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大家小姐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也就罢了,居然还惹上这麽大的麻烦!」陈青絮刚进家门便被陈老爷叫到书房,跪到木地板上。
陈青絮低垂着头,心里懊悔没从梁禄店里买来那条有雪白长绒毛的地毯。跪了这许久膝盖有点扛不住,开始酸痛起来。
「老爷,你也别怪青儿。她哪里知道出去这一趟能遇到这些事呢?」陈夫人忙上前劝道。
「都是你给宠坏的!」陈老爷怒道,抚了抚气闷的心口,吼道:「留在家里的这些个子女,哪个让我省心?老二吃喝嫖赌,游手好闲;老三倒是好学,可也太好学了,非要学那些个游行示威的洋学堂学生,给我惹些洋麻烦!早知道给他找个私塾先生,学点四书五经,大学中庸,也没了这些毛病!!眼前这个女儿也没女儿家的样子,整日里往外跑。三年前惹了不该惹的人差点丢了性命,我花了多少银子才给她平息麻烦!这刚回来又给我惹麻烦!」
陈夫人忙好言劝道:「老爷,这也不全是青儿的错。」说着,她又转向陈青絮问道:「青儿,你不是跟梁少爷出门的吗?那时候他去哪儿了?」
「我们买了把伞後,他店里的夥计来寻他说店里有急事,所以梁禄早就走了。」陈青絮回道。
「丢下一个女孩子自己走掉,这个梁少爷也太说不过去了。」陈夫人皱眉道。
「不要把别人扯进来,」陈老爷怒道:「没出阁的姑娘家跟着大男人在街上乱跑,这像什麽!」
「爹,你的观念太落後了吧。当初你送我去东洋读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早就抛弃这些无聊的三从四德了呢。」陈青絮抗议道。
「我为什麽送你出去,你自己不知道吗?」陈老爷瞪了她一眼:「当初你得罪了贝勒爷,还能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什麽贝勒爷,皇帝都早退位了,这些贵族们,谁还把他们放眼里。」陈青絮冷哼道。
「青儿,少说两句!」陈夫人忙打断她。
陈青絮偷眼瞧了瞧父亲阴沉的脸色,乖乖地闭上嘴。
「你给我回房反省,一个月内不准出门!」陈老爷怒道,拂袖而去。
「一个月啊……」陈青絮哀叹一声。
陈夫人见丈夫走远,忙把陈青絮扶起来心疼地埋怨道:「今儿个是你爹的寿辰,你却惹他生气,他能不责罚你吗?过个三五天,等他气消我再去给你求求情便没事了。」
陈青絮搂住母亲笑道:「还是娘对青儿最好。对了,今天一个日本人帮了我,就是来寿宴的那个矢野流云。」
「矢野先生?」陈夫人回想道:「我倒是见过这麽个年轻人。你爹说跟他素不相识。他是突然造访的,说是对京戏感兴趣。」
「那,娘,」陈青絮转了转眼珠,慧黠地笑道:「我们要不要请矢野流云来家里坐坐?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说的倒也是。只可惜他走的时候没留下家里地址。看他的样子也像是来游玩赏景的,不会逗留太久。」陈夫人说道。
「哦,这样啊。」陈青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下来。
「明儿个我找人去城里打听一下,看看这位矢野先生落脚地在哪里。找到就把他请到府上好好谢谢人家,咱可不能失了这礼数。」陈夫人沉吟道。
「对对,娘,还是你想得周到。」陈青絮转忧为喜,抱住陈夫人笑道。
得知不久便可以再见矢野流云,陈青絮不禁有点喜上眉梢。今天的所有阴霾一扫而光,跟母亲道了晚安便从书房出来,一路走回自己的院落。
走到三哥的书斋时,发现书斋里漆黑一片,似乎他还没回家。回想起来,他只在寿宴开始之後出现了一会儿,之後便消失不见了。
「三哥在忙什麽?」陈青絮轻蹙眉头嘀咕道。但这一点疑问只在心间稍纵即逝。莫名的喜悦冲淡了所有心思,陈青絮只觉得化身为一片暮春柳絮,飘飘然起来。
不多会儿饥饿感袭来,陈青絮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晚饭还没来得及吃便被父亲喊去训话,加上罚跪,折腾半晌,早就饥肠辘辘。抬眼看了看天空的弯月,察觉时候不早。
「厨房总会有点心吧。」陈青絮暗忖道,随即停下脚步,拐了个弯儿,走向厨房。
到了厨房门外,陈青絮见里面亮着灯光却不见有人走动。她心下狐疑,刚要掀帘而入却听里面有人在说话。
陈青絮掀帘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只是在这停顿的瞬间,她听到里面有人说道:「不要以为我不懂。这药是红花,专给女人堕胎用的。璿玑,你是熬给谁喝?」
陈青絮听罢心下一惊,立即掀帘而入喝道:「璿玑,你在做什麽?」
屋内的两个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瞪着陈青絮。
待陈青絮看清楚屋内的人时也怔了一下。除了璿玑外,另外一个居然是最近鲜少露面的三少爷,陈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