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北上探女被撞肇事者逃逸100/6/13
昨日(十三日)凌晨三点左右,在台北市T街发生车祸。一辆黑色宾士车以极快速度从R街转角冲撞开进T街,妇人见状闪避不及,迎面撞上。送医急救之下,虽逃过死劫却成为植物人。
肇事者目前下落不明,弃车逃逸。奇怪的是,不只车牌,连能显示身分的零件、私人物品都不翼而飞,就连指纹都残缺难辨。
由於该区并非住宅区,竟然没有目击者。监视器只拍到宾士车在转角冲撞画面,并未拍到现场。消防人员表示,119电话是由距离T街三个街区的一处公共电话播出的,只听得出是男性声音,至於他到底跟案情有无关系,警方还在追查。
警方调查之下,与被害者儿子联络,发现妇人家位於嘉义县一处农村。因为在台北上高中的女儿生日,想给她惊喜,才北上探女,不料却酿成此悲剧。家属听闻都痛哭失声,直言要找出凶手。
记者/陈绫蕙台北报导
1.空白˙毁灭˙痛哭
这世界应该毁灭了吧?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空白了。
坐着的椅子、被我手指紧握住的包包、地板墙壁天花板,现在应该都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渐渐泛白,接着融化,没错,像夏天的冰淇淋一样。最後全都融进这个白色的大空间里吧。
一个皮肤色的东西突然抓住我的手──它在这个白色的空间里显得突兀,当我的眼睛对焦了才发现它是一只略为晒黑的手,我感到熟悉的温暖触感传过来。
「到外面走走吧,姊?」
我做了一个类似点头的动作。
他就这样拉着我往某个方向走,这个白色的大空间似乎永无止尽,才转过一个弯又绕过另外一个,我不停的撞到尚未泛白的人类,尽管他们恶狠狠的瞪着我,我依然不在乎。
「好了,到了。」
他替我推开那厚重的大门,拉我走出去。
好……好刺眼啊,眼睛瞬间闭上,再度打开的时候,我吓得动弹不得。
怎麽可能?脚下的磁砖是柔和的鹅黄色和橘色相间,一旁的行道树高大、树干的颜色是厚实的咖啡色、树叶是饱和青翠的绿色、有深绿和浅绿,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洒在原本土黄色的泥土上──变得略微呈金黄色。还有那一辆辆驶过的汽车,有金属般的银色、几近黑色的深蓝色、鲜明的红色……
我转头看看比我高一个头的弟弟,他正闭起眼睛,好像在沉思。怎麽可能?全部……都不是白色……我惊愕地想着。
面对眼前充满色彩的世界,我不禁双膝一跪、双手撑地,哭了。
这是我接到电话以後第一次哭。
§
「梁……梁语然是哪位?」
嗯?
我感受到全班共三十四名师生的视线。
「唔,是……是我。」我颤巍巍地举起手,双眼还不禁左右飘移,我应该没做什麽坏事吧?生教组长正气喘吁吁的站在我们班的前门,手还紧紧抓着门框。他高大的身躯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曾是体育老师,现在他身着的白色运动衫浸满了汗水。
「你……有急事,快……跟我来……」说完,他也不等我,就又向来路跑了回去。
我面露疑惑地看着讲课讲到一半的数学老师,他也同样惊讶,但他只是点点头。「嗯,你快去吧。」
由於我坐在最後一排,再加上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导致我移动的过程中不小心撞歪了一些桌子或是踢到椅子,经过了一路的「抱歉、不好意思」,我终於抵达门口,拔腿跟在生教後面。
我们一路跑到了训导处,主任急忙把我推到电话前,周围散发出一种紧张的气息,我也被那氛围感染,心脏怦怦跳得好快。
「喂?」我说。
电话里传来弟弟浩然焦躁不安的声音。「喂,是姐姐吗?喔,谢天谢地。你听我说,妈她……」
握紧电话的那只手开始颤抖,虽然没像电视演得那样掉下来,但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骗人的吧?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种只有新闻报纸上才看得到的事,怎麽可能发生在妈身上?我试图安慰自己。
「总之,你赶快到医院。」
§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妈妈熟睡的脸庞了。上次看到是什麽时候呢?我已经不记得了。
她就在我眼前,躺在病床上,脸部没有任何表情。晒伤的皮肤跟记忆中相同。但我总觉得,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她好像更瘦了,也……更老了,脸上的皱纹比印象中还要多。
还有,最明显的──她闭着的眼睛,是用胶带贴住的。植物人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活动,就连闭眼睛这种简单的事,也得靠外人协助。
妈妈已经照顾我十六年了,现在,换我来照顾她。
国三的时候,我因为基测分数不错所以考上台北的学校,也因此离开了嘉义。我还记得,考基测的那两天,妈妈还特地放下工作来陪考。本来以为她只是说说罢了,看到她真的来的时候,真的,好感动。我在心中默默许下愿,一定不能辜负妈妈的期望。
到了台北以後,已经快念完高一了,在半工半读的情况之下,虽然成绩没有名列前茅,但也还不差。两个礼拜之後就是期末考,再来就要放暑假,到时候,就可以回去看妈妈和浩然了。本来应该如此的,谁知道这场噩耗,让我们提早见了面。
糟糕,眼泪好像又要流出来了……我赶紧抹抹眼。
「浩然,你今天先住我朋友家,明天就回嘉义吧,我刚打给阿姨,她说你可以暂住在那。妈我来照顾就好。」我说:「现在记者应该都走光了,你快走吧。」
「可是姊,我怕你又……」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不愿说出「崩溃」这个词,尽管我一个小时前才崩溃一次。
「我没事了,你放心。妈虽然变成植物人,但好像没有生命危险,过几天就会转去专门的医院。反正过几个礼拜就放暑假了,你到时候再来台北吧。我这几天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好吗?」我佯装微笑,虽然我知道我的微笑一定僵硬到不行。
浩然点点头,这时他的表情稍微放松了点。他拿起背包,深深地望了妈一眼。
我这才发现,我那才十三岁的弟弟满脸倦容的双眼,哭红了。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哭了多少次呢?他比我想像中还要坚强,完全不在我面前掉一滴泪。反观我这个姐姐,一看到妈躺在病床上怎麽叫都没反应,还逃出病房,呆坐在外面。
看到弟弟这麽热切地望着妈,我真希望妈能张开眼睛,然後紧紧抱住他说:「我骗你们的啦!吓到了吧?」
不过,当然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