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的大学,只是一所普通的院校,所以没有恋爱的大学四年,我是浑浑噩噩地梦游过来的。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了,四处求职,人家一看我的学历,都是摇头说我应该去学校留校任教,而不是出来求职。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学校不要啊!
临毕业那会我就找过系里了,当时主任说,广袤的社会才是我施展才华的天地,我想想也是,困在学校哪能最大限度地体现我的人生价值嘛。可真当我准备奋不顾身地为祖国建设奉献青春时,才发现上了系主任的当了。
对了,我的专业是逻辑学。
所以毕业後在家闲了两个月,後来老爸好不容易托人找关系,将我弄进了联通公司做客服。
当时我立下重誓,一定要好好的工作,用无比的热情来回报社会。
不过我的发誓,就像三岁小孩吵架时常说的,我不和你玩了那样,第二天便会随着飘拂的和风般烟消云散。
我们客服热线二班有五个人,年龄最大的陈娇是班长,很有女人味,长得就比我稍稍差点,曾一度是联通公司排名前五的美女。不过可惜的是,她已经结婚了,听人说当时听到这个噩耗,竟然有差不多一半的男同事们缺勤。
我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要是我哪天不幸结婚了,联通公司的男同事们会不会集体辞职呢。
李婕是副班长,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很活泼很纯洁。经常有同事拿我和她做比较,说她的纯洁是哈达,我的纯洁是水豆腐。我曾经力争过,说为什麽两个人的比喻差距会那麽大,有位同事说:「哈达是西藏人独有的,那是天高云淡常人难及的。而水豆腐,是家家户户喜爱的,最贴近寻常人的生活。」他说,这样的比喻其实是表明我的亲近指数很高。
我很满意大家对我能有如此高的评价,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助理班长叫张韵诗,名字和我一样很有韵味,不过人长得就稍有些欠缺。个子不高、皮肤稍黑、雀斑也多。
高级话务代表叫谢国香,她这个人,不好用语言来表达长相,反正知道是个人就行了。
而我,就是联通公司客服中心热线二班一名普通的话务员。
我有一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班组,为什麽会有四个有职位的。前三个的职位还好理解,可最後那个高级话务代表是干什麽的,我一直没有弄明白。
我曾问过谢国香,我没来之前,她是不是就已经做了这个高级代表了。她说:「不是的,我以前和你一样是话务员,不过自从你来了後,上面就给我安排了个这个职位。」
原来是来了新人後,老同志们就会自动升级啊!
於是努力成为高级代表,就成了我的首要奋斗目标。我天天期盼公司招新人,可盼星星盼月亮,连蟑螂我都盼了,四个月里公司连半个新人都没招进来。
我问谢国香,公司招聘的机会是不是不多。她说:「没有啊,公司一直在招人啊!
我郁闷了,为什麽就不来一两个应聘的呢。
「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吧。」陈娇对我说,「我老公的好朋友新开了一家饭店,这两天试营业,正是攒人气的时候。」
我愣了一下:「啊,那个,去吃饭啊!」
我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去。其实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我囊中羞涩。联通客服一月能有多少钱啊,何况我这个月月都还要扣钱的人。这明显就是去捧场的,去了你能好意思不包个红包麽。
「不要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又不要你出钱的,我们是去捧人气的,没要他给我们红包就是好事了。」陈娇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
那还差不多,我连忙堆出笑脸:「去去去,陈姐的面子一定要给的,姐夫的面子更是要给,谁不去谁就是跟你过不去。」
陈娇在我的头上轻搧了一巴掌说:「你脸上的虚伪不要这麽明显好不好。」
我说:「我这不是纯洁麽,我这麽纯洁的人,自然是装什麽什麽都露馅不是。」
她说:「那是,还有谁能像你那样纯洁呢,估计连美人鱼都比不上吧。」
我得意啊,班长竟然拿我和美人鱼做比较,这说明什麽啊!
