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亮时不时被飞过的朵朵云彩遮住了光芒,大地漆黑一片。但是,现在帝都外的这一座无名山丘却热闹非常。就在刚刚,大批的人马开到山脚,分组分批地迅速挺进。不一会,就见树林间,有无数火把跳跃着,正是大批的士兵在这山间林中巡回探找着。
背山处,靠近山顶的一处石崖上,隐约可见三道黑影迎风而立,正是月修、轩辕和南宫羽卿。
「月儿,你真的不跟哥哥走麽?」
看着山中不停搜寻的人,月修摇了摇头,「不了,我受这紫月墨依的是必定要还她的,既然他们这次都已这般大费周章了,我不若就顺势而为,以後行事也会更方便些。再者,进入墨依曾经的生活环境,也方便我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免得日後麻烦不断。」
挥手拿出两个黑色古朴的戒子,分别给了轩辕和南宫羽卿,「这是我炼制的一对乾坤戒子,可以存储物品,我想这个功能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应该了解。此外,我在上面还加持了一些阵法,可以保护主人,虽然没有戒灵,但我也在上面打下一丝元神,方便我找到和联系你们。」
抬手,将一道绿色的真元打入了南宫的体内,「南宫,我知道你体内被下了禁制,但是,我不希望你靠我和哥哥帮你解开,从以前的经历,我想你应该知道,力量意味着什麽,你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才能保护你自己,也保护你在乎的人。你到现在都没有跟我们提过这些,想来你自己也是这般的想法。不过刚刚我打入你体内的真元,有枯木回春之能,在你破禁时不会干扰你什麽,但破禁之後它会説明你恢复和稳定层次,不让你日後的修行多些障碍。」听了月修的话,南宫羽卿下意识身体紧绷,但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平静的双眸中却透满了感激。
转向轩辕,一如往日般张开双臂。女孩窝在轩辕怀中,把脸也埋进了哥哥脖颈之间,「哥哥不要担心,月儿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过月修虽不了解哥哥的过去发生了什麽,但看南宫体内的功法禁制,月修知道哥哥似乎和玉恒派有些渊源。哥哥的禁制时间虽久但是自己一点一点冲开的,虽然最後比较强硬,但月儿已帮哥哥全面温养过骨骼经脉,所以不虞担心。可是哥哥最近恢复了修为容貌,又因月修重入了世间,哥哥一定要小心行事,无关自己的事情不要插手。至於莫离,就让月儿带着一起吧,否则月儿一个人会怕。」
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这个让他心疼不已的孩子,轩辕心中充满了不舍,不舍她的离开,哪怕只是片刻,不舍她又一个人,不舍她单独去面对凶险的未知。「月儿,要保护好自己,哥哥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月儿不会再是孤独的一个人的。月儿,答应哥哥,保护好自己,等哥哥来。」
「嗯!」
抓起南宫羽卿,轩辕的身影缓缓消失。月亮从深厚的云层中探出了些许,洒下薄薄的一层光晕,拉长了离人的背影,孤傲而难舍。
抚着怀中的莫离,月修望着轩辕消失的地方微微有些惆怅,直到莫离舔了舔她的脸,叫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安抚下莫离,月修转身就往山下走去。突然,她脚步一顿,眼中精光闪过,看向了旁边的一丛灌木,心下自嘲,「看来我还真是松懈不少呢,居然被人都躲到跟前了才发现。」
而此刻,那灌木中的人已是一身冷汗,他是武林第一杀手组织无阁中排得上号的强者,同时也是无阁这一代的首领。虽然他是强者是首领,但和别人一样,他也没有名字,也懒的去想什麽名号,就直接按以前训练时的编号,自称「阿七」。
虽说刚出道不是太久,但已很圆满地完成了几个较大的任务,更是以铁血手段稳定了自己在阁中的地位。无论是身手,气息隐匿等等较之那些前辈长老也不逞多让。今天接了个任务来刺杀一个七岁的女孩儿,他根本就全当消遣。但方才那女孩儿的一瞥,却已经足以让他明白这个女孩儿根本不简单,可是他不愿相信,资料上说,那女孩儿根本没学过什麽功夫,就算消失了一段时间有什麽奇遇,这短短的个把月,怎麽可能会看出他的踪迹,要知道,阁中的杀手都经过了严格的隐藏、气息控制训练,发挥到极致时,潜伏在一处就如同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就是那些避世的修真者,以前的师父们也说没有很高的道行要发现他们也非常不易,更何况他这个阁中的佼佼者,还是隐藏在这一片堪称「刺杀的最佳环境」的树林中。
但是也就在他失神犹豫的刹那间,一道银光袭来,正是一条鞭子,他仓促躲闪却仍在肩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饶是他曾经过刻意的训练,也被打得皮开肉绽,气血翻涌。
硬是咽下喉间的血,阿七只觉得口鼻间都是一股腥甜之气。作为杀手,其实应该早就适应或者说是麻木了血腥的气息,可是,今天阿七只觉得口鼻间的这股腥气见鬼了得让人难受,尤其是看着面前的那女孩儿的时候,竟是一种已经有些陌生的似乎已经离别好久的恐惧再度袭上。
云彩飘过,月亮终於露出了全部的脸,一片柔和的光华泼洒下来,透过林子的间隙,正正地笼罩了那个小小的孩子。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小身板,光照下略显苍白的脸蛋,五官精致漂亮,尤其那双眼睛,此刻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彩,晶莹水润,黑得异常纯粹,深邃媚惑,像魔鬼的眼睛,会吸去人的心神,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危险却无法拒绝,真是无可想像,那竟是一个小小孩子所能拥有的眼睛。
可是月光下,真的那般真实的。那整个人又好像是误落凡尘的仙童,清冷、寂寞、乾净得好像不该存在於这个世界。阿七觉得自己真的是见鬼了,妖异、圣洁,这般矛盾的存在偏偏在眼前很和谐地融合了,完美得像神一样,让人抑制不住心底的悸动想要顶礼膜拜。
