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主动跟我承欢的。」钦涯得意地说道,彻底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地穿好衣服。
荷衣轻言:「无所谓。」
「到时候,你就不会无所谓了。」钦涯哼声道。
荷衣本想起身,一扭身子觉得不对劲。下腹的疼痛快速地传到大脑神经。疼痛一下子让她大脑缺氧,连呼吸都困难了。全身一下子松弛,无力地摊在床上。她已无暇顾及床边钦涯的挑衅。伸手在枕下摸索了好久,才把天下第一毒郑水清赠她的宝绿色葫芦瓶掏出来。
甘甜?天下第一毒的贴身宝物。当初我出了一千两黄金,那老头都不肯放手。怎麽就这麽轻易地送给这个女人了?钦涯心生疑惑。
天下人说的真没有错,天下第一毒一边杀人,一边救人。杀了岳一飞後还要不惜巨宝救他女儿。可是我出的暗杀岳一飞的价钱不比甘甜的价值高太多,这样对郑老头得利不到多少,他也愿意?
除非……
钦涯想到答案,讽刺地夸赞荷衣:「你还真有能耐,天下第一毒的甘甜也被你弄到手了。你只是挺过了露娇人,硬忍住不与男人交欢,就赢得了他的佩服。就你这样的人还会让他佩服。」
除非,郑水清是觉得荷衣身上的某种力量值得他佩服。要不他才不愿意出手配合于子期杀岳一飞後,抵掉甘甜,只赚那麽一点钱。
荷衣吃力地倒出一颗甘甜,好不容易送到嘴里。肚子里像是有百虫在吞噬她的血肉,难忍其痛。郑水清只对她说,日後会不定期的刺痛。这才刚好七天,刺痛就来得这麽快。这以後若要是在这样的疼痛下活着,要她怎麽做一个完美的女人?
甘甜入了嘴里,一股清凉的甘甜浸进去,直接浸入喉。那股清凉甘甜下了肚,瞬间融到血液里,流到全身。顿时,荷衣觉得疼痛减轻了过半。难怪这个阮小鱼和君钦涯见了这个宝绿色的葫芦瓶都一眼知其名。
荷衣疼痛减轻,这才有力气爬起来,对着钦涯直开口:「你可以走了。」
钦涯冷言道:「脚长在我身上,我自会走。只是,要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荷衣以牙还牙道:「男人在我面前说过什麽话,我从来不记得。」稍後补充道:「也无所谓,什麽男人说什麽话。你要是惦记着小女子,就请三日後小女子登场时带足银子看我表演的好戏。」
次日清晨,阳光穿过重重云层射到大地上。荷衣的厢房里,有缕缕光线透进去。每一缕都温柔又新鲜,新生命就从这一早开始。生活就是周而复始地遭遇,再解决遭遇或者逃避遭遇,就像这周而复始的黑夜、天明。荷衣处在黑色日子总会过去。她坚信。
荷衣洗漱好,坐在明镜前用从将军府带过来的上古犀牛角梳,顺畅地把自己的头发从头顶一并梳到发尾。她记得曾经在府里每一个清晨兰香服侍她梳头时,都会夸她头发好漂亮。而且兰香的手特别的柔,每每给她梳头时都让感觉像是在做头部按摩。给她梳的头发虽然简单却很漂亮。
明镜照出荷衣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她身子不舒服,心情也不舒畅。兰香肯定给岳家陪葬了。岳家当初还不如不收留她,或许,此时,她正嫁作她人妇,相夫教子了。
龟奴送朝食来的时候,娇娘跟在後面妩媚地走进来。
娇娘身後,还跟着一个人。荷衣把目光快速扫在她身上,刹时惊愕地睁大眼睛。
姐姐!
