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花店的事比较繁琐,徐又满一进到店里,便学着唐玫瑰一样先把冷气机打开,接着把那两盆大型发财树使力的推向店门:「哇塞,真要我变成大力士?下学期应该参加跆拳社之类的。哼,告诉你,男生,谁都不要惹我!」她像推出一肚子火似的漫駡起来。
唐玫瑰十点多才来店里,两个人各忙各的。快到中午,刘培军竟出现在店门口,唐玫瑰大感意外对他道:「今天没有插花课,是明天。」
刘培军一听,这才恍然道:「你看看,我都忘了是星期一还是星期二。」
他站在店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唐玫瑰转身对徐又满道:「你先去吃中饭,我来看店吧。」
徐又满和二人点了个头,便外出吃饭去了。
「有自己的事业不错,你是女强人。」刘培军见徐又满离去,先开口寒喧。
「我们没老公养,只有自力救助。」
「你上回说可以固定插盆花送到客户店里?」「可以。」「长期固定的客户,有没有便宜?」「当然有!」
「有你这种朋友,挺不错的。男人应该拥有这种红粉。」不知刘培军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
唐玫瑰心里怦然一跳,表面上强作振定,并打着哈哈:「红粉知己?哈,应该不是我这类型的女人吧,我这种喳呼喳呼的,只能做生意上的朋友。」她理性的撇清了自己和刘培军的界线。
「不会呀,我想…有些男人是会有这种女性朋友的。」刘培军的话是含蓄的但也是直接的,总之耐人研究。
「喔不,若我是男人,我找的红粉知己会是像你老婆那种个性的女人。」不知何故,唐玫瑰竟帮起锺欣晨来了。
刘培军只轻轻「噢!」了一声,便不再接腔了。
其实二人之间,有份尴尬,唐玫瑰耐不住这种气氛,她又主动说了些锺欣晨的好话,刘培军一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这两个人就这麽天南地北的聊着。
唐玫瑰从刘培军的目光里,知道他是欣赏她的,因为他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并且他的目光始终被她的喜怒哀乐牵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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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满在巷子口站立了好几分钟,她已经吃好午饭了,她站在这巷子口透过对街面包店的玻璃门反射,看到刘培军一直在花店里:「这家伙怎麽这麽罗嗦?从我去吃饭聊到现在,还在聊。」
在烈日下晒着,她不免嘀咕,这巷子口路过的人不少,正逢吃午饭时间,人来人往的,不少路人经过她身边时,总会带着好奇的眼光。
徐又满奇怪自己怎会站在这里许久,而不去破坏唐玫瑰和刘培军的闲扯淡。她又看了一眼面包店的反光玻璃大门。「不行,我不行一直待在这,太阳会把我给晒死。」暗想好歹先回到花店再说,徐又满下定决心,从巷子口走了出来。
回到店里,徐又满挤身擦过刘培军身旁,刘培军见状,轻轻道:「我也该走了,打扰了这麽久。」
刘培军走了,徐又满突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像是「坏」了这对成
年男女的好事,她竟然泛起一丝丝的罪恶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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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刘培军主动告诉锺欣晨:「我记错日子了,中午还跑到你那插花班去。」
「吃饭吧。」锺欣晨把汤端上桌,她的声调里没有高低起伏,仍旧是往常的平静。
两人默默的吃着晚餐,他们的晚餐总是简单,固定的蒸鱼,烫个青菜,再一道汤,两人都吃得清淡──自锺欣晨开刀之後。
吃完饭,照样的锺欣晨到厨房洗着碗盘,刘培军进到他的书房里,坐在那张仿古书桌前,打开电脑,他按下「玫瑰」两个字并开始搜寻着,未几,电脑萤幕上出现的尽是玫瑰花,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玫瑰花。
「下一次就进些玫瑰的…。」他喃喃自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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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在插花课堂上,唐玫瑰说:「我喜欢西洋插花,热热闹闹的,可能和我个性有关。这次我们用玫瑰当主花,拿一支插在花器的正当中。」说完,学员看着她剪下一朵大红玫瑰,插在花器正中央。
「这一朵是主花,所以挑一朵最大最漂亮的玫瑰……,你想挑红的、粉的、或黄的当主花都行!」
