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谊,我刚刚把你们在北京的地址给蔓云了。」透过话筒,裴妈简单的交代着。
「裴妈,你让蔓云来北京?您这倒底是同意她当你的媳妇,还是不同意啊?蓓谊看不懂,好让人担心呢。」蓓谊轻巧的回应着,嘴上说担心,话语里却未透露分毫。
「能不能当我家媳妇,又不是我说了算,老人家,说话没份量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对了,我家另一个浑小子呢?」裴妈突然中气十足的问道。
「裴海啊,呵呵,我也不太清楚。」蓓谊避重就轻的回答,让裴妈开始挑眉了。
「这样啊,你若见到我家那浑小子,就叫他来看看我,你看人老了,就门前冷落了。」裴妈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
蓓谊最讨厌的其中一件事就是:不孝顺,所以她一听裴妈这样说,马上接话道:「裴妈,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裴海那小子找出来,让他去见您的。」
裴妈一听,可开心了,中计了,赶忙打蛇随棍上:「不行啊,那小子挺阳奉阴违的,没准又溜掉了。」
蓓谊想想也对,赶忙保证说:「裴妈,我押他回去见您,您甭担心。」
裴妈获得保证,满意的挂上电话,还好儿子够多,怎麽样都不会让蓓谊跑去别人家,肥了他人的田。
蔓云一下飞机,按图索骥来到一间北京近郊的四合院。
四合院从外表看来极为朴素,泥土夯的屋子,上盖红瓦片,门上斑驳的朱红落漆,显示房子的年纪。
但围墙外一排整齐的七里香,与乾净的门阶前地,让人知道这里有人固定洒扫门庭。
蔓云抓着朱红门上的铜环,轻轻的敲了几声。
红门「咿呀」一声开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稚气的问道:「请问是蔓云姊姊吗?」
蔓云看着眼前这位小孩,有点哭笑不得,自己是「阿姨」辈了吧,既不好答「是」,又不愿说「否」,她只好轻浅的微笑,点头示意:「请问裴法住在这里吗?」
小孩微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好,我叫裴云,裴法住这里,你跟我来。」
话一说完,小孩便牵起她的手,往内走去,蔓云这才知道这看似普通的四合院,竟然这麽深,光是一进二进间,就走了好一会儿。
她诧异道:「这房子从外面看不出深浅,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
裴云老气横秋的点头道:「这原是一座王爷宅邸,这位王爷善园林,从外表看不出虚实,得进来以後,才会慢慢了解。」
蔓云听着,笑了笑,诚恳的说:「听起来你对这宅邸的历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裴云喜欢蔓云语气间透露的尊重,完全不将他当小孩,这让人小鬼大的裴云很受用,他骄傲的说:「对啊,这王府大院,是我上网标下来的!」
「王府大院?标下来?你好棒啊!」一般人听见会诧异的点,跟蔓云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就这一个不一样,又收买了一个裴家人。
裴云开心的说:「对啊,蔓云姊姊,你也喜欢园林建筑吗?」
一聊起「园林」设计,蔓云就有整箩筐的东西可说,尤其眼前的小男孩似乎也是同好:「我很喜欢,园林的王道就是要天人合一。」
「对,一定要与景「谐和」,与人「谐趣」。」
「北方的园林,与南方的园林,刚好透露南北人性格的差异,苏州园林走小、巧、精致,而北方园林则相形粗犷许多。」
「蔓云姊姊,你可别说这北方园林建筑粗犷,这建筑设计是粗中有细,坚柔并蓄,好过南方园林脂粉太过。」
「裴云,你别说南方园林脂粉太过,大事看小,南方园林得细细咀嚼,配合四时光景,才能领略个中妙趣。」
裴云闻言,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受教,受教!」
蔓云赶忙拱手一拜:「好说、好说!」
「你也姓裴,你是裴法的什麽人?」蔓云与裴云讨论了半天,这才想起忘了请教对方身份。
「裴法是我侄子!」裴云笑着,老成的在前面带步:「蔓云姊姊,裴法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全裴家就属他最老实了,你若要成为我侄媳妇,你得有心里准备。」
蔓云听这超龄的话,忍不住大笑了:「你叫我『姊姊』,又说我是你『侄媳妇』,这岂不是乱套?」
裴云抬起头来,裴家「正字标记」的眼睛,闪着精光:「这不冲突啊,你还没进我家门,我当然『待之以礼』,可是你若进我裴家门,就自然『长幼有序』了。」
蔓云笑了笑,点头称是,过一会儿还是问了:「裴云,你几岁?」
「不多不少,差一天十岁!」
「这麽年轻就有大侄子,辛苦吗?」
裴云揪了蔓云一眼,嘴巴突然一扁:「辛苦,尤其我侄子裴海,很不听话,一点长幼有序的概念都没有。」
「剪头发的那位吗?」蔓云问道。
「剪头发?」哪位啊?我们裴家哪有剪头发的?裴云心中困惑,略略沈吟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玩剪刀的裴海吗?」
「对啊,他还在玩剪刀吗?」
「是啊!」玩剪刀的是理发师,哈哈哈,裴海,你也有落马的一天啊!
