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认错人,我当然就靠过去。
但我还来不及问他有什麽事,他就先抱怨起来。
「小姑娘,你也太会跑了吧!」他很夸张的擦着根本没有汗水的前额,「本来以为跟着那个戾气冲天的人就一定能找到你,没想到你居然上演夜奔的戏码……你当自己是林冲吗?」
「东汉末年的人会知道林冲吗?」我没好气的瞪他,一整个重点错误。不过和他的对话,会让我暂时有一种已经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感觉。
「我可是仙人耶!」这家伙如果有尾巴,一定已经翘得半天高了。
「是是是!」我只能翻白眼,「你找我有什麽事?」
他先是装疯卖傻、後来又问我日子过得如果,就是听不到他找我是有什麽事。
「你找我就是为了要话家常吗?」我看了看天色,觉得再不回去大概又会引来人家的「关心」了。「如果没事我要回家了。」
「回什麽?」
「回家啊!」他是撞到头还是吃错药?
他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来,笑容中有种我说不上来的异样情绪。「小姑娘,你栽了。」
「栽什麽?」我没好气的说,但心里的不安慢慢的升了上来。「听不懂啦!我要走了。」为了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我不去打破沙锅问到底,急着想走人。
「如果能的话,你会留下来?还是回到你的时代?」
他爆炸性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找到办法了?」我没想到我居然能够那麽云淡风轻的反问,而没有抓着他的领口摇。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再问了我一次。
「当然是回二十一世纪。」我答到斩钉截铁,很不明白这种问题有什麽好问的。
「不是『回家』?」
「这有什麽差?」我真的不懂仙人的思考逻辑,为什麽要在这种小地方转着?「但是,你有找到让我回二十一世纪的方法了吗?」
「没有。」他的回答也十分的明快果断。「不过,我记得你那个时代有流传一首,什麽『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有霓虹灯』的歌?」
「不要乱改,明明是『没有』。」我忍不住纠正他,我想这也是职业病的一种,引用错误对原作者是一种不尊重。
「这里的确是没有。」他突然变得严肃。「但你却把这个没有霓虹灯的地方当成家了。」
我终於知道他在暗示什麽,但我宁可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无……无聊,我住在那里,不说回家要怎麽说?」我知道自己的反驳很无力。
在当初得要借住朋友家、或是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时,我从来不说「回家」的,因为那不是「家」,在我心里是这麽认定的。
什麽时候,我竟然把吕府当家了?
看着左慈的眼神,我发现自己并不是不知道他眼底的情绪是什麽,而是不愿意承认──承认那是一种混合怜悯和疼爱,对什麽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神。
「你可以留下来的。」他看着我,慢慢的说。「以你对这时代的知识,想要扶谁上去,都不是什麽太难的事。」
「然後呢?打仗苦得是百姓。」我苦笑,「我能够为了自己,而不管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人会痛苦吗?谁没有家人?」算起来,这个世上唯一没有家人的,只有我一个。
「想让他独霸一方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开始怀疑你的立场了。」我说,比划着我自己也不懂的手势。「像他们那种人,有了一块能立足的地方,只会想要更多,而不是觉得满足,後面还不是一样生灵涂炭?」
「所以,你愿意的话,不是能用最快的方法达成最後的目标吗?」
我发誓,这是我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觉得他是那麽欠打的人。
莫名的,我又爆炸了。
「你今天是怎样?一定要我跟你吵架吗?」我瞪着他,其实大脑的意识只停留在「爆炸」,而之後的话全部都无法控制的自己劈哩趴啦的倒出来。「成王成帝又怎麽样?我还不是一样?不,更惨的是被用完就丢。」
「然後还要看着他左一个右一个的娶进来吗?老娘没那麽大肚量!最爱又怎样?还不是有次爱的三爱的四爱的?你当女人都是没心没肝没感情的物品吗?对,就是喜欢所以不能分享!不喜欢谁爱谁拿去,我皱下眉头就跟你姓!」
吼完,我呆住。
然後明白他的「栽了」的意思。
我当初能爽快的解除婚约,是因为我打心里明白,对方爱我的家世胜於我这个人,所以当我不是千金小姐了,他会跑是一种理所当然,我不惊讶;但是在这里,我什麽也不是,但他却能无视我可能带来的危险,我不是不感动,也不是没感觉,只是──生不逢时。
如果,我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许,我会很高兴的接受;或着,如果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未婚未有固定交往对象,我也会很乐的觉得「抽到大奖了」。
但是,现在,我只能这样的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