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博士与(看起来)很愉快的犬咲夜(们)】
这里是幻想乡,妖怪安居乐业,各得其所的天堂。人类在这里安分地作为少数族群与粮食来源,无法危害与破坏妖怪的生活环境。
这里是红魔馆,盖在湖边的大红色西洋建筑。我知道整栋房子,而且是很大一栋房子,不但有钟塔、图书馆、足以让馆内所有妖精女侍同时入住还有剩的大量空间、可以制造整座宴会需要的餐点的机能性先进厨房(河童妖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提供)与挑高三层的大厅,甚至还有关禁闭的地下室,明明是如此设施完备又设计良好的建筑物,却整栋都以大红色,内外都以大红色,毫无例外、彻头彻尾又全无死角的大红色作为色彩。
虽然说红色是血的颜色,与红魔馆的名字及其馆主的身份也十分相称,但这种从头到脚全部弄成红色的作风,实在是太不成熟,太不像个思虑精密周到的妖怪了。
红魔馆的馆主,蕾咪莉亚‧深红,是个五百岁的吸血鬼,以妖怪来说算是相当有地位,以年龄来看也十分有资历,照理说不应该做出如此任性妄为,简直跟小鬼没两样的胡闹行径。
但只要亲眼见过这位馆主的尊容,就算是人类,不,应该说就因为是人类所以才更容易理解,为什麽红魔馆会是一栋从里到外红个通透的大红色建筑物。
蕾咪莉亚‧深红虽然是个五百岁的吸血鬼,但她的身材只比小三女生高不到那里去,事实上就是个小学三年级,换算成人类年龄在九至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虽然难以相信,但就是这个小不点站在红魔馆的最高点。以那与娇小身材毫不对称的压倒性威力,加上长年累月在血海碎肉与残破的白骨中厮杀而出的宗教偶像气质,毫无疑问地君临将近千人的妖精女侍及十分可靠的女侍长之上,就算实际管事的并不是她,反而还常常给自愿来馆里帮忙的妖精们惹麻烦也依然如此。
红魔馆里真正负责所有大小事务的,是蕾咪手下的第一大将,也是馆里最重要的女侍长,十六夜咲夜。
虽然咲夜是个人类,却拥有稀奇到应该被捉起来,分解成毛发、肌肉与组织器官,拆碎成细胞、壁膜与基因组,仔细加以研究的极稀有能力——时间的干涉力。
在已知的世界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无法分离,或许在这个世界之上的次元中可以,但至少在这里不行,所以能够干涉时间,也就能干涉空间,能够同时干涉这两项事物的咲夜,就算说是已经到达了最接近神明的领域也不为过。以咲夜那不下蕾咪的气质,以及看起来就像是十六岁少女的纤细身段,只要登高一呼,想必整个幻想乡的人类都会像是看见了圣女贞德一样,对妖怪发起革命吧。
不过,拥有如此珍贵稀奇能力的咲夜并没有在幻想乡掀起革命的战火,而是十分低调地站在蕾咪身边,随时满足这位任性又长不大的大小姐随心所欲的胡言乱语。
比方说今天的这一句。
「咲夜——」
「是,大小姐。」
因为拥有干涉时间的能力,就算上一秒不在身边,只要听见大小姐的呼唤,下一秒咲夜就会出现在身旁,可说是最忠实的召唤兽、守护者,讲简单点就是忠犬,忠到根本像是笨蛋的忠犬。会在蕾咪快要冻死於鲁本斯的画前时,会自己主动献上血肉与毛皮的那种超级大笨蛋;就像瞎了眼睛的白狮王救了差点在雪山变成冰冻人柱的胡子老爹一样,就是瞎了眼睛才会去救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类——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咲夜也才像是个人,一个违反生物性、生物本能、生物机制,以自己的意志决定未来的,人。
「我想去旅行。」
「旅行是吗?请交给我吧。」
吸血鬼这种妖怪十分的不方便,虽然拥有强大到连妖怪都畏惧的力量,确有许许多多的限制,其中也不乏迷信或误解。