「那叫他小心一点,如果技术不熟练,可以先玩『安全剪刀』,免得下次一失手,又受伤了。」蔓云真诚的建议。
裴云一听,笑得不可自抑,前仰後翻,让堂堂的家族长玩「安全剪刀」,这真是史上最有趣的画面了。
还有,裴海对他手上的伤口始终高深莫测,让大家以为是什麽世外高手伤了他,结果,竟然是这样。
哈哈哈,这侄媳妇好!
走在前头的蔓云看着两进间的广场,好奇的问:「这广场有什麽用途吗?」
裴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有些诧异於她的问题:「这里是练习场。」
「练习?练习什麽?」
「这个嘛,练习射击!如果人多,还可以拆两队,一起练习,所以这里的场地够大,合适!」
「练习射击啊!」裴云的回答,让蔓云想了一会儿,射击?拆两队?啊!是这个!
「啊,你们这也流行打漆弹啊?」蔓云击掌,想通似的说道。
「漆弹?是什麽?」裴云困惑了!
「漆弹,简单的说,就是有两组人马,然後拿枪互相射过来射过去。」蔓云尽量就自己对漆弹的印象,努力的解释。
裴云闻言眉头开始皱起,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可能是侄媳妇的说法比较奇怪吧,他还是点了点头:「嗯,应该是你说的漆弹吧!」
二进跟三进间,有一些庭园造景,虽不若苏州园林精巧细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蔓云一边走着,一边跟裴云讨论,裴云也就他看见的问题,跟蔓云聊得好不开心。
两人不知不觉的就穿过了这片林子,来到位於正後方的厢房。
蔓云还没走进去,便看到亮晃晃的刀影,在她面前闪烁着。
不用看就知道谁又再卖弄他的剪子,裴云突然握住蔓云的手,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刀光晃影处,她一眼就看见裴海包紮得乱七八糟的手,於是,蔓云转头跟裴云要了护理包。
接着又转身说道:「裴海,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样玩剪子很危险吗?快放下!」
裴海闻言,抬起头,看见蔓云突然出现在眼前,又是一惊,剪子顺势划伤了手。
蔓云不待裴海点头,便抓起裴海的手,检查伤势。
裴云看了看裴海阴沈的脸,有些诧异裴海竟默不吭声的让蔓云翻着手掌、检查伤口。
他边跑边想:人才,这位来的侄媳妇,真是人才,我绝对不准任何人破坏她与裴法,未来只要有她,看裴海拿什麽翘!
不一会儿,裴云便拿了护理包,跑了进来,看见裴海的手还在滴血,终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裴云,你再笑你试试看!」裴海底气不足的吼着。
裴云闻言,委屈的扁扁嘴,那俏皮的模样,很讨蔓云欢喜,她接过护理包,又再度粗鲁的抓起裴海的手,裴海忍住抽出手的冲动,但忍不住碎念:「瘟神,每回见你,一定受伤。」
裴海的咕哝,让裴云笑得更欢快了,但他还是不敢多说什麽。
虽然裴海是他的侄子,可是好歹也是家族长,如果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那倒楣的还是自己。
可侄媳妇也真厉害,竟然能让玩剪子已臻「神人」境界的家族长,两度弄伤自己。
这受伤的缘由,想必好面子的裴海是不可能说出口的,现在自己等於握有裴海的秘密,是时候教教裴海,什麽是「伦理」!
「裴海,你这耍剪子的技术,真的太烂了!」蔓云捆完最後一圈,轻轻的下了结论。
昏暗的光线遮掩了裴海气得胀红的脸,但一直待在一旁的裴云,可就没客气了。
「家族长,你这受伤的方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如果传出去,恐伤名声啊!」
裴海闻言斜睨了一眼:「这里只有我们弎,如果传出去了,那造谣的小人应该很快会被正法。」
「这事,也不需要传到外面,只要家族长老不小心知道,恐怕就~你想想他们加起来都几千岁了,还得担心家族长的健康跟技术,这不好吧!」裴云眼中闪着精光,写着:敲死你。
「糖葫芦十串!」裴海先是被蔓云奚落,现又被这乳臭未乾的小子敲竹杠,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刚好挑这时刻、坐在这里。
「你真当我小孩啊?我好歹是你堂叔」裴云老气横秋的说!
