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傻地盯着他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转角,久久都没有动,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正在发呆,只见大哥、二哥还有表姐的马车转了出来。
二哥一见我就冲了上来:「丫头,不听话!该打!」说罢竟拉过我,作势要打我的屁股。我一下子跳开,三步两步钻进车子,却见梓雅正担忧地望着我。我知道,这次是自己太过火,没有考虑到周围的人的心情。那人说得对,这次多亏碰到他,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大哥挑开窗帘,对我正色道:「重华,下次可不许这样胡闹!让人替你操心可是好玩的?」严厉的语气中透出焦急和担忧。
我赶紧撒娇:「哎呀,重华知错了!人家只是想玩玩嘛!最近你们都不在家,闷死人了!好容易出来透透气,人家……哎呀,人家也不想啦!……」然後做委屈状,抿着的嘴角还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像似乎要哭出来,殊不知,是被自己恶心的语气搞的想笑,却又强忍着,哎,内伤啊!
台湾肥皂剧中经典的发嗲此时发挥了超凡的作用。二哥摸着脑袋,不知该说什麽,连大哥也不再做声,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放下窗帘,只有梓雅看穿了我的诡计,用帕子掩着嘴,偷偷取笑。
我坐在车里,心却平静不下来,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人带着嘲笑口吻的「丫头」。我有些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自己今年才十三岁,未曾及笈,可不就是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嘛,再低头看看搓衣板一样的前胸……哎,难怪人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里头不由得埋怨这个年代营养实在不好,虽然自己已经很努力地「补」了,可还是像个发育不良的丫头片子,真是的!哎,自己这是怎麽了?怎麽想这些没用的?什麽发育不发育,什麽放在心上?听起来简直像个思春期的少女!该死,该死!我红着脸用力地摇摇头,想把这些奇怪的念头甩出去。一抬头,正对上梓雅表姐的双眼,正疑惑地望着我。
这红螺寺始建于东晋穆帝永和年间,也是一座千年古刹,原名「大明寺」,明朝的时候改名为「护国寺」。因该寺所在山下有一「珍珠泉」,相传泉水深处有两颗色彩殷红的大螺蛳,每到夕阳西下螺蛳便吐出红色光焰,故山得名「红螺山」,寺俗称「红嫘寺」。此处为十方常住寺,是我国北方最大的佛教丛林,千年来一直是佛教圣地,寺院内历届主持多有皇家命派,高僧频出,佛法超凡,闻名遐迩。就连当今万岁康熙帝也在三十三年,御驾亲临。
这些都是二哥絮絮叨叨讲来的。本来他是不知道这些典故,约莫都是从大哥那里打听来的。因着大哥是个闷葫芦,即便知道,也很少开口,他索性借花献佛,现学现卖,抖出来哄我们开心。也别说,这些话经他的嘴一说,倒是绘声绘色,别有一番风味。
梓雅姐姐虔诚地跪在佛堂上,双手合十,眼帘低垂,忽然想起了原来每年到墓地拜祭的情景,心中一酸,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有些凝滞,踉跄起身,悄悄出去了。
出了佛堂,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打量起这座寺庙来。大概因为现在也是「古代」,这庙宇全然不像我以前看到的风景点一般古旧,相反,由於经常扩建,加上僧人众多,打理得上心,看起来倒是崭新的。只有寺中的参天的古树带着些沧桑,昭示出年代的久远。我信步徐行,徜徉在历史中,佛香袅袅,梵音悠悠,让人感到莫名的心静。
这座佛寺比我想像中的更大,景色清幽雅致,不愧为千年名寺。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这佛寺有一个什麽「珍珠泉」,不由得起了玩心,一路打听寻了去。
这珍珠泉并不在寺中,在寺西一里左右的地方,很快便寻见了。只见它碧透似镜,佛泡如珠,确实透着一股不同的「仙气」。刚才听二哥卖弄,说泉中曾有两只大红螺,一到夜晚就会发出离合的神光,映红了一方的天空,若有缘人得见,必定富贵终身。要是以前,本着唯物主义的科学世界观,我定然是不信的,可自己的「奇遇」却已将二十年的观念统统「解构」了,所以,我也索性开始细细寻找起来。
寻了半天,自然是没有什麽结果,顿感有些无聊,便俯下身,凑近水面去看水中的游鱼。忽然,一阵风起,哎呀,不好,把手中的帕子吹落水中,顺着水流漂走了。
按理说一条帕子本没什稀罕,可这条帕子是梓雅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她花了大心思绣了两个月才完成的。因着我对转生之前所见五彩金莲念念不忘,曾当作梦境同她讲了,她便秀了「鱼戏莲叶间」,也揣摩着秀成五彩,虽然不十分相似,却是难得的一份心意。而且秀的是一对儿,她一条,我一条,作为我们姐妹情意的见证。这麽重要的东西怎麽能丢呢!
若是换了梓雅表姐一般的大家闺秀,端的点足倾身,战战兢兢地去取,间或点缀些惊呼、抽气之类,想来也饶有风情。可惜这浅浅的碧泉难不住我。脱了鞋,提起裙裾,赤着两只脚,大大咧咧地「跳进」了刚好没小腿的清泉中,几步便追上了帕子,拾了起来,却因为不小心,到底弄湿了衣襟。
这泉水甚是清凉。「上辈子」,我每天冲凉,游泳更是惯常的事,可自从来了这里,这些就都成了奢望。谁想今天却遇到了这得机会,这泉水如此清冽,凉气从脚心升到心口,通体透彻,好不舒服。忽然灵机一动,「贼心」又起。
我四下张望,这里本有些幽僻,加上今天进香的人也不多,所以并没有半个人影。哈哈,天助我也!我又趟回岸边,脱下外衣,仅着里面的小褂,将打湿的衣裳挂在旁边的树丫上晒乾,提了鞋摆在岸边高起的石头上,一回身,又赤着脚下了水。
我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把裤脚高高挽起,卷到膝盖以上,整个小腿都浸在这冰凉的泉水中。泉是活水,流动的水波缓缓冲洗着我的一双天足,好不惬意。以前曾经担心,古代的女人是要裹小脚的,那个滋味我哪能受得了,後来才发现,原来满族女子没有缠足的习惯,入了关怕随了汉风,还曾下了禁令,康熙爷也是三番五次下令禁止旗女缠足,我总算逃过一劫,可以保留「纯天然」的美丽。
看着自己浸泡在水中白白嫩嫩的小脚,不由得想到,到底是谁这麽变态,发明了缠足这麽个东西?依稀记得是曾有个妃子为了讨皇帝的欢心,後来流传到民间。想来这些所谓的真龙天子每日里养尊处优,吃尽了天下美食、看尽了天下绝色,对正常的美产生了严重的「审美疲劳」,所以发展出这等畸形的「爱好」来。但皇帝也并没下令强制缠足,还是民间自发的行为。可见这着实是从众、跟风的心里作祟。就好比现在的整容吧。如果实在有缺陷也就罢了,但据在美容院工作的朋友讲,反倒是周正、秀气的女孩子居多,总是嫌鼻子太矮、下巴不尖,还有的拿着明星照片来「找茬」的。想想早些年中国不流行整容,美女也挺多,这些年受了韩风的影响,跟风上的人大有人在。哎,好的不学,偏偏学这等歪门邪道的东西。若是哪天又流行欧洲的束胸、中国的缠足,不知道这些爱美的中国女子会不会也甘心受那份罪。
午後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懒懒的。我不禁有些困意。索性舒展了身子,「大」字型躺在草地上,尽情享受这难得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