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冥河上的亡灵业务相当繁忙,但也不至於说所有的阎罗王跟领航员都忙到完全没有休息的空间。在死亡人数相对较少的时间,有空的阎罗王跟领航员会找个时间一起举办成果交换大会,因为这样子阎罗王可以搭手下领航员前往大会地点的免费专船,两场大会同时举行也可以在感觉上减少大会占用的工作时间,实际上这种大型聚会分开办对冥河业务执行的冲击会比较小——小小的天才阎罗王四季映姬曾经在某次大会上提出这一点,却被全体阎罗王刻意忽略掉。
虽然每年不过一次,每次不过一天,当天几乎是所有的阎罗王跟领航员都会聚集在一起,就算是值班不克出席的也会托人把自己想说的东西带过去传达给所有人知道并加以讨论。讨论内容不外乎「今年又送了多少人上天堂」「今年又判了多少人下地狱」「保持天堂跟地狱的平衡还真麻烦」之类毫无营养的话题,有些人还会特地将自己的部分整理成厚达一、两百页的资料或论文加以发表,完全忘记自己实际上真正想说的只有一句抱怨话而已。说穿了,所谓的阎罗王大会或领航员大会根本只是集体发泄不满情绪的场合,虽然偶尔也会从情绪的发泄中激发出那麽一点可能、或许、说不定有用的点子,但点子的数量跟大会召开的次数比起来,那比例就跟精子数量比卵子数量没两样。最棒的是这类点子被激发出来的地方往往不是大会中,而是大会结束後的大吃大喝餐会里。
说到这里,相信有些人会提出跟映姬第一次参加时相同的怀疑:「既然有用的东西都在会後餐会里出现,那何必开会?直接开餐会就好了啊!」
然後大家都会得到相同的回答:「孩子,我们可不是来吃东西的,我们是为了开会才来的喔,所以怎麽可以不开会就吃东西呢?」
把答案跟实际状况对照一下,就知道没人会相信这种说法,可是那又如何?会照开、嘴照骂、食物照吃、点子照样蹦出来,当所有人都坚持在现状的时候,不管映姬有多天才都无法改变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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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餐会里,映姬被年纪比较大的见习阎罗王一激就灌了三瓶酒下去,昏昏沉沉中,映姬毫不客气地大声抱怨,从以前的笨蛋同学有多笨一路抱怨到手下的小町有多混,连小町结束了领航员那边的聚会过来接她都没发现。
「真想到一个小町很勤劳的世界去……」醉的不省人事的映姬蜷曲着身体躺在小町的船上,小町微笑着,一语不发地将船撑往回家的方向。
【只限当天的……勤劳领航员】
半夜三更,靠着晚风与风铃声的掩护,小小的身影扛着大大的东西摸进了小町的房间。在床上睡得歪七扭八的小町只穿了一件短袖睡袍,兜裆布、缠胸布都随意扔在床脚,本来应该是在床头的,可是小町的睡相实在太差了;本来应该盖在小町身上的凉被有一半靠在墙上、一半挂在地上,被小町大大张开的双腿满满地撑开,还不停发出撕裂般的哔剥声,要不是实际看到小町睡成这样,映姬大概永远不相信有人睡相差到可以杀人的地步。
唉呀,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摸进小町房间的是映姬,可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是很小心隐藏自己的气息,如果作者不说的话连小町都不会发现的喔。
「我真的很希望你勤劳一点,就算只有一天也没关系……」映姬举起手里大大的木槌,那是今天的会後聚餐里,映姬从一位同行帅哥前辈那里听来的危险密技:
「好好喔,大家手下的领航员都很勤劳,我家的小町除了打混摸鱼外什麽都不会。」
「那,我教你一招很危险又很有效的密技吧。」同行的帅哥前辈对映姬露出了闪亮的微笑:「如果用大木槌敲打某人的头使其昏迷并失忆,等那个人醒来後整个人会改观喔。」
「我说你啊。」
「我?」
「你该不会是恋童癖吧。」
无论密技的真实性有多少,总之,为了修正打混的小町,映姬决定拼了!