比方说,吸血鬼会怕十字架,这真的是误解,绝对是误解。试问,如果有个穿着十分不合时代的怪叔叔,面目狰狞、张眼咧嘴、不断念着奇怪的咒文,拿着十字架往你逼近,一边逼近还一边泼洒不知道是水还是什麽脏东西的透明液体,你退不退?怕不怕?讨厌不讨厌?不管再怎麽娇小任性,蕾咪终究还是个纤细的少女,无论是基於生物性或是逻辑性或是道德性,会讨厌这种奇怪大叔也是理所当然的,至於这些奇怪大叔总是拿在手里、挂在身上的十字架,当然也就成为了心理创伤的象徵物,所以才会有这种误解。
不过在领悟了「暴力无法解决问题,但是可以解决你」的真谛後,蕾咪就克服了这层障碍。
又比方说,吸血鬼怕大蒜,这其实也是误解。就像狗的嗅觉比人好一万倍,猫的听力比人好五倍,整天无所事事的猎豹可以轻易打破人类世界的短跑记录一样,吸血鬼的感官,事实上是所有妖怪的感官都比人类好上太多了,大蒜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在吸血鬼的鼻子里,简直就跟人类世界中,瑞典的鲱鱼罐头(世界上最臭的发酵食品之一)一样重口味,请问有多少人可以忍受鲱鱼罐头?这些人与全体人类的比例是多少比多少?如此一来,就不难理解为什麽吸血鬼讨厌大蒜。
不过吸血鬼不能度过流动的水,以及没人邀请就不能进门之类的事情,就是迷信的部分了。这里面不止包括人类的迷信,也有吸血鬼自己的迷信,像是未经邀请就跑到别人家会走霉运,或是度过流动的水会饿肚子七年之类的古怪民俗信仰。由於蕾咪不怕命运,所以常常未经邀请就跑来跑去,但饿肚子她可受不了,所以蕾咪无法度过流动的水,这也成为了咲夜安排旅游行程上的一大问题。
可这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因为咲夜是馆内最可靠的女侍长,就算大小姐没有交代清楚,也会自己随意补充上去的最强人类啊。
所以,蕾咪随口的一句话,变成了长达一个月的旅行,而且咲夜准备的时候实在太惹人注意,消息不胫而走,一个传一个,一个拉一个,转眼间就从「两人的小蜜月」变成了「红魔馆全体员工慰劳兼发泄压力之旅」。
「这还真是杰作啊……」
蕾咪的好朋友,年龄只计算到一百岁的睡衣魔女广藿香‧知识(昵称香草)看着那张与自己无缘的旅游简介,随手就夹进了旁边的厚书里当书签。广藿香是个十分热衷於研究魔法的知识派,平常都窝在红魔馆的图书馆里面猛看书,虽然是妖怪,又是个知识派,但就算她能一目千行,红魔馆的藏书依然丰富到她得花上百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看完,这是她来蕾咪这边当食客的主因。另一个原因是,广藿香有气喘,没办法在一般图书馆之间来回奔波,不如找个几乎什麽书都有的好地方落脚,还顺便找了个满可靠的小恶魔当书僮,没什麽不好的。
「蕾咪那笨蛋没生气吗?」
「大小姐当然生气了。」
「生气了你还不赶人?」
「我另外安排了与大队拆开的个别行程。」
「如果被发现的话,可不是传个绯闻就能了事喔。」
「我会去进行报导管制。」
奉完本日最後一次红茶後,咲夜离开了图书馆,外头立刻传来开心的喧闹声,红魔馆旅行团,即将在半夜,也就是现在出发。
「看来会安静一阵子呢。」
广藿香拉开图书馆的大门,探出半张脸望着空无一人的红魔馆,安静的长廊上只有自己的心脏,正不停跳动着生命的回音。
「还有我在啊,香草大人。」
「你不算。」
「咦!」
遭到忽视的小恶魔稍微有点心灰意冷,不过马上又因偷吃了广藿香的点心而重新振奋。
「把第十六架上的书通通搬过来,今天晚上终於可以专心点了。」
「要是黑色的大老鼠冒出来的话……」
「那就是你的责任了。」
丢下无情的话语後,广藿香再次埋身於魔法研究事业之中,不愧是幻想乡第一的知识派魔女,香草博士。
【於是来到了隔天早上】
清晨。
刺眼的阳光刺痛了香草的眼睛,由於阳光对书本不好,对她久未活动的身体也不好,所以香草总是把图书馆的窗户关上,窗帘拉紧,完全不让阳光洒进来。咲夜很清楚这点,所以总是吩咐那些妖精女侍不要傻傻不动脑,自以为好心的来开窗户促进空气流通。
但是,为什麽此时此刻,在自己的眼前,在自己的脸上,在自己的书上,有大片大片的阳光洒下来呢?