只是荷衣没有叫出来。待她看清楚那人的确是跟她从小姐妹相称的兰香後,收了惊愕的眼神,装作素未谋面对娇娘淡淡地道:「阮妈妈这是?」
询问过後,荷衣摆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
娇娘道:「住在这个花魁正厢的姑娘从来不欠丫鬟,这是我刚买回来的丫鬟,现在给你补上。」
娇娘拉过兰香对她道:「还不快见过你们家姑娘,这日後你可得好好侍候你们家主子了。」
兰香赶紧施礼道:「巧凤见过莫笑姑娘。」
「不要那麽客气,大家都是被卖身的命。」荷衣故意道,转头瞧向娇娘,「原来这间厢房是历来花魁住的地方,怪不得这里面这麽锦绫玉缎,家俱摆放样样齐全。莫笑真是受宠若惊了。劳阮妈妈费心,明日给莫笑换个小间吧!这花魁娘子住的厢间我可住不下。」
娇娘闻言,笑道:「这花魁正空缺,再说年姑娘你一来,谁还敢跟你争花魁?又有谁争得过?」
「阮妈妈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暗骂我爱出风头?莫笑可喜欢安静。」荷衣莞尔道。
龟奴走後,娇娘告诉荷衣:「登场前,你要有什麽事就让巧凤去做就好。」
「谢谢阮妈妈。」荷衣含笑道。
娇娘闻言,笑着退出厢间。荷衣这才急忙关切地问候兰香:「姐姐,你没死?我以为你跟着爹爹哥哥们一起去了,要是那样,我们岳家就欠你太多了。」
兰香瞬间泪如雨下,声音颤抖道:「妹妹,别说那样的话,没能保护将军是姐姐的失职。看到你还安好,我很高兴。真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姐姐!」感觉到兰香的真情,荷衣心一酸,泪不受控制地下滑,「姐姐,你没有错,庆幸你还活着,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荷衣叫兰香别哭,自己那泪却如密密麻麻地大雨,唏哩哗啦,无声地下落。她哭也不哭出声,闭着嘴,泪水湿了衣襟。内心闭闷着甚过一种黄莲的苦,一种比二氧化碳还毒的气让自己心灵缺氧,顿时呼吸也困难了。
看到兰香荷衣又想起岳一飞,想起岳家四少将,还有岳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阿旺伯,菲姨,凤姐……
「妹妹,将军还有四个少爷死得好惨,连头都被人割下来了,还挂在蜀都城城墙上……」说到这里,兰香声音哽咽,像被鱼刺卡住,再也说不下去。
「姐姐,别哭了,也别说了。我们不是都还好好的活着吗?死去的不能安息,我们活着的定要坚强。」荷衣咬着牙说,目光有神地望着窗外的一片阳光。
兰香擦去泪水,止不住又落下来,她又擦去。强颜苦笑道:「嗯,我们要坚强。」
荷衣强止住泪水,不哭却苦笑。兰香同样勉强地笑容,但还是有泪滑落,「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岳家除了将军和四个少爷,其余人全部都还活着。将军和少爷的头被人趁夜偷偷从城墙上取下来,重新缝回到他们身上,还将他们好好安葬了。」
君钦涯杀了人,绝对不会再安葬。会是谁?荷衣忙问:「你知道什麽人安葬了爹爹哥哥?安葬在哪里?」
「是阮娇楼的妈妈阮小羊。」
一听,荷衣满脑黑线。怎麽会是阮娇娘,她不是同君钦涯一夥的吗?
「妹妹,是她。你新婚那在,大家都不知道怎麽晕睡了。再醒来时就看到将军还有四个少爷无头的屍体。我们把屍体放在棺材里,第二日发现已经被人盗走了。後来有人黑衣人故意引我到一片荒野上。然後,黑衣人在那片草丛消失。我看到了五个新坟,还有一个年轻却打扮成熟的女人。」兰香一一解释道。
「那也是她特意安排你到这里来的?」荷衣猜测。
兰香答:「不是,她让我找个人嫁了,不要再卷入岳家的是非恩怨中。是我求她告诉我你的消息,再求她让我来你身边的。她答应了,但是必须让我换个名字。所以刚才在龟奴面前我就说自己叫巧凤。」
「姐姐,你怎麽这麽傻?一进青楼就没有退路了,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嫁个好人。」荷衣心疼地说道。
兰香笑道:「我就没想过要嫁人,要嫁早嫁了。现在都二十三岁了,谁还要?」她笑着,眼角还挂着泪珠。
兰香十八岁那年,荷衣十三岁。岳家给她找了一家自己开档铺的年轻掌柜。可是兰香死活不肯嫁,立誓要跟着荷衣一辈子。荷衣十八岁时,自己要嫁了,以死威胁兰香不许跟着进颢琰王府,定要日後找个人嫁了。兰香见荷衣的刀架在脖子上,都有血珠冒出来了,这才不得不答应等荷衣大婚後就下嫁岳家找好的人家。只是,她们谁都没想到,这喜事变成了丧事。
花魁正厢外,阮娇娘听到这亲如姐妹的主仆俩一番叙旧後,安心地迈着轻步离开。
晨光下,阮娇娘心想,自己做的这一点事比起君钦涯的黑暗算什麽?那一麽点点光亮是照不亮整个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