锺欣晨静静的选了一支黄色玫瑰当主花,骨子里她就是不愿意和唐玫瑰挑的那支大红玫瑰相同色系。
前端的唐玫瑰接着道:「主花插好後,像以前我教你们的,先是在四面八方插上同颜色的玫瑰……。」她的动作永远追得上她讲解的速度。她又道:「现在什麽都是高科技,连玫瑰花都可以没有刺儿。我选的玫瑰全是没刺儿的,你们好处理。」
不远处的徐又满也认真的学着插花,上午到店里买花的客人不多,她很能把握学习机会。
看着学员们把玫瑰花插好後,唐玫瑰拿起一支星辰,她道:「接下来,我们换星辰。若玫瑰是这次的主角,星辰就是配角。告诉各位,这花很好用!」
唐玫瑰介绍着她手上的紫蓝色植物:「它是一种耐旱、耐盐的植物,就算这整盆花都凋谢了,星辰也不会凋,它又叫做不凋花。」
门口处的徐又满把玩着手上的星辰,她把星辰凑在鼻间嗅了嗅:「不香,这花没什麽香味。」她自语着。
唐玫瑰说:「若是这盆花全凋了不想要了,星辰可以留下来做乾燥花,把它倒挂起来,自然风乾就可以了。」
锺欣晨把她面前的星辰全插了起来,插完後突然心有所悟、对着面前紫蓝植物低呼:「怎麽?你也叫星辰?」
「把空的地方补上羊齿,背面也要补满。最後插上满天星,注意,满天星选大一点、白一点的才漂亮。」唐玫瑰在前端讲解着。徐又满弯下身把地上的满天星拾起,左看右看都没有令她满意的,不免嘀咕起来:「奇怪哩,全是这些欧巴桑选剩下的,我怎麽挑大一点、白一点的呀?」
「各位插满天星时,记住它的花茎比较脆弱,插的时候小心点。看!全插好了,今天插的花,全是在衬托主花玫瑰。」当唐玫瑰把最後一朵满天星插上去时,「哇──,好漂亮!」学员们纷纷流露出赞叹。
「喔,忘了说,各位同学,若是作品完成了,你可以给自己的作品取个名字,我今天的这盆就叫-玫瑰人生吧!」唐玫瑰很满意她眼前的这盆花。
坐在门口处的徐又满也插好了她的那盆花,低道:「我叫你玫瑰……星辰外加满天星吧!」她把她那盆花先摆在一处,便开始清理地面上的残枝剩叶,她插花的速度永远要比学员快,因她要做清理工作。偶尔她捡起地上的残花,考虑是否该丢弃。今天早上店里比较多事,好些事尚未做。门口的地清理好後,她开始推动着那株大型盆栽-那叫发财树的大家伙,她吃力的。此时她看到刘培军进店,她无暇和他打招呼。倒是唐玫瑰看到他了,她要学员们自行插,插好花的便可下课回家,她走向刘培军道:「接老婆!」刘培军笑笑,二人便站在门口处聊天-像往常一样!
坐在长桌前的锺欣晨,心里早开始酝酿着怒火…她生起闷气来…她拿起剪刀把方才已插好的黄色玫瑰一支支从花器里拔出,边用剪刀剪着它的花茎,边低骂:
「陪衬?陪衬?全陪衬你这主花!」
她把所有能剪的黄色玫瑰全剪掉…花朵从花茎上剪掉。她故意提高声调:「玫瑰姐,我的玫瑰全不够长,怎麽处理?」
唐玫瑰仍站在刘培军旁,她对锺欣晨道:「换长点的吧。又满,店里还有什麽颜色的,拿一些给欣晨!」
「我不想用玫瑰当主花,可以吗?」锺欣晨话里尽是挑衅。
这两个女人隔着距离,彼此提高音量对着话。唐玫瑰是聪明人,她一听便听出锺欣晨话里那股愤怒,她中止了和刘培军的闲聊,走向墙壁的那些花桶,她寻了片刻,挑出几枝桔梗,走向锺欣晨低声道:「用桔梗吧,今天店里的桔梗很漂亮。」随後她把桔梗放在锺欣晨桌前,并瞥了眼桌上的玫瑰:花和茎全分家了,不免一阵心疼。
当她转身时,她恢复了音量,再到前面对所有学员道:「各位,花如果剪的太短了,先不要丢掉,可以带回家,找些容器,若没容器,简单的放在盘儿里也行,玫瑰花单独放都美!」
锺欣晨一肚子复杂的情绪,她敏感的将目光投向唐玫瑰,接着她把面前那些被她剪坏的玫瑰连花带叶一骨脑儿的用手全「扫」到地上。
门口处的刘培军看到举止失常的锺欣晨,他脸上有着尴尬,又不便进到店里,他慢慢退出花店,在走廊边上等着锺欣晨下课。锺欣晨觉得内心有座火山就要爆发了,她冷冷的对唐玫瑰道:
「如果我先生打扰了上课,我为他赔不是。」
「哪儿话,以後我尽量少和男人讨论事情。」
「你的人生也没什麽事情值得讨论了,就像我一样。」锺欣晨摆明宣战不带感情的道。几个尚未离去的学员都感到空气中弥漫着杀气。
唐玫瑰一听可火了:「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我人生还等着我去开第二次花呢!你自己没指望,不表示我们离过婚的人也没指望,这一点你可要搞清楚。少-奶-奶!」
徐又满反唇相讥仍是冷冷的道:「喔?还想开第二次花?你不过是残-花-败-柳罢了!」
「啪」的一个耳光,唐玫瑰毫不思索的呼了一个巴掌打在锺欣晨脸上。
整个花店里静得没一点声音……正在打扫的徐又满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呼一下,明知此时她该出面阻止,她应该是最有资格阻止这场战争的,但她却不敢上前,本能地…她觉得自己不够份量去劝架。
唐玫瑰咬着牙狠狠的迸出一句:「我早就警告过,我最讨厌这句话!」
锺欣晨紧抿着嘴,努力镇定的把花材和未插妥的花拿在手上,她就是不愿抚摸那火辣辣的脸颊,她挺直腰走出花店。
唐玫瑰走到锺欣晨的座位旁,她看着锺欣晨的桌面下摊了一地被剪坏了的黄色玫瑰,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对其他学员道:「没完成的人,赶快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