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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里做什麽?」
一开门,满室灯光让她一手打开整排开关,于凤仪看见东方烈倚着两个大行李箱当靠背,昏昏沉沉满身酒气地朝她裂嘴一笑,有震惊也有相当程度的气愤和被闯入私人领域的不悦,只是这闯入的对象是她视为家人的东方烈她才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他一定动用MI5非常手段,才有办法弄到她家钥匙,让楼下管理员让他顺利上来。
「我要住你家,就在你家调查整个来龙去脉,保你清白。」他含含糊糊语意不清地说。
你住我家,我的清白才会被你毁了吧!
于凤仪站在他面前看他烂醉如泥的模样,保险起见她还是先整理一些重要文件先放在丹尼尔那。
「别走,我不舒服。」他伸手拉住她的裤角不让她离开。
「不是每个医生家里都会有解酒醉的药品,我倒杯水给你,你先去沙发上躺吧。」脚跟方向一转,她先处置好这个烂酒鬼再趁机下楼好了,万一他真的赖着不走,她也没什麽东西可以落人把柄。
她迅速地协助东方烈躺在三人沙发上,然後倒了一杯温水塞在他手上,然後趁着他神智不清的时後,迅速地到书房将一些机密文件跟资料装在一只行李箱,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才想起两人刚刚才有些尴尬的情节发生,现在她才刚到家没多久,马上又跑去向他求救,这样好吗?
但是她的好姊妹都在国外忙,远水救不了近火,以前还有凯珍可以找,现在连凯珍都失踪。
除了丹尼尔,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电梯门一开,她毫不犹豫搭电梯下楼,却忘记她从没问过他住哪一楼,只好硬着头皮,故作没事地到大厅询问物业管家,管家得到指示後交给她备份门卡,恭谨有礼面带笑容看不出有其他情绪,心里有五味杂陈奇怪情绪的于凤仪反而感觉心虚,接过钥匙掉头地快步离开。
站在华丽的锻造门面前她却有点迟疑,伸手举在半空中,按不下近在咫尺的电铃。
真的……没关系吗?
于凤仪,你对丹尼尔到底存在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你来啦。」艾勒夫‧雷比索穿着还蒸着热气的浴袍,一手用毛巾擦着湿濡的头发,一手打开门,正好与于凤仪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
「嗯,有事想麻烦你。」她回避他的注视,自然地用英文与他交谈,收回按电铃的手放在背後。「这是一些资料。」她急着解释她拖行李箱来的原因,不让他有其它遐想。
「快进来,家里刚好也有客人,你顺便来叙叙旧。」眼里有明显笑意,艾勒夫‧雷比索勾住她的腰身把她推进屋,接过她的行李把门关上。
叙旧?
他改头换面的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半怀疑着,她穿过一面玄关墙才觉得心头舒心不少。
黑手党雷氏兄弟。
她看见五个性格各有特色的男子,纷纷举起手上放下或正握着的酒杯高举欢迎她的到来,她腼腆地笑了笑,记忆像潮水又回到脑海。
多年前她在义大利为一个高官动手术时遭黑道挟持,幸亏有他们的帮助她才能得以脱困,後来才知道,丹尼尔跟他们曾交手过,由敌人变成朋友的惊奇过程。
这五个人的心思不好捉摸,但行事风格、作风都令人另眼相看的缜密。
他们今天不会没事出现在这,台湾有什麽值得他们远到而来的大事吗?