是昨天晚上自己念到睡着时,黑色的大老鼠在图书馆里打了个大洞造成的吗?
香草看着周围,并没有老鼠洞的踪影。
那就是小恶魔那个笨蛋,笨到忘记不可以开窗户?
香草看着周围,并没有小恶魔的影子。
还是说,有某个笨到没跟上旅行团的妖精女侍,笨到了连不可以开窗户的基础训练都忘记了?
香草看着周围,依然没有妖精女侍的踪影,整个红魔馆依然安静,只有奇妙的毛制品来回唰打声在脚边默默地打着四四拍子的节奏。
於是香草望向脚边,望向那个即将改变她人生的事物。
那是一只狗。
那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像狗的女侍长。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像人的狗狗女侍长。
那个生物有着跟咲夜相同的轮廓,却只有二头身的大小。
那个生物有着毛绒绒的尾巴以及看起来十分好捏的尖耳朵,就跟还没成年的小狗一样。
那个生物穿着红魔馆的女侍长制服,看起来就是个女侍长,却又不是女侍长,三分像咲夜,三分像狗,还有四分是香草无从解析起的神秘物质与气质。
彷佛只要看着这个生物,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原谅。
彷佛只要看着这个生物,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无须担心。
於是,香草过去所认知的世界开始崩溃,那个少女与少女在血水、泪水与汗水中互相以弹幕和肉体交流的世界,就在这个生物出现的同时开始倾毁,简直就像是被发疯的俄国人丢下了伟大的沙皇氢弹一样,轰磅磅磅磅磅磅地整个消失。
「你是……狗吗?」
香草试着发问,那个生物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对大眼睛瞪着香草,并且摇了摇尾巴。
「还是……咲夜?」
香草再次发问,那个生物还是没有回答,继续用那对宛如热道无风带的大海般宁静深邃的眼睛瞪着香草,再次摇了摇尾巴。
「你……有事吗?」
那个生物的眼睛里突然掀起万丈波涛,小屁股上的毛尾巴剧烈地挥舞。
一滴液体随着尾巴被甩上香草的脸,香草嚐了一下味道,那是一滴红茶,而且是放了很多糖的红茶,对身体健康不好,却在口味上很受小孩子欢迎的那种茶。
红茶的来源是香草脚边的一滩水,一摊一看就知道是红茶的水,打翻的银盘盖在书山上,碎裂的瓷壶与茶杯打正在小恶魔的後脑上,只不过睡个觉,香草身边的书桌与书山已经陷入被热红茶与随後而来的蚂蚁大军攻击的重大危机之中。
「是你干的吗……?」
那个生物突然停止摇晃尾巴,眼中出现了些微的迟疑,最後决定继续摇尾巴。
这就是幻想乡的知识派魔女,香草博士与犬咲夜的初次见面。
至於香草博士慌张地冲出图书馆,在拿出拖把、抹布与水桶将图书馆清理乾净时,发现馆内到处都是这种生物的经过,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续‧香草博士的犬咲夜(一万只)观察记录】
後记:
「云山啊……我已经不行了……」
「你终於要辞职了吗?还是要分手了?」
「我已经无法继续接收不成波长的电波了……」
「那麽,就让我来满足你吧。」(拉开)
以上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