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坤与风之扬边说边答向前走去,他们的身後一扇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刚才的那几句话被里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转角处,他们二人停下身了然的对视一眼。
下半夜,突然下起雨来,窗外,雨势不小,雨落在屋顶上是哗啦啦作响,狂风吹开窗户发出啪啪的声音,吹得室内宫灯摇摆不定,里边的烛火忽暗忽明。
婉清的贴身宫女小桃在一片雨声中醒转过来,忽而感到有些内急,下得床来,看向窗外,外面狂风暴雨如注,树枝乱摆,很是吓人,脑子里猛然想起太子妃那毫无血色的面孔和血流一地的惨状,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和她一起同住的小言此刻也不在床上,不禁奇道,这麽晚,她上哪儿了,今晚也不是她当值啊。
起床点燃了一支烛,房内顿时明亮开来,缓步走至屏风处方便。东面的窗户突然吹进一股冷风,又倏地关上,一道白影静无声息的飘过,转瞬即逝。
小桃回来时瞟瞟窗外,拍拍胸口,想想还是觉得吓人,心道:这风还真是大,明明关上的窗户都能被吹开,忙撩开床帐钻进去,突然一声「啊」的惊悚尖叫从帐内传出,小桃直挺挺的从床上摔下,砰的一声,砸在了冰凉的地面上,眼睛却惊骇的看着前方,嘴半张着,只闻抽气声。
室外突然白光一闪,雷声大作,伴随着这道白光,一个乌发遮面,白衣飘飘,面容惨白,口角淌着血丝的女鬼从帐内直直飘落下,阴森森的看着小桃,嘴里还不停的向外冒着血泡。
「啊……」小桃又发出一声惊天怪叫,看看大门,转身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却不想怎样也打不开门,回身,厉鬼已飘至她身後,阴森森的发出一阵阵低泣之声:「你害得我失血而死,我的孩子,我的命,你还给我……还给我……」一双惨白的手直直的抬起,伸向小桃
「哇……娘娘饶命啊,奴婢最被逼的,不关奴婢的事啊,是万娘娘安排,梁公公逼奴婢做的,一切都是他们,娘娘你不要找我啊……不要吃奴婢,小顺子可以证明啊,阿弥陀佛……神仙保佑。」
小桃口中碎碎念着,一抬头,正巧一道电光闪过,照在那张惨白的鬼脸上,红红的舌头从嘴里缓缓伸出。
「啊……」小桃惨叫一声,便张着嘴,昏死了过去。
女鬼放下手,翻翻眼皮,抬手取下那张鬼皮面具,小心叠好放入怀中,沉声叫道:「还不进来。」
大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朱佑坤背负着手寒面而入,冷然看着躺在地上的宫女问道:「吓死了?」
风之扬朝天翻了个白眼说道:「谁知道呢?自己供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入戏呢。」
「哼,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总算是揪出来了。」
风之扬笑道:「今晚累死了,这是第五个了吧,终於现原形了,再玩下去,我不用戴面具也像个鬼了。他姥姥的,想我堂堂武当弟子竟沦落到不是扮鬼吓人就是扮女人引采花贼,不管了,下次怎麽着也得轮到你来扮啦,当年吓长江三怪的时候也是我扮的。」
「嗯,下回我扮,这个人就交给太子去处理吧。」朱佑坤冷然道。
风之扬甩了一下齐腰长发,朗声说道:「那是你的事,我要去睡觉了,明天好起床听听今夜闹鬼的八卦,看看他们都怎麽评价我的扮相,哈哈。」
「等等,皇上在猎场未回,梁芳也跟在他身边,万贵妃那除了大内侍卫外没有其他人,今晚倒是一个良机,她害了那麽多人,怎麽着也得受点惩罚吧?」朱佑坤冷然说道。
「姓朱的,你是不是又打我的主意呢,说好下一次你上的,你又不守承诺。」风之扬指着朱佑坤说道。
朱佑坤将风之扬指着他的手拨向一边道:「这是在宫里,别人很容易怀疑到我,我要去别处露露脸,必须有不在场的证据,万贵妃不笨,我怕有什麽蛛丝马迹被她发现,况且你轻功不错,那些侍卫虽是高手,想必也奈你不何,吓吓她就好,早些回来,别顶着张鬼脸在宫里乱荡。」
「切,每次你都有理由,看着刚认的那个大哥分上,再帮你一次好了。」风之扬咬牙切齿说着重新将面具戴上,突然一个妖媚的转身单手攀上朱佑坤脖子,另一只手勾起兰花指在他胸前划着圈诡异笑道:「俊公子,奴家是先吃你的心还是肝呢?」
「给我滚……」朱佑坤嘴角直抽,推开风之扬并一脚踹上他臀部。
风之扬一跺脚,回首媚惑一笑:「你这没心肝的,真坏。」揉着屁股一边骂骂咧咧向外飘去。
朱佑坤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入戏也太深了吧,这家伙不扮女人都对不起他那俊模样。低头看着依然晕死过去的宫女,单手一提夹着向正殿走去。
一路上避开巡夜的宫人,风之扬施展轻功来到安喜宫外,跃上一颗参天大树向内看去,安喜宫内门窗紧闭,外边侍卫如云,别说是个人,就是只苍蝇那也飞不进去,守卫如此森严,风之扬最终只能打消了去与万贵妃人鬼共眠的想法,纵是他武功再高,也不敢冒这个险。