「原谅我!小町!这都是我对你的『爱』啊!」
「你想干什麽!」
在大木槌挥下的同时,小町施展了空手入大槌制住了映姬的攻势!
「快放手!小町!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少来这套,半夜偷偷摸别人房间里大吼大叫还打人算那门子对人好的方法啊?亚玛逊吗?」
「我只是要你勤劳一点而已,乖乖的让我把你打成失忆症。」
「四季大人知道失忆症是多危险的事情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让你失忆啊。」
「你这个不听话的臭小鬼……」
小町两手一偏,映姬便连人带大槌一起往小町的脚边倒了过去。然後映姬只知道手里的大木槌被抢走,接着砰一声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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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良的阎罗王生活作息,是从早上八点起床开始的。可是小町没有来叫,所以映姬也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开心地睡到十点半才迷迷糊糊衣衫不整地走进灵满为患的阎罗殿上。
「咦?」映姬揉揉还没清醒的眼睛,再次确认了阎罗殿里等待审判的满满亡灵,平常都靠在柱子边打混摸鱼的小町也不见踪影。
「我在作梦吗?」捏捏自己的脸,会痛,虽然听说很深层的梦连感觉都可以重现到跟真的一样,不过这样又捏又拉的应该是假不了。映姬才这麽想完,牵着一大批亡灵入殿的小町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来来来,二十岁以下的客人请往左手边,四十岁以下的往右手边,零岁到十七岁的女性可以先到我房间候传。」
「小……町?」
「啊,您醒啦?四季大人,今天也有很多亡灵等着您审判,要加油喔。」
「等一下!这麽多亡灵是那来的?幻想乡不是很少死人吗?你不是出去大量杀人吧?在幻想乡里大量杀人会破坏食物链平衡的,是重大犯罪喔!超重大的犯罪!」
「您在说什麽啊?我只是把白玉楼那边的不良亡灵住户通通抓过来而已啊。」
「咦?可是小町你之前不是说那边的住户很难搞……」
「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算了,当我没问。」
「那,我去抓下一批了,记得在阎罗殿爆满之前审判完喔,四季大人。」
「慢走。」
看着小町勤劳又认真的表情与身影,映姬在办公桌前楞了两分钟又十七秒才回神。
「不行不行,连小町都这麽努力了,我不认真一点是不行的!」拍拍脸颊,跺跺脚跟,翻开堆积成山的资料,乐园的最高审判长四季映姬觉得自己充满了提高业绩的动力!
但也只是觉得而已。
(奇怪……心里想做,可是身体却不动?)
映姬指着等了很久的第一号亡灵,手上的资料说明了这个亡灵曾经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陷害朋友与家人被妖怪定期吃掉,其他大大小小的恶行也都在小町整理好的报告里一一指出,照理说,那个超会说教、超爱说教的四季映姬应该立刻就可以对这个亡灵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停才对。可是现在的映姬只是指着亡灵,脑袋空空,心情焦虑,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什麽!不准小看我!我可是阎罗王喔!区区一个亡灵竟对我这麽神气!」
「……」
「我才不是不会审判呢!」
「……」
「好!你给我听着!你的判决是下地狱!」
「……」
「为什麽?」
「……」
「嗯……理由是……原因是……证据是……」
磅!第一号亡灵把软啪啪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
「什……什麽?你说这份证据是假的?」
「………………」亡灵伸出软绵绵的分枝拍着映姬桌上的资料,叽叽咕咕说了一大串,映姬却只是动也不动地随亡灵说个高兴,一点反击的动力都没有。
「……。」
「什麽!无罪!?」
「……?」
「呜呜……」映姬想反驳,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像身体少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或是自己的脑袋被装到不是自己的身体里。
「……」