堂叔就不是小孩吗?小孩就应该吃糖葫芦,裴海腹绯,但还是莫可奈何的问了:「那你说你要什麽?」
却见裴云快速的掏出电脑,用手指在萤幕上比划了两下:「这个,北京近郊一处废弃的园林,我注意它很久了,买下来!」
裴云转头看着蔓云:「蔓云姊姊,我们可以一起玩。」
蔓云见状,吓了一跳,第一次觉得裴家是各奇怪的家庭。
裴海看了一眼:「我借你钱,三年後还本金给我。」
裴云听到这句话开心的笑了,但又害怕裴海反悔,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裴海见状,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对着蔓云说:「我妈叫你来的?」
蔓云随意找了张椅子,自顾自的坐下:「裴法呢?」
「出任务!」
「什麽任务?」
裴海看着蔓云,突然心生一计:「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那真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你可以把剪子收起来吗?我怕你伤到人。」
裴海正为自己的计谋而洋洋得意,决定放过蔓云话中的「善意」,自顾自的朝前走去,来到左侧的小门,他对蔓云招招手,示意蔓云跟着他。
两人钻出了门,就在屋檐间穿梭,突然又从另一道门进入,裴法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蔓云一喜,就想上前敲门,可是裴海却将他拉住,并示意她俯身。
「这件事,就这样吧,再说就多了。」裴法的声音有掩不住的疲倦。
「裴法,这件事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吗?」蓓谊的声音也不远不近的传来。
「转圜?我看不出来!」
「可是,这麽多年的情感,岂不可惜了?」蓓谊的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
一直蹲在墙角的裴海,突然把蔓云拉开,又七弯八拐的钻了回去,直到回到原来的屋子,裴海才说:「严重了~」边说,边瞄蔓云。
见蔓云不太理解他的话,裴海赶忙好心的解释道:「我哥跟蓓谊,是娃娃亲,我们两家人的长辈,在他们还很小时,就帮他们订下了。」
蔓云一听,好像被锤子敲中一样,刚刚的话,是什麽意思?
她想起书桌下的那些纸条:
众里寻他千百度,才是我心中的一千零一,当我蓦然回首,那人会在灯火阑珊处吗?
那人是青梅竹马的蓓谊吗?
今天,告白了,她知道吗?
「她」是蓓谊吗?
裴海看蔓云脸上阴情不定,决定再追加一剂猛药:「我爸妈很喜欢蓓谊的,也早认定她是我们家的媳妇,唉,你刚有没有听见蓓谊一副快要哭的声音,这小俩口不知道在为什麽绊架,是婚期吗?」裴海脸部表情十足,又是低头,又是皱眉,唬得蔓云一愣一愣的。
蓓谊是很好的人,如果裴法跟她在一起,应该可以很幸福吧。
蔓云突然转头,抬脚,缓缓的朝外走出。
刚刚一溜烟跑开的裴云,其实并没有走远,别家叔侄感情有没有好成这样,他是不清楚,但他跟裴海之间的「尔虞我诈」,早让他对这「坏侄子」了若指掌,「知侄莫若叔」的他,很怕裴海会把坏主意打到侄媳妇身上。
监此,当他看见裴海带着蔓云七穿八穿时,他就一路尾随於後,等裴海跟蔓云听了一轮,离开以後,他赶忙敲门要裴法出来,并同时告知蔓云找他的讯息。
裴法一听,连跑带跳的赶了过来,刚好与要离开的蔓云撞个满怀。
蔓云在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差点被撞飞出去,又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回来。
这熟悉的气味,以及过於大声的心跳声,让来人不用介绍,蔓云便已了然,是裴法!
蔓云不知道这时候该推不该推,蓓谊的声音已从後而至。
「蔓云,你来北京了,怎麽不先说呢?」
蔓云一惊,赶忙推开裴法,有些手足无措的低头站着。
裴海满意地看着眼前一幕:
裴海被推得莫名所以,一脸错愕不解!
蔓云像做错事一样,头一直低着,不敢看向蓓谊。
後来赶到的蓓谊,则是诧异的看着眼前两人。
奇怪的氛围正无限蔓延~
优美的弧线,自裴海唇边扬起,眼前景象若要解释清楚,就得耗上裴法半天的时间。
但这快意却是维持不到几秒,蓓谊怒气冲冲的脸瞬间映入裴海眼帘,裴海多此一举的说:「不关我事啊!」
话都没说完,人已跑得不知所踪。
蓓谊哪肯放过裴海,从裴海号称抵达北京开始,便连人影都没见着,好不容易这家伙肯自曝行踪,说什麽都得逮住才行,於是她快速跟蔓云说:「欢迎,一会儿一起吃饭。」
说完也迅速的翻身而走。
裴云见任务达成,也悄悄蹑着墙角离开。
离开的三人,为了抢时间,各自展现的轻功技巧,被一直低头的蔓云全给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