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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为谁做什麽,这跟在不在爱情里,会有任何的差别吗?谢永然为她做的可不少了吧?姑且不论昂贵的价位,光是纪念意义就已经那麽重要的一辆车都让她开了,这还不够吗?况且在这之前,他还救过想想几次,要不是谢永然,那天晚上在修配厂外面,她早就被阿鸭打死了;可是自己呢?想想忽然觉得很糟糕,原来自己竟似乎什麽也没为对方付出过?无论是不是在爱情里,谢永然都一样对她好,但也无论是不是在爱情里,自己都一样无能。一想到这里,想想就感到沮丧不已。当铁门放下了一半,店内的灯光几乎全都关闭,只剩柜台一盏小灯时,想想跟胡子道别,弯腰出门离开,脑子里都还盘旋着这个问题。
十点半,依旧喧嚣的西门町,不远处是车水马龙的中华路。这是大台北的第二波塞车潮,路上全是刚结束加班,正赶着要回家的匆忙行人。而西门町的徒步区里,人群则陆续开始往捷运站的方向移动,夜晚渐深後,当灿烂外衣褪去,就会呈现另一种不同的样貌,而那只有真正活在西门町里的人才看得见。想想已经慢慢了解到,在这样的地方,每个人想要生存,就得勇敢地斗争下去,不管以各种形式。
「我会愿意为我的男人做到什麽程度?」想想走到小季的摊位,等客人一离开,立刻问她这问题,而小季想了想,回答:「我会先看他家有没有钱、父母会不会管很多,看他有多疼我,看他老二大不大,好不好用,一切都合格了,再开始考虑这个无聊的问题。」
「我说的是认真的耶。」
「我也是认真的呀!」小季说:「不过呢,我到现在还没遇到什麽值得我想这问题的男人。如果有,我会先给他一个考验,等他通过考验,我再来想就好。」
「什麽考验?」
「你注意看,我摊子对面现在有什麽跟以前不一样的?」
跟着小季的视线看过去,对面不到三公尺远的地方,之前本来是个卖咸水鸡的摊贩,但现在却变成卖首饰的,而且看来跟小季的东西都差不多。不过那边却显得很热闹,摊子前围了一群人。
「她今天第一天开张,那些人全都是她的朋友,这死老太婆非常不要脸,故意摆在我对面也就算了,今天刚开张时,她还叫那些人假装成客人,过来我这里挑三拣四,看了半天又不买,後来我才发现,她根本是叫他们来看我的标价,回去後就故意打折降价,一整晚下来,妈的比拿大声公叫卖还大声,破锣嗓子一直喊,把我客人全都抢光了。」小季说:「那婆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居然摊子摆了,电线一拉,灯开了就要做生意。我刚刚还过去问,是谁让她来这里摆摊子的,那婆娘居然直接呛我,说她老公是桥头帮的什麽鸟鸡巴堂主,叫我说话客气点。干。」
「骗人的吧?堂主的老婆还需要自己出来摆地摊吗?」听得愕然,但忍不住却笑了出来,想想说:「虽然我对这些什麽帮什麽派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种电影我小时候也看过不少,你觉得堂主的老婆应该像那样子吗?按照正常的逻辑,堂主夫人就算再不济,至少也不会沦落到摆地摊维生的地步,对吧?」
小季也一愣,这麽简单的道理,她因为满肚子怒火,所以竟然没想到。再一看,那个女人大约四十来岁,目光炯炯,一脸精明干练,不过穿着打扮显然有点老土,说话聒聒杂杂,一点也没有黑道老大的女人所该具备的气势,反而像个菜市场里与人争斤论两的老太婆。
「喂,」听想想说得有理,小季决定试她一试,眼见得左右没什麽客人了,她朝对面叫唤了两声,问那女人:「桥头帮底下有几个堂口?老大是谁?地盘在哪里?这些你知不知道?」这些问题连珠箭似地一一而出,那女人愣了几下,忽然发起脾气来,指着小季破口大骂:「小鬼你说什麽?干,老娘在外面讨生活的时候,你都还没生出来咧!你现在是怎样!问什麽问!不爽的话你就过来呀!老娘随便叫几个人过来,先拆了你摊子,再把你给轮奸了!妈的,毛都还没长咧,在那边讲什麽!」
这话不说还好,一长串脏话骂完後,那女人瞪大了眼,往摊子外头一站,眼见得就要过来找麻烦,而小季也不是省油的灯,从摊子底下的包包里抽出了那把长锉刀,也是一副就要上前拼斗的模样,她抄起家伙时,对想想使了个眼色,低声叫她立刻打电话,把大季跟谢永然找过来助阵。
该打这个电话吗?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的模样,想想心里迟疑。她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对方显然是狐假虎威,根本不会是什麽桥头帮的人,才会恼羞成怒。就算他们那边人数占了上风,但这里可是西门町,人来人往的,也不敢围殴这边的两个弱女子。如果电话打过去,大季也就算了,但谢永然斗殴伤人时的狠劲,她可是曾经亲眼见识过的,要是连那个阿辽都来了,那只怕闹出人命都有可能。
「来呀,拿家伙又怎样?这里,这里,你有种过来,老娘站在这里让你打!」那个女人还不罢休,又向前一步,探出头来,对着小季挑衅,还伸手推了她一把,小季怒极,只是忌惮着那女人旁边,一群虎视眈眈的帮手们,所以一时有点犹豫要不要立刻动手。
於是想想放下电话,决定不要连这种事都劳动谢永然出马,她颜想想不是永远只能站在别人背後的弱女子,更不希望一辈子都靠别人保护。如果自己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一点能够为他做的事,那至少可以替他省点麻烦吧?
既然已经置身在这样的地狱中了,那就用这里的方式来摆平问题吧!她这麽想着。经过小季的身边时,略一矮身,她抄起小季手上的家伙,直接走了过去,几乎毫不停滞,也半点犹豫都没有,朝着对方已经探出,就像引颈就戮的脑袋,狠狠地扫了过去,当场打得她鲜血飞溅,砰地一声,摔倒在地,这一下极为用力,那女人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已经晕死过去,也吓傻了对方所有人马,那些本来准备随时过来开打的帮手,这下一个个全都愣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什麽看?」见识过几次这种场面後,想想已经知道,即使己方人少,但只要摆平了为首的那个人,无论对方身後还有多少帮手,他们也绝对不敢轻易上来找死。握着那把沾满血迹,还兀自往下滴着的金属锉刀,想想挡在小季前头,面对着他们,手却指指背後的小季,胸口扑扑地跳着,自己也心惊胆颤不已,可是嘴里却强硬地说道:「这个地盘是她的,谁敢来碰一下,谁就他妈的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