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烧烤之前,我先偕同芊巧先到花店待一会,对於花店的事情她大概略知一些,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带她来这地方。
当我到时只见店内一片漆黑,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头写着「公休」字样,从我知道这家店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而正当我准备离去时,只见一台熟悉的得意一百正缓慢行驶而来。
「你怎会在这?」得意一百的主人停下车问着。
「来找你的。」我说。
「因为料到你还没吃饭,所以找你一起。」
「载女朋友找女生吃饭,这说不过去吧。」她指着坐在後面的芊巧。
「吃饭没有找你一起,这更说不过去吧,而且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们只是同事。」芊巧说。
「同事?」
「你忘了我在学校当老师。」我说。
「我没忘啊,只是现在的你让人感觉不到你是老师。」
「那什麽时候你觉得我才像老师?」
「说故事的时候吧。」
「相较之下,你同事一看就知道是老师了。」
「何以见得?」
「女人的直觉。」
「那请你用直觉猜一下我现在心里在想什麽。」
「猜对有奖。」我接着说。
「你在想,女人的直觉到底准不准。」
「这麽神。」对於她的回答让我很惊讶。
「猜对了?」
「不算对。」
「嗯?」
「但也不是错。」
「所以?」
「所以男人的直觉跟我说,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吃饭,再来讨论对或错。」我说。
当我们到烧烤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店内的状况依旧高朋满座,我先进去向老板打声招呼,过没多久换我出来示意着芊巧她们先进来,一间本来就不大的店面,因为我们三人的关系,感觉更加拥挤。
这家店之所以生意好的原因,除了手艺一流之外,跟老板的外表多少也脱不了关系,从店内客人大部分都是女性消费群就不难看出。
「生意不错嘛。」我说。
「美酒,佳人,夜光杯。」他没理会我的话先倒了一杯清酒端到芊巧桌上。
「烧烤,男人,喝几杯。」我回了他一句。
「有女至远道来,不亦乐呼?」他一样又倒了一杯酒端到小蓁桌上。
「你们在说什麽?」旁边的芊巧和小蓁完全是状况外。
「没什麽,只是他的老毛病犯了。」我拿起桌上的清酒也给自己倒了一点。
「从你认识我以来,我就没正常过了。」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喝了一口酒,之後又开始在店里忙碌起来,像他这种工作到一半还会跟顾客喝酒的老板,我想在社会上可能没几个。
随着店内客人逐渐离去,他的收拾动作也越来越俐落,当最後一个客人起身时,只见他熟练的拉起铁门,然後将店内所有灯光都关掉,只留下我这桌的光线还亮着。
从我知道这家店以来,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关於这点真的让我打从心里佩服他,在我以为他真正厉害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就能打理这家店,而是他总是不断见证着一个循环,那些大起大落,兴起落衰,他见证着许多,也见证着自己。
包含寂寞。
我曾问他为什麽不多请个员工之类的,到最後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不多找一个人的原因在於,他心中的那道伤口。
那个曾经跟他论及婚嫁的人就是他的员工,而那员工就是造就他的那道伤口。
「这伤口不大,但却很深。」他曾经这麽说过。
越是深刻的伤口,越难癒合。
伤口这种东西存在於每个人身上,只是或深或浅,或大或小而已,不只是我,还有芊巧以及小蓁。
至於这伤口,并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来决定是否会结迦,只会因为你生命中所遇到的人而让它更快癒合。
那个人遇到了没,其实我并不知道,也许是芊巧,也许是小蓁、也许是那一个未知的也许,未知的你。
这地方之所以让我喜欢的原因其实不单是因为东西好吃,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感觉。
这感觉虽然是一时的,可当你踏进这家店时,那种感觉就会逐渐涌上心头,但那涌上的却会让你觉得这一时犹如一辈子的时间那麽长久。
关於这家店的事情,我除了知道老板是中文系出身之外,还有他被未婚妻给抛弃之外,剩下的就没有了。这当中我们就像某种契合一样,对於彼此的过去都不曾过问。
「我们存在的是某种相同的气味,但这气味中却又分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这是某次我到这吃饭时,他语气很轻柔的说。
「我们相同的都是过去,但我的过去是真正的过去,而你的过去却始终过不去。」他接着说。
说话的当时,是前女友离开我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时间若加以换算是九十天,如果真的有心,九十天的时间可以让你疯狂的爱上一个人,爱到无法自拔,却也因此当你要忘记一个人时,也许得用到很多个九十天才做的到。
而现在已经半年了,过了第二个九十天,至於我到底有没有做到,这答案我想是否定的。
这场饭局吃的很安静,安静到就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到,当老板忙完手边工作时,他没说什麽,只是从後头拿了两罐清酒放在我面前,他看了我,我只是摇了下头,跟我相较之下,旁边的芊巧和小蓁却早喝了好几杯。
「今天怎想到要过来?」一贯沉默的老板突然开了口。
「因为想过来啊。」我说。
「这不是个好回答。」他说。
「这也不是好问题。」
「每次当你过来时,我就觉得有事情。」
「什麽事情?」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他的回答让我不知道该说什麽。
「学中文的人都这麽奇怪吗?」旁边的芊巧问说。
「当你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跟诗啊词的谈恋爱时,相信我,你不会正常到哪去的。」
「那为什麽当初要念中文?」这时小蓁也说话了。
「当初都是你意想不到的,如果是,就不叫人生了。」他喝了一口酒说道。
「那麽你觉得什麽是人生呢?」我想起在我们来这之前,芊巧问我的问题。
「看着无数的客人在我店里来来去去,就是我的人生了。」他说。
「你呢?」同样的问题我拿来问小蓁。
「无法让我回答的,就是我的人生了。」她说着,眼神当中透露着一点寂寞。
正当我想在说什麽时,她突然的一通电话叉开了话题,我不晓得那电话代表的意思,因为她也没有接,但当她看到手机萤幕上的号码时,脸色很明显的有点改变,虽然很些微,但我却看的很清楚。
她没有多说什麽,我也没有多问,她只是说店内有些事情要处理,很匆忙的就离去了。也许是因为我经常在跟诗啊词的谈恋爱的关系,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一首诗,那是当时前女友离开时我写的一小段字。
一首诗的开始,由谁去决定样子,我想起了几个字,然而却拼不成一首诗。
是或平仄或抑扬顿挫,是或对仗或寻规而走,又怎好说。
你说开始了便注定结束,结束是等待着开始,你开始了我的结束,我的结束却不再开始。
我用那七分之魂赋予那诗,三分之魄注入那词,正因我倾入所有都跟你而走,三魂七魄怎为我有。
几分寂寞几般愁,几人寂寥几成空。
熟悉的文字再度涌上心头,我没有迎旧的喜悦,只是不该的触景伤动了情。
「你知道为什麽人生要叫做人生吗?」烧烤店的老板打断我的思绪。
「不就是人生吗?」我说。
「当你这个人生下来,并且用心真正去走过的生命,就是你的人生了。」他说。
「那你的人生呢?」我反问他。
「不用刻意回答你的,就是我的人生了。」他大笑几声,不再多说什麽。
﹡无法被解释的,就是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