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云和宫内的充满芳花香闺房内,聚集几位气质不凡的人。云后端正坐在床沿,细心掌脉後,将冰冷小手重新放入绣繁花彩云绒被中。
「只有受点风寒,至於药物用途是───套话用的。」云后想出最容易让人理解的方式解说,「此药通常是对阶下囚使用,强调效果而不是好闻,既然能与香料混用且威力不减,可能是环境与计谋上需要用香料。」
「也就是说,对方是女的,而且是出入需要刻意装扮上,强调香气的场合。」和王疲倦地摸额头,不耐烦地往两个麻烦身上看,一个是身染迷香的爱女,另外一个是沾染沙尘污泥,疲倦的谢王。
前者已经躺在床铺上半睡半昏厥,另外一位则是强忍着疲倦与酸痛站在和王身边。
「这药物是否有後遗症。」带着愧疚神色,谢王追问着。
「宫内刑部也有此毒,针对犯人为主,伤神劳肺是常态。」云后话一说完,接收夫君熟悉神色,「我会开些降低驱毒调身配方。」
「先去沐浴更衣,明天还要上朝。」和王叹气,彷佛又年老几岁,为父憔悴姿态展现无遗。
谢王眉头深锁,倔强且坚持的看着皇叔,沉痛地说:「明天上朝我不去,今天此事能够隐瞒,明天上朝缺席也能做到,明天最重要的事是她。」
和王愣了一下,与云后四目交接,内心满肚子的疑惑,年纪尚幼的侄子,真的懂得爱情?还是说内疚?
「你还年轻,学习重要。」云后担忧地看着谢王,柔声地细语,轻微地暗示着未来路途遥远。
「每一次与父亲、兄长床沿慰问探病,大家可是说最後一面重要。」谢王自责地低头回应,痛楚地回忆起自己的经历,每少一位兄长,宫中大小便将自己的重要性提高一截,渐渐地从备受冷落到尊宠於一身,他相当清楚早朝缺席,吓死众多朝臣武将,国内迷信於神兽传说,更重视神授天权的血脉,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谢王眼看着床前卧倒的亲人一一离去,比神话之说,更执着於床沿的别离,此时,容如恩张开眼眸,昏暗之中看到许多人影,谢王目不转睛地记住容如恩异常虚弱模样。
「这里是玄武客栈?还是哪?」容如恩哑道。
「我是云后,你安全了。」云后关切地问答。
「谢王有受伤吗?」
「没事。」云后转头看一眼两位男人,都是松一口气模样,果然是叔侄关系,擦汗手势都是同个模子。
「我出卖了翡翠公子。」容如恩侧颜看着遥远方向,憔悴身躯用力撑起,坚定地说:「我只想跟谢王说几句话,这是秘密。」
在场几位都相当吃惊,各有所思,谢王并听不懂此言,便立刻观察两位历经风霜的和王、云后,他们彼此交换视线,从错愕到心平气和,瞬间变化只有刹那,却已经表露出所有转折。
和王心中暗自佩服,鹰眼锐利地朝爱女看,硬是耐着性子,严谨地吩咐谢王几句,便带着爱妻离开。
容如恩看到熟悉的谢王,虚弱地笑着说:「我答应过你,万一讲到另一边的事情,只有跟你一个人说喔。」他的手好大好温,身体真比我好上许多,有内力有武功的人根本就不怕晚上会冷。
「少说一点也无妨,你身上有───自白剂。」谢王思索一番,想起以前闲聊提到名词,此地也有类似毒物,一股懊恼烦闷油然升起。
闺房内昏暗灯光,她一五一十地谈起遭遇事情,其中几个想法还添加不少罕见名词,这都是她来自另外一边世界喜爱说的口头禅,提到躺着中枪这句话,她与他都会心一笑,彼此了解这句话含意与笑点,让她相当窝心。如果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了解,她一定会很寂寞。
无法交心,独自一个人回忆过往,毫无任何人可以跟自己有所交集,如此地活在这世界上,总有一天会寂寞而死,幸亏,有他愿意陪自己编织着过往的梦与欢笑泪水。
「易容术是吗?」谢王嗓子低哑问着。
「好像,戏棚起火的事情,又要重新查一次呢。」容如恩垂下眼帘,终於把话都说完,倦意爬上心头。
「对了,锦绣府从前的密令工作,跟现今刑部暗面道是有几分雷同。翡翠正好相当适合处理锦绣府的暗面,你觉得如何?」谢王的眼眸添上几许星光,拼命地想起哪种话题能让她微笑,便记得乱点鸳鸯谱的时光,谢王语气中揉合着怜爱,发誓着:「再过两三年,在你重新站众人面前,我会让锦绣府与昭王府消失得无隐无踪。」说得轻柔无害。
「锦绣府女儿配翡翠吗?可是翡翠公子没有官衔,锦绣府也没有官权皇衔。」容如恩眨虚弱地笑着,随即想起翡翠教导的各种规矩,疑惑地问着:「按照规定,谢王只能帮权贵配婚。」
「翡翠公子跟和王是堂兄弟,但是刑部大人接受赐姓分家出去,加上他们父子俩低调,很少人知道他们是皇亲。」谢王吞咽一下口水,放心地倒抽一口气,缓和地说起:「对了,翡翠公子讨厌显赫身分,碍手脚的显赫权贵,这点相当有江湖味,跟锦绣府流氓风格类似。」病容泛起笑意,他细看这份虚弱笑容,与以往笑闹欢颜有所不同。
天空些微泛红,再过两个时辰,转蓝换白,即将天亮。浑身污垢与疲倦的他起身离开,无声一转,虚弱白指将他右手袖袍轻扯,谢王狐疑地回眸瞧她。
「不要走,陪我。」容如恩哀求道。
「早点休息,容如恩。」谢王狐疑地瞧着她。
「不要。」容如恩开始变得任性。
她怕极了寂寞与孤独,不要再尝到街上失去倚靠滋味,每一次的转角见到官兵武将,甚至是稍微富裕衣着身影,畏惧自己被发现,深怕民众将她当作妖女,或者是好奇心一起,拿把火烧自己,打算证实是否为有玄武保护。
在街上失联音讯全无,深怕谢王受伤,或者是有生命危险,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的重要朋友,与父母亲相比,他比他们更加了解有默契,欢笑时光更多,无法想像在这玄武国当中,失去谢王跟自己相处的时光,会有多孤独。
这个世界当中,九岁之前的岁月与玄武国毫无关系,九岁之後的父母虽都同个样子,却无法像九岁之前的台北生活般,理所当然地互动往来。这段日子都是他帮助她度过孤独寂寞,她怕自己失去他。
谢王静静地站着不动,她用力起身,双手努力抓住眼前唯一的山,却虚软地垂下手臂,熟悉的背影与肩膀却迳自往前地将她涌入怀里,怀中的人儿,梨花带泪的哭诉着寂寞孤独,紧紧攀附在谢王怀中,毫无温度地迳自陷入黑暗当中,吐露出所有的悲伤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