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城市、寂寞 — 城市、寂寞 11

我跟阿伸的生活很宅,除了上课之外剩下时间都在宿舍里,然後只要电脑开下去,屁股一坐上就不想离开了。

这样宅化的生活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生活可能会一直持续到毕业。

阿伸总是喜欢宅在电脑前打电动,尤其是射击游戏,他每次都喜欢扮抢匪,然後把警察打爆。

「因为我是邪恶的一方。」他总是这样说。

先前我在通讯行办了一支智慧型手机,正常手机该有的功能它都有,而不该有的它也有。

要说不该有的就是,它内建的音效和播放程式加上原本不小的萤幕,如果拿来看A片的话很方便。

当然看A片的念头是阿伸心里想要的,虽然我偶尔也会看一点。

对对,只是偶尔而已。

我的手机有卫星导航,看似很多人性化的设计,但其实说穿了我根本没用到那麽多,就像对於很少出门的我,卫星导航的功能就显得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样。

有时候会想到现在手上拿的智慧型跟以前的诺基亚似乎没什麽差别,因为不管手机变的多好,多先进,多科技,到最後还是一样要被用来讲电话而已。

以前的诺基亚很烂,烂到只能打电话而已,但其实也很不错,至少我用了三年,而且从买开始到结束,我也只用了打电话这功能而已。

因为它除了打电话之外什麽都不能做。

但当我打开电话介面想找人打电话时,有时却会出现不知道该打给谁的窘境。

就像当你很无聊突然想找个人说话时,你突然看到一组号码,上面是你国中同学,你忘了是何时存的,也忘了多久没联络了,而当你打过去时,电话那头突然问你是哪位,这时的你就会有种很失落的感觉。

就像我而言,有时我会不断不停的翻阅电话簿,反覆的动作为的只是想找个人说几句话而已,但通常结果总是让人失望。

我望着手机萤幕,这支智慧手机是触碰式的,只要手放上去随意一滑就可以使用,但其实说穿了只是让人更加懒惰而已。电话簿中我叫出汪漪渟的号码,一组只有十个数字的排列,只要我按下拨出键就能跟她接通,只是我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麽。

有句百年不死的芭乐经典台词是这麽说的,「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面前,但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这句要改成,「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手机号码的主人是你,但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打给你。」

然後我又忽然想到,当一个人看着那个人的手机号码时,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察觉到,或者感受到什麽之类的。

这问题就好像有科学家无聊到研究如果有两个人,一个是甲,一个是乙,当甲作梦时,他在梦里梦到乙,那乙会不会知道?

「我是不知道啦,我只知道每次当我打喷嚏时,一定是有人在想我。」我问过阿伸,然後他给我这个回答。

我跟阿伸住在七楼,也就是最高楼,当我们打开窗户时就能看到很远的景色,刚开始搬到这时,我跟他会有种很惊奇的感觉,但时间久了就麻痹了。

就像我很後悔当初花钱办这支智慧型手机一样,通讯小姐跟我说它功能有多神时,我被唬的一楞一楞的,也许当时该跟她说,要真那麽神,你可以考虑请回家拜,但当我拿回家後没几天我才深刻发觉到,即使功能再多,我要的都只是一个需求。

那就是打电话而已。

阿伸说我要了汪漪渟的电话不打会很奇怪,感觉似乎对她很不尊重。

「哪不尊重?」我把玩着手机问。

「她觉得你跟她电话就是想跟她聊,但你又不打给她,这样女生会觉得很不是滋味吧。」他说。

「哪来的歪理。」我试图辩驳。

「那你跟老师要电话,你会常打给他吗?」我反问。

「请假的时候会打。」他答的很乾脆。

我是很不擅长跟人表达的人,阿伸则说这世上有三种人,一是在电脑前很厉害,能言善道,什麽都能聊,就好像政治人物一样,无所不扯不所不谈那样,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但一遇到现实,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第二种人跟第一种相反,他在现实中很会说话,但却不擅长在虚拟网路跟人交际;另外第三种人就是我这种,既不擅长现实交际,也没办法网路和人天花乱坠的。