风之扬心想今夜是睡不上觉了,索性陪他们玩玩好了,此刻暴雨已停,只有些零零星星的雨丝飘下,摸出那袋不久前从御膳房偷来的鸡血,唇边荡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困死了,这场雨下得真是莫名其妙。」长廊下一名侍卫打了个哈欠,不满的向旁边的侍卫抱怨着。
「喂,知道没?」旁边的侍卫悄声说道:「我换班时听禄公公说,东宫出大事了,太子妃可能……我打那路过的时候听见那哭声可是生生的响了一宿呢。」
「这宫里哪天不死个把人,有什麽好奇怪的。」
「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死了那麽多人也没个冤魂出现让咱们看看。」
「这大半夜的你怎麽想起说这个,宫里有这麽多的法师,冤魂要来,那也要有这个胆不是。」
「雨停了?」刚刚说话的侍卫走出长廊站在屋檐下笑着和提着宫灯巡视的公公打了个招呼。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啊。」侍卫自言自语着。冷不防半空中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他脸上,顺着面庞缓缓流下。「他大爷的,这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真他娘的邪门。」侍卫骂着走进廊下。
咦?在廊下站着的侍卫看了看他的脸问道:「老六,你脸怎麽了?怎麽流血了?」
「什……什麽?血?」那个叫老六的侍卫伸手摸了一把,将手定在眼前,手上是一片鲜红的印痕。
「老……老五,你看看外面下雨了吗?」
「没下啊。」叫老五的看了一眼天空,摇摇头。
老六拨剑唰的冲出去,「滴答。」头顶处又是一片凉意,伸手一摸,掌心处一片浓稠的血红,正慢慢的化开。老六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缓缓抬头向上看去,两眼便死死的盯住了上面,脸上已变得像死鱼肚子那般惨白,全身因为极端恐怖而剧烈颤抖着:「老……五……上……上面……」
老五冲出来,抱着老六缓缓下滑的身体喊道:「你怎麽了?」
老六伸出发抖的手,指向黑暗的屋顶,「上……面……」
老五疑惑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啊!」
屋顶上,一个长发披面的人正飘飘摇摇的坐在那里,白裙随着风向摆动,虽然头发遮住了面孔,但还是让人感到长发後面有一双阴森森的眸子半睁着正静静的凝视着他,彷佛含着让人心碎的悲伤和绝望,她就这麽垂着脚坐着,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鼻臭味,而那双手微微向外伸着,鲜红的血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正一滴一滴的落在他们站立着的雪地里。
这两人的一声大喊,早已招来了十几个周围值守的侍卫,人人都仰着脸定定的看着房顶上的东西,颤抖着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人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叫道:「你……你他娘的别在这装神弄鬼,老子不吃这套,信不信老子一……一剑劈死你……」说归说,步子却不敢移动分毫,因为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
「啊哈哈哈……」女鬼凄厉的突然笑声响起,下面的人立时毛骨悚然,只见女鬼忽的立起,缓缓拨开掩面的长发,露出苍白的面孔,而那面孔上是一双只有眼白,却没有眸子的眼眶。女鬼转过身子飘飘摇摇远去,只有一声声凄厉的呼喊还在夜空中飘荡:「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让人顿觉寒气扑面,冷刺入骨,而她坐过的地方,一摊腥血正蔓延开来。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又是一声声惨叫在万贵妃耳边炸响。「别找我,你们别找我,梁芳,梁芳……啊……」万贵妃揪着胸口的衣襟坐了起来,冷汗直流。
「娘娘,你又做恶梦了?」两名宫女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万贵妃的额头,梦,不是梦,她明明听见了那个叫声。
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梦见那些被她打掉的胎儿化成鬼向她索命,难道真是大限快到了吗?
「娘娘,奴婢给娘娘拿杯水去。」一个宫女转身走出内室,突然外室传来宫女的一声惊叫。
万贵妃好不容易才稍稍安定下心来,这一叫几乎让她心律失常,一巴掌就挥向犹在床边侍候的宫女,光着脚拿起枕边的玉如意冲出去狂打向那名发出惨叫的宫女。「本宫让你鬼叫,让你鬼叫。」
「娘娘。」宫女哭着指着西边的一扇窗,万贵妃抬眼看去,糊窗的白纸上赫然四个鲜红的大字:「还我孩子。」未乾的血迹还在缓缓淌下。
万贵妃两眼一黑,手中的玉如意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沦为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