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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个光滑亮面,透着金属色调的螺帽,串上链子,谢永然将这个独一无二的项链挂上想想的脖子,说:「虽然有点将就,但却是我二十几年来,第一次送人家项链,礼轻情意重。」
「它其实一点都不轻。」苦笑着,想想轻抚着那个颇有重量的螺帽,这是车子的零件吧?但上面没有半点油污脏垢,也没有任何摩擦痕迹,应该是从零件盒里拿出来的新品。一个螺帽跟一条银链子,这能值多少钱?但是对想想来说,它却是无价的。
「去旅行的时候,再给你买个真正的坠子。」谢永然说。
「不用了,这个就好,这才像我们的风格。」有幸福的笑容,想想回答。
在公寓楼下换车,谢永然开着EVO,载着始终颤抖着而一语不发的大季离开,他得想一个最好的处理办法,看要怎麽跟政哥谈判,就算断手断脚,也好过连命都丢了。想着,他打了电话给阿辽,叫他马上到修配厂一趟。「大季在我这里。」他说。
而另一边,两个女孩上楼,却是谁也说不出话来。想想心里忐忑不安,却又忍不住不断回味着方才在楼下,谢永然把项链为她挂上後,一个很大的拥抱,与一个深深的吻。那样展现亲昵的动作,小季从没在谢永然身上看到过,虽然感到错愕,但那却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问题。上了楼,小阿姨也还没回来,想想带着小季进房间。
「他们这样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没有人知道答案,但却谁都想问。小季先说出口。
「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眼泪了,所有激动的情绪,都在车上那几声大吼中宣泄殆尽,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说服自己,没事的,谢永然一定会没事,今晚过後,他们就要一起去旅行,要带谢永然去看看那个真正的天堂,那是他梦寐以求,一直想去的地方,而说了好久以後,总算到了要出发的那一天了。所以自己得赶快收拾好行李,不能遗漏了每一样旅途中会需要的东西,如此而已。
「想想,」挑选了几件衣服,一边收拾着,她的情绪也正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正拿着东西往包包里塞,小季忽然说话,「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是吗?」淡淡地一笑,她抬头,但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跟以前在学校时完全不一样了。」小季看了她很久,忍不住伸出手来,拨着想想的头发,说:「你头发变短了,可是个性却变坚强了。今天下午,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开车的人是你。」
「那是永然教我的。」想想微微一笑,说:「不过我希望这辈子再也没有需要这样开车的时候。」
「你们去旅行,旅行之後呢?」
「不知道。」想想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侧着头,想了想,说:「他如果可以跟那个徐董合作,一起经营改装车的工厂,我就准备回学校念书,就算是夜校也好,至少把高中念完。念完高中,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说了。」停了一下,她又说:「只要能在一起,做什麽都无所谓的,对吧?」
点点头,小季露出了笑容,她不敢说的是,这一切的梦想,都得谢永然今晚还回得来才行。但这即使不说,她相信想想也清楚。
「认识他以後,我这才明白,自己以前有多麽懦弱。总以为遇到麻烦时,只要息事宁人,退一步,退两步,甚至多退几步,就可以海阔天空。但这道理也许在其他地方行得通,可是在西门町却不行。或者说,在我还是个小女孩时,那时行得通,然而当我变成一个女人时,才晓得,原来有时候无论怎麽退,都不可能把问题化消,背後是什麽都没有的一片悬崖,要是不想往下跳,就得鼓起勇气来面对。」
「所以你想跟他一起离开。」
「对,」想想点头,说:「我没有你或大季那样的梦想或心愿,只想像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过简单的日子,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麽简单就好了。」
说着,她将自己随身的包包反过来,将里头的物事全都倒出,要挑选会带去旅行的用品,其中也包含小阿姨给的那盒避孕药,小季愣了一下,问想想要不要带去,然而想想却摇头,说:「我跟他做爱,从来不避孕的。」
「为什麽?」吓了一跳,小季问。
「不为什麽,我从来不吃药,也不让他戴保险套,而且每次都让他射在里面。这一切,都因为我很想,很想要跟他一起生个小孩,」看着连拆封都没有的那盒药,想想说。
「他知道你这麽想吗?」小季咋舌。
「应该不知道,因为我也没告诉过他。但我相信,如果能够怀孕的话,那这个小孩将会是我们勇敢往前走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