张韵诗在一旁嘀咕道:「这世上有美人鱼麽。」
下了班後,我们便搭车去陈娇老公朋友的那家饭店。陈娇在车上介绍,说那朋友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人长得帅气又有钱,有涵养有气质有素质。
我对此嗤之以鼻,你都用『家伙』来形容一个人,想来这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好吧,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说的,可那又怎样,这种多金公子向来不是我这类丑小鸭的终极目标。幻想还是可以的,可幻想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的。
张韵诗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扭捏地说:「陈姐,我想先回家去下,等会我自个过来行不。」
陈娇没有反对,我更是立马叫司机停车,说道:「有事你就快些回去吧,等会我们给你占个位。」
张韵诗下了车,我们则继续讨论什麽样的男人才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谢国香说她要求不高,能有个稍微帅点的,个子稍稍有个一八几的,有个少少几十万存款的男人,她就很满意了。
我都没正眼瞧她,眼向前盯着窗外,鼻子轻『哼』一声以表鄙视。
不是我狂妄,实在是,我前面已经说过,谢国香的样貌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如果真有这样条件的男人找了她,那只说明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他不是地球人。
和我一样纯洁的李婕,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安静地坐着前排看着窗外。
谢国香发言以後,我们都以沉默来代表心情,这种气氛只维持了三分钟不到便结束了,因为已经到饭店了。下车後陈娇掏出钱来付帐,那司机没有接,却是冲已经下车的我叫道:「石珊怡!」
我转回身来走回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叫出了我名字的司机大哥。还好,的确是位大哥。绝不会是我的小学、初中或是高中同学,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我曾经认识的。
我很好奇地说:「大哥你认识我。」
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怎麽会不认识你呢,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心里一阵恶寒,脑中顿时浮显出一位猥琐大哥玩弄纯洁小女孩的场景。
「你怎麽会认识我呢?」我还是很好奇地问道。
他笑着回答:「你自然是没有什麽印象了,那时候我不过是你爸跟前的小屁孩而已,眨眼不见,你都这麽大了。要不是你脸的轮廓没有太大的变化,我都不敢喊你。」
恶寒,什麽叫眨眼不见啊!你当自己是神仙啊,一眨眼就是二十几年。
我「哦」了一声。认识我又怎样呢,又不能免单打折。
「好了,我走了,这趟算我请,回去後代我向春哥问好啊!」说完他便关了车门,挥挥手开着车走了。
咦,我愣了,还真能免单啊!
谢国香好奇地凑过来问:「珊珊,那个春哥是谁啊!」
「我老爸,一个已经结婚了的老帅哥。」我丢下这句,搂着陈娇的手臂,头也不回地朝饭店走去。
饭店不大,扫眼望去大概也就三百来坪,不过陈娇说楼上的都是包厢。我们四个找到一个角落里坐下,我坐在陈娇的左边,我的左边是李婕,那位我一直就很讨厌的国香小姐,坐在我的对面。
看着她那张惨澹得无法让人忽略的面容,我几乎就要忍不住央求她稍稍的,稍稍的移动下位置,不管你坐哪,只拜托你不要坐在我近身或是我对面就好。不过我的如意盘并没有拨响,因为我们坐的是一张只供六个人的小桌,所以无论她怎麽调换位置,我都能看见她。
现在刚好六点,饭店里的人并不多,陈娇的老公没有来,那个她口中的多金男子也没有出现,我开始有些担心,要是出现意外情况,这餐饭要自己掏钱的话,我该出多少呢。
有漂亮的服务员上来询问,问我们几位,问我们需要点一些什麽菜,还不待我们回答,她便左手扶着点菜单,右手握笔做书写状,开始喋喋不休地为我们推荐菜色。
陈娇经验丰富,只是淡淡地说:「我老公一会就来,等他来了再点菜吧。」
原本热情高涨的服务员听到这句话,脸立马拉下来说:「那好吧,等你的老公来了再点。」
她将老公那个词咬得重重的,我怀疑她是不是受过什麽刺激,要不怎麽对别人的老公,也这样的『厚爱』。
我喝了两杯茶、嗑了一盘瓜子,陈娇的老公终於来了。
「不好意思啊,事情太多,耽误了,大家不要介意啊!」陈娇的老公笑着打招呼道。
这是个很成熟的男人,轮廓分明的国字脸时时带着浅笑,身材高大魁梧却又显得极为匀称。
老天真是不开眼,为什麽好男人就轮不到我呢。
陈姐夫极其优雅地扭身招了招手,这次来的还是刚才那个服务员,她甜甜地笑着说道:「原来这就是嫂子啊,怎麽霍哥你不早说呢。」
我看着服务员那张虚假的脸,再次恶毒地想到,陈姐夫一定和她很熟,说不定是她没来这做服务员之前便认识的。或者,他们之间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哪有笑得那样勉强的。
陈姐夫笑笑以示回答,菜单都没有看便从口里劈里啪啦地蹦出一串菜名来。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陈姐夫,於是菜点完後,陈娇便开始为他介绍我们。
介绍李婕时,陈姐夫脸上是迷人的浅笑。
介绍谢国香时,陈姐夫脸上是展眉一笑。
当陈娇介绍到我时,陈姐夫「哦」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是春哥的女儿?」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春哥的女儿,好像说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儿,大家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一般。
谢国香现在就已经开始不可思议了,她好奇地冲我眨着眼问道:「你爸到底是谁啊,怎麽大家都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