相较之下,阿伸在这方面就比我厉害多了。

我们曾经一起在聊天室跟人聊天,聊到最後阿伸总是成功约人出来的那个,但其实他只跟人赴过一次约,而那次约还是很恐怖的回忆。

当时约好在某处见面,也有给对方彼此的穿着,但强者果真不愧为阿伸,他很早就到,但最後都没出现,因为他远远就在旁观察,结果跟他约见面的是个超级无敌大恐龙。

从字面上解释,恐龙已经很强了,然後前面加个超级,就是超越一般级数的意思,而超级後面又加无敌,也就是无人能敌,全部串起来就是超越一般级数且无人能敌的恐龙。

那次之後他就没跟任何网友出去了,虽然他还是能约到人,只是他总是扮演爽约的那方。

相较之下我就逊色许多,往往申办ID进去後,就有一堆人跟我问好,当时的名字我用柔情似水,一个非常芭乐而且老掉牙的名字,我本来就想着这是个没有什麽人会鸟的名字,结果进去後一堆人就开始丢讯息给我。

「安安,柔情似水。」有个叫做真爱一生的女生丢个讯息给我。

「:)」我礼貌性的回了个笑脸,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什麽。

「你好,柔情似水,我想知道你的柔情真的似水吗?」又一个叫做非你不可的女生丢讯息过来。

「啊,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打了哈哈哈,之後就不知道要说什麽了。

阿伸说网路聊天室是个很寂寞的地方,之所以会寂寞在於这是一个聚集很多人寂寞的虚拟平台,而这些人寂寞的原因都有各自的故事,只是在这的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想要找个人说话。

有时候在这反而更能畅所欲言,因为这些都是一群你不认识的人,也因为这样才多了「安全感」,在没人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才造就了网路聊天室到现在还如此风行的原因。

当你注册一个帐号,申请一个名字,用那名字创造的分身代表着你,而你用那分身在上面跟人对谈,交流,一但下线後,关了电脑,你又回到现实的生活里,对某些人而言,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因为这是排遣寂寞的方法的其中一种。

顺带一提的是,当阿伸极度无聊时,他会开女生分身上网跟人聊天,可能是他太过擅长做网路交际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坐在电脑前的他,或许真的以为他就是一个女的,因为他打的内容真的是比女人还女人。

我看着手机却有种很想打却又不能打的感觉,因为我很想知道现在的她在做什麽,虽然我很清楚,只要我送出一个指令,不用几秒就能打给她,但我却不知道要说什麽。

而且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总是把手机寸步不离的放在身旁,即使睡觉时也不关机,就这样放在枕头旁,因为我很怕有人会打给我,但我没接到的情况发生,但其实这个「有人」,却始终都没出现。

看了下时间是晚上十点,当时我准备洗澡,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的手机铃声是「动力火车唱的无情的情书」,高亢的声音在房间迅速传开来。

「电话耶,你要接吗?」阿伸一样在打CS。

「我在洗头啦。」我喊了一句。

「一个姓汪的人打来的喔。」他接着说,而且故意抬高声音。

「干,汪啥小啦,都说了我在洗澡。」我吼着。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我的电话簿中大约有几百人,但姓汪漪渟的却只有一人。

汪漪渟。

「手机帮我拿过来。」我大声吼着。

「你不是在洗头?」

「头可以不洗,电话可以不接。」

就在动力火车无情的情书又唱过第二遍副歌,亲爱的挚爱的深爱的永远无悔时,我很迅速的接起手机,电话那头是汪漪渟的声音。

「怎了?」我说。

「我,好害怕。」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抖着。

「发生什麽事情?」我突然察觉到事情严重性。

「……」电话那头的她似乎在哭泣,而且我好像听到水流的声音。

不,其实水流的声音是我浴室的水声,正确来说她那边是下雨的声音。

「外面怎了?」我打隔着浴室的门对外吼。

「下大雨啊,怎了。」

「干……」我在心中骂了一个脏话。

「你在哪?」我接起电话继续说。

「兰潭……」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待在那边等我,别乱跑,好吗?」我很迅速的挂上电话,顾不得我头上还有一团泡泡,因为我头刚洗而已,但现在也想不了那麽多了,我很快的打开水龙头把头上的泡泡冲掉,之後随手抓起一条浴巾擦乾身体。

「这次怎洗这麽快?不到五分钟耶。」阿伸看到我走出浴室很惊讶。

「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边说边穿起衣服。

「谁?」

「汪漪渟。」

「外面在下雨耶。」他说。

「我知道。」

「外面下很大耶。」他接着说。

「干,我知道啦。」我有点不爽了。

「你要怎去?」

「骑车啊。」

「有车不开,干嘛还骑车。」他从电脑桌上拿出一串钥匙。

「这……」

「我跟包婆借的。」

「什麽时候的事情?」

「距现在大约六小时前吧。」

「所以?」我有点傻眼。

「所以我们该走了。」

他抓起外套和钥匙,示意着我赶快出去。

*真正遥远的距离是,当我知道你人很难过而且人在哪里,但我却没法马上出现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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