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生了那件事,董卓也不再叫我到太师府里守夜。
而街坊更是谣传着我和董卓为了争一名侍婢而反目的事──反目是真,但争侍婢的事完全是假的。
石儿根本不愿意跟董卓,何来「争夺」之说!
但谣言传得很快、也很广,连王司徒也相信这种说法,私下遣人邀我过府──谈诛杀国贼的事情。
若是之前,他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但石儿的事情让我看清董卓这个人。
他一直觉得我是因为他,才能出头,完全不把我的付出当一回事,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卖命。
後来她问我,何必为了她和太师起冲突?我承认,她是原因之一,但是,如果单单是因为她,我不至於如此。
我并不是养不起她,也没有必要拿她去讨好太师。
让我讶异的是,她想练武。
女孩子怎麽好舞刀弄剑的?我当然不赞同,但她又说只是为了强身……
也是,在我眼前当然没有什麽危险,若我一时照应不到呢?想到她在太师府的那件事,我似乎也只能妥协。
但这几日我和王司徒谋事,是抽不出时间教她的。告诉她之後,她也答应等我有空再说,而我也答应让她去看看别人怎麽练武。
说完话,我就离开了。
和王司徒等人说好,在取得圣喻後,趁着陛下病癒,董卓入朝拜贺的机会,诛杀国贼。
从那些人的脸上,我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想着,我是反覆无常、见利忘义之人。哼,难道为不值得的人卖命就是义吗?
丁原防我,不愿我立功;董卓视我为犬马,又是我值得效忠的吗?
我离开家乡,为的是匡正朝廷、为的是功成名就,并不是为了愚忠而牺牲。
这一夜,虽然得了高爵厚禄,但我却觉得十分的烦闷,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去找石儿。
没有让人先通报,我就直接到她房里,只见她很习惯的想事情想到出神,脸上的表情生动的可爱。
但看她又是皱眉又是撇嘴的,我忍不住敲了她一下。
「想些什麽?表情古怪一点也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她摀着头,噘起嘴,「姑娘家的脑袋是可以让人随便敲的吗?」
发生这麽大的事,不可能有人不知道,但她还是一样,她对我的方式,完全没变,瞬间,我的烦闷退了几分
「别的姑娘家不行,」我笑道,「但你除了那副皮相,哪里有姑娘家的样子?」
话才出口,我就觉得不对了。
这句话,太过亲昵,也太过暧昧。
但是,我又想不出任何话来转变这种感觉,所以只能沉默的看着她,而她也没有说话。
「那个……将军应该累了吧?」许久,她才开了口。「如果没事,石儿先告退,等将军有空再请将军指点?」
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我也只能点头,告诉她等我有空会差人告诉她之後离开了。
第二天,在我还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高顺带着她出现,说是看到她一个人在一旁观看,不知道是什麽来历。
我解释了她的身份,并托高顺代为教导她──虽然董卓已死,但其势力还未清除,我仍有很多事需要忙。
但我想不到的是,我仍是被处处防备着。
而更料想不到的,是董卓旧部竟然率兵一路朝长安攻打过来。
当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了──王大人派了徐荣和胡轸出兵,却是一死一降。
而军中更是盛传着王大人要诛尽凉州人……这不正是自乱阵脚了?
我想请缨,却一直被阻--表面上是说我是朝中重臣,万一有了什麽事没有担得起责任;但我知道,他们只是怕我会投降李、郭两人,回头攻打长安。
所以一直到贼军入城、大势已去,我才率着旧部出战。
短兵相接,我才明白过来为什麽李郭两人能够那麽顺利的一路攻向长安--这布阵手法和遣兵调将的方式,不是他们常用的,一定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指点。
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意味着我对他们的了解没有用了。
夥同高顺击退了几波的来兵,我不想承认,但我却开始有点惊慌。
贼兵像是打不退、打不完般的一波又一波,但我手上能调动的人马有限,大多是旧部,而後援,可以说是没有。
虽然朝政把握在王大人手上,但他手下没有堪之将,再加上传言之盛、军心散涣,就算来了也只是送死,甚至是白白的送人给敌军。
但这城里,有皇上,有我的妻女,还有……她。
皇上是天子,就算城破也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我的家人呢?城一旦破了,她们会怎样?这是我想也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大人,敌军的攻势似乎缓下来了。」高顺骑着马,回报我这个消息。
我没有欣喜的感觉,因为我知道,缓下来不代表就安全了。「你看,他们大概多少人?」
「至少十万。」
如此悬殊的兵力……除非有什麽意外,不然,长安十之八九是守不下来的。不论我再怎麽不想,也只能承认这是最有可能的局面。
「来人,传令下去,开北门。」我勒马转往北门,看着众人吃惊的神情。「都跟我来。」
「大人,您是想……」高顺拍马跟上,声音中有着担忧。
「北门外是郭汜。」相较之下,郭汜是比较好对付的。加上他向来自傲,总自认不下於我,若是要诱敌,他也是较易上勾的对象。「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对方不能算是乌合之众,但主帅被擒或战死,都能有效的打击士气;只要士气一散,就有转机。
城门一开,我骑着赤兔,手持惯用的长矛,停着城门外,看着密密麻麻的一群小兵。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我吼道。「郭汜,你怕了我吗?只敢躲在後头、仗着人多而已吗?」
一阵骚动,只见他骑着一匹良驹,手持长枪的冲出来。「别笑掉人大牙,老子会怕你这见利忘义、背叛太师的人?」
我睥睨他,「要不是怕了,怎麽不敢与我一战?」
「战就战,老子怕你不成!」郭汜暴跳如雷,气得满脸通红。「什麽『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老子今天就要你死在老子的枪下!」
果然上勾了。看着郭汜转头要众人退下,我心想。
他一转头,立刻策马向我冲来,我轻夹马腹,往一旁退开。
「怎麽了?不敢打了吗?」郭汜舞着长枪,露出鄙视的神情。「刚刚不是说话很大声吗?谁才是怯战的杂碎?」
我退了一段距离,心想大概够远了,回身长矛一挥,只可怕没打中他,被他用枪挡了下来。
石儿曾问我,为什麽只教她几个简单的动作而已,一点也不像她在家乡时,在街上看到的卖艺人的动作那麽好看。
卖艺人为的是引人注目,多的是不必要的动作;而我们在战场上,只有一种目标:打倒敌人活下来。动作越是简洁越有利。
我还记得她那时有点不服气,却又不能不认同的样子--我急忙收敛精神,专心的与郭汜对打,每一次的兵器相击,都表示自己还活着,但对方也还没倒下。
大概过了两刻的时间,郭汜似乎开始心浮气躁起来,攻势越发凛烈,但破绽也越来越多,我虚晃一招,刻意的露出空隙诱他攻击,而他也如我所料的将长枪刺向我……
一个闪身,我刺中他,但很可惜的没有将他刺死。
正想再补一矛,却有冷箭破空而来,我挥矛一挡,再回神,郭汜已被他手下副将救回,而众多弓箭兵张弓瞄准了我。
所以,我再不情愿,也只能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