李冰带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那小小的女孩儿怀抱银色的小狐狸,右手提一根长长的银鞭,沐浴在月光下,美得像精灵一样,惊心动魄,却诡异地让李冰打心底里畏惧。
不自觉地屈膝跪下,「下官参见墨依公主。」说完,再不抬头,他在心中便下意识地不敢直视。
没有理睬跪在一边的众人,月修随手一挥布下一道结界,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缓步走向了立在阴影中,仍紧张戒备的阿七。
「你很有趣,愿意做我的朋友吗?」换了一个世界,更是换了一次生命,月修或多或少想要有些改变,这一次,她不想再有什麽束缚,什麽不便,她想要更加随性一点,更加任性一点。但是想来,现在这个世界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这突兀的一句,却让落於下风还在警戒的杀手猛地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朋友?」想起那些训练中死在自己手下的朋友,阿七有些黯然,有些迷茫,「朋友。」
终於,他迟缓地摇摇头,「我是不能有朋友的,我也不要朋友。」
「噗嗤,」月修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脸色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却在眼中透出些疑惑的人,歪着头道:「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样的组织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杀手!」
「之前你知道我发现了你,却因不愿相信而犹豫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这一点我可以认为你是刚出道而经验不足。但是後来,面对敌人你却放下了剑,放下了警惕,甚至轻易因一句话动摇了心神,你的长辈都没有好好教过你麽?」
阿七不说话,他的情感其实单调而简单。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女孩没有恶意,即便她说出的话在一般的人听来都有些刺耳。
突然一只手覆上了他肩上的伤,阿七一惊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绿色的光芒亮了起来,像丝带一样轻柔地缠上的他的肩膀,轻轻渗进伤口,直到光亮散去,阿七惊讶地发现肩上的伤消失了,连疤痕都没留下,这样的效果应该连一般的高级大医师都做不到吧,但是其实,此刻他更惊讶的,是女孩刚刚的速度,快到他一点都没有看清,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便已经靠到了他近前。奇怪地看向正甜笑着看着自己的月修,阿七觉得有些挫败。「咯咯,你这个杀手真的很有意思呢。」
看着脸色再度沉下来的阿七,月修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你还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看着偏头不语似乎很是别扭的杀手,月修继续道:「我想也许你的各种技巧已经很成熟了,但你的心志却还嫩得很。杀人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麽,没有割下敌人的脑袋之前杀手的心里就不能有杂念,你必须全神贯注地去判断情形、时机。长期的严格训练,你的身体都已经练就了一种本能,但是你刚才居然怀疑了,甚至犹豫了,你怀疑什麽,环境有一点变化你就必须跟着变化,容不得你侥幸,否则死神收割的就是你的生命。」
看着阿七眼中闪烁的那丝隐晦的惊异,月修又笑了,「杀人也是一种艺术呢。」歪着小脑袋,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嗯,跟神很接近。总要求不能有一丝感情,严格遵循规则到残忍。」
顿了顿,月修伸出了一只手,「可是,虽然杀人的时候不可受感情影响,杀手也没规定不能有朋友,杀手也是人呢,没有规定说杀手必须无情无心,必须生活在阴影里,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切实地完成任务,让自己能继续活着。可是本质上杀人只是一种职业,杀手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最终的目的是活着,好好活着。你,明白了吗?」
犹豫着,阿七也伸出了手,「如果我必须杀了自己的朋友怎麽办,如果我的朋友死了怎麽办?」
看着阿七的犹豫,月修更灿烂地笑了,「那就站到顶峰去,站到世界的顶峰,变得更强,强到能掌握谁生谁死的规则,保护自己,保护你的朋友。」
「牧云月修。」
终於还是击上了那小小的手,「阿七。」
撤去结界,李冰又看到了那小小的人,但是刚刚隐在暗处的却已不见了踪影。就在李冰还在疑惑那到底是谁,刚才公主又在结界里干什麽时,一道声音传进耳中,钻进了脑海,对,就是钻,那麽柔和,却又强硬地钻入脑海下达不可违背的命令。「忘记你们刚刚看见的听见的,你们只是才找到这里,碰巧就遇见了我。」
看着面前的一群人眼神迷蒙,月修确定催眠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啪」轻轻一拍手,完成了催眠的最後一个步骤,月修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李大人,我说过我不知道什麽公主。」想来想去,月修决定还是坦诚一点,但至於别人听了自己的话会如何认为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低着头,李冰仍恭敬地跪在那里,「公主,您的身份属下并不清楚,属下只是奉命来迎接的,还请公主随属下回去。」
垂下头轻笑一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