「可恶!」虽然很不甘心,映姬只能看着那罪恶的亡灵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接下来的情况也都差不多,那个嘴巴很厉害的四季映姬像被猫咬了舌头一样,虽然一般的会话没有问题,但面对这些可以大肆说教的亡灵,映姬却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其中甚至有当过医生的亡灵这麽问:「……?」
「我才没有生病!」
「……」
「不准说我可怜!」
结果今天一整天,映姬没有增加半点业绩。
「我回来啦。」小町扛着长篙认真又灿烂地跟软摊在桌上的映姬打招呼,映姬完全累坏的身心只能回以无精打采的叹息。
「今天工作的怎麽样啊?」
「不行……我完全不行……面对那些罪人,我居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映姬觉得眼睛热热的、头晕晕的、耳朵朦朦的、鼻子也酸酸的、趴着的桌面也湿润湿润的。
「好啦,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四季大人一向很懒散,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就哭啊。」
「你懂什麽!我可是……我可是很厉害的喔!我可以一个人大闹阎罗王工会七天七夜都不停喔!」看见鼻涕甩到小町脸上,映姬才发现自己已经哭的乱七八糟了。
「是是是,四季大人很厉害,特别是懒散的方面,我非常清楚。」小町温柔地抱着映姬,小町的胸口暖呼呼的,有姐姐或妈妈那样的感觉,可是映姬打从心底觉得别扭。
「哈!」映姬一把将小町推开:「我不会上当的!其实你不是小町对吧!」
「您在说什麽啊?我当然是小町啊,看清楚一点,这货真价实的胸部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伪装的喔。」
「我不会上当的!真正的小町才没有这麽勤劳!你绝对不是小町!你是谁!」
「问我是谁?那您又是谁呢?难道真正的四季大人才是勤劳的吗?」
「我当然很勤劳啊!」
「那今天业绩挂零的人是谁呢?」
「……是我。」
「今天业绩满载而归的人又是谁呢?」
「……是你。」
「那,请问是四季大人您勤劳还是我勤劳呢?」
「……是你。」
「所以啦,四季大人是懒散的,完全正确嘛。」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勤劳嘛!」
「好啦好啦,勤劳的孩子快点勤劳的睡觉吧,明天也有满满的亡灵等着您审判喔。」
「不要!」
「怎麽?不要审判吗?不上工可是不行的喔。」
「我不要睡觉!我要说教!把那些家伙给我抓回来!快点!」
「唉呀?可是人家已经通通无罪开释了耶。」
「咦?」
「我听他们说了,四季大人跟过去一样完全没有抗辩就结束了,真是无趣的审判过程呢。」
「那不是我做的……」
「那不然是谁呢?」
「……是我。」
「所以啦,四季大人年纪还小,懒散是正常的,快去睡觉吧,睡醒了应该就会好多了。」
「嗯……」
~~~~~~
映姬躺在床上,看着窗边逼小町修正後的水蓝色风铃,脑袋里都是今天被亡灵一次又一次击败的耻辱回忆,在映姬的记忆里自己不是这样的,可是身体一次又一次却背叛了映姬的心。
「我也终於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吗?」
怀抱着满满的不安,映姬在凉爽的风铃声里睡去。
【於是,在那之後】
「累死了……」小町坐在阎罗殿的楼梯上,懒洋洋的模样跟往常没有两样,周围的大批亡灵一圈又一圈地围着小町回报今天的状况。
「嗯?四季大人只是身体太累了,才会什麽都说不出来啦。」
「……?」
「昨天晚上那个小笨蛋被自己的鎚子敲成脑震荡,今天身体会有力气说教才怪呢。」
「……!」
「放心啦,我只是趁机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悠哉的生活有多好。」
「……?」
「反效果?」
「……」
「应该不至於辞职吧?不然明天你们其中之一来让四季大人练习一下怎麽样?说不定可以上天堂喔。」
「……。」
「我知道啦,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啊。」
「……?」
「因为四季大人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她哭丧着脸的样子啊。」
「……。」
「好吧,其实是昨天领航员年度大会我学了一招新的打混摸鱼合法化方法,用大木槌把那些脑筋僵硬的阎罗王『匡!』一下敲个晕头转向的,让那些死脑筋亲自体会一下悠哉的好。」
「……」
「依照一般的定义来说,我是死神,不是恶魔喔。」
「……?」
「多少有差……吧?」
小町与亡灵们的会议还没完毕,今天的阎罗殿依然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