香和鸟语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感觉,她怎麽能以为犯下那麽大错误後,自己竟能全身而退?

「好啦,你也不用太担心。」龙格语气轻松地说:「大不了就是丢工作嘛!想想癌症病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了。」

她却笑不出来。

***

她一踏进入境大厅,就看到那个让人思念的高大身影。她急急的投入尚杰克的怀抱,从昨晚开始感受到的混乱渐渐地平息,他有力的臂膀和平稳的气息,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抚她烦躁的心情,她真不知道自己怎麽渡过没有他在身边的这几年。

「很高兴你在这里,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办。」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喃喃地念。

他叹口气,将她拉远。「小兔,是你选择离开我的。」

她眼眶泛红。「我知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到现在我都还在为此付出代价。」

「你刚来时我问过你,为什麽临时决定跟JF来亚洲,当时你说会找机会告诉我,现在能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了吗?」

她咬着下唇,昨晚的崩溃情绪和恐怖回忆交缠在一起,她的心脏快速地鼓动着。

再叹口气,他温柔地说:「我们回家再说吧。」

她温顺地点头。「嗯,我想回家…」

帮她倒了杯她喜欢的沛绿雅汽水,他坐在她对面,等候着她的解释。

她的眼神遥远,彷佛遁入另一个时空。

「为了和皮耶在一起,不惜背叛你、伤害你,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她是这样开始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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