「菲妮克丝,大家都很想念你,你先去坐,陪陪他们聊天,我先去房间换衣服一下。」艾勒夫‧雷比索爱怜地搂搂她,然後倾身小声说:「这里都是自己人,叫我丹尼尔就好,艾勒夫‧雷比索是大家的,丹尼尔是你专属的。」
于凤仪一下子热气充满红了耳根,飞快地往前到茶几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台湾没通知我一声,真不把我当朋友。」她有点抱怨意味地淡道。
「因为这件事不能太张扬,我们打算过境台湾时才得知的。」雷氏兄弟老大克瑞斯‧雷一头红发豪迈的模样十分性情中人,壮硕的身躯躺在沙发上微醺地说。
「我有这个荣幸知道?」她接过身边最小的格尼尔‧雷倒给她的酒,但是没有喝,对克瑞斯‧雷带来的消息比较有兴趣。
「让新丹尼尔告诉你,或许会比从我们这得知更惊喜。」克瑞斯‧雷暗喻的话一出,所有兄弟都哈哈大笑,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揶揄,让于凤仪听着话有点不知该怎麽接下去。
「好了吧你们,刚见面就急着逗她,不怕她掉头就走掉吗?」丹尼尔换好衣服马上出面缓颊,他们要讨论的重点幸好在于凤仪要来前已经先讲完,否则若让她知道牵扯到于家,事情会很难办。
五个人有志一同耸耸肩,抛下他们自顾自喝起酒,换用义大利语交头接耳交谈。
「他们今天不知道为什麽心情特别好,知道你已经知道我的新身分,大家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他也倒了一杯酒,用酒杯碰碰她的,「说说看,我能帮上你什麽忙?」
「用中文说可以吗?」于凤仪瞥了五兄弟自顾玩乐的模样一眼,有点闷闷不乐地问,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了解她多少事,心理的预期警备多少也有点不太想让他们知道太多。
「可以,我的中文现在够流利,只是发音还有点不太准。」丹尼尔立刻换成中文与她交谈。「而且他们不懂中文。你可以放心,我也不会把事情透漏给他们知道。」
得到他的再三保证,于凤仪才缓缓的说:「我……我现在住的地方被国际刑警盯上,我有些文件必须暂时放在安全的地方。」她说完,欲言又止。
「就这麽简单?」丹尼尔的眸色暗了暗,大概知道是什麽人。「那你怎麽办?继续回去住?」
「可能先去朋友家住一阵子。」轻摇酒杯,让冰块碰撞的声音代替她摇摆不定的心思,敷衍地说。
她明白,她是不可能拖累朋友去住朋友家,她应该会去饭店住一阵子,但面对丹尼尔,她不由自主想说谎,不想任何人再为她担心或付出。
「这样不是办法,要不要跟我出国一阵子?」
「不行,我还在风扬集团代理要职,一时不能走开,医院的事虽然有人能帮我处理,但还有一些特定病患要我看诊。」
「那住我这吧,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这有多的房间,再特别交代管家不准透露你住哪就好。他能有特殊管道,我也有。」
于凤仪听完,仔细冷静分析,丹尼尔说的不无道理,况且东方烈为了保全她,一定不会把她不住在原本那层的事透露出去。
她捏了捏水气充满杯缘的杯口,朝他的碰一下。「就这麽说定。」然後一口仰尽,长长地吐出她满满的心烦。
「你让自己太累了,凤仪。」丹尼尔为她加冰块斟酒,言语怜惜。
「哪里,我只是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她低眸黯然,双眼带着睡眠不足的暗影,唇边浅浅含笑,犹如冰上开起淡色白莲,那样超脱世俗又让人感到不舍的疲累。
「原本我还在担心你在水月门被架空的事,现在反而觉得这样对你是好的。」每个人的能力都有极限,不是样样都能完美,她太多事缠身,什麽时候才有时间轮到她自己好好享受人生呢?
丹尼尔为此又加重对她的怜惜,她才多大年纪,必须要承受这麽多责任在身上。
「我知道我自己被架空,但不代表我不关心、不在意,因为我希望的是每个病人都能有机会活下去,我不在乎那些利益。」她放下酒杯不想继续喝,十分明白饮酒过量会影响她日後动刀的精准度。「当初,我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接受你硬塞给我的位置。」
「我知道,但当初我并不知道你这麽快就进入风扬的核心,在我布局这一切前完全只为了你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来设想。而且我没算到人心这一块,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大阴谋,石定辉关不到一年,却被英国政府已涉及国际赌品贩卖为由借提到英国侦讯,抵达英国运送途中却被逃脱,这与你我皆有关系,逃也逃不掉。」
「怎麽说?」
「因为,我的出现就是要提醒你,水月门里要窝里反了,血腥的收获太可观,就算滴水不漏的防备,也无法阻止有心人的潜越。」他冷笑,此时表情冷得像刚从寒冰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那也是你惹出来的祸。」
「所以我正在为我做过的错事弥补、亡羊补牢,器官贩卖这事如果不是我做,也会有人做,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还有剩余的良心,会给予丰厚的酬劳给捐赠器官的家属,这是世界公开的秘密,若不是水月门控制了世界过半以上的器官黑市,这种情况会更糟。」
「这恐怕只是你的推拖之词。」于凤仪阴郁地说,压根不相信他说的。
「如果我说什麽你都不相信,那我会做给你看。等着,你会慢慢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丹尼尔不随着她的情绪起伏斗嘴,淡淡地像宣誓地说,闷头把杯子的酒喝完,然後又倒了一杯朝对他敬酒的雷氏兄弟乾一杯。
「最好是言出必行。」
「我会的。」丹尼尔举起酒杯,信誓旦旦笃定地朝她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