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許諾,請別拋棄我 — 【第十一章 孟鴻的雪翾,雪翾的孟鴻】

【第十一章孟鸿的雪翾,雪翾的孟鸿】

经过那次野餐,孟鸿似乎振作了不少,而且有着前所未有的清爽。

他记得那天哭够了以後,和雪翾的对话:

「谢谢你愿意让我说出这一切……」

「你不也是让我哭了吗?这样算扯平了。」

「这才是你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比爵士鼓还要有用。」

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友好,只是这友好中杂带着沧桑,好像两人瞬间老了十岁。

之後,孟鸿和雪翾都通过了甄试,确定等到夏天毕业之後,就是花莲东华大学的新鲜人了。不同的是,孟鸿是生物科学系,而雪翾是社会暨公共行政学系。

孟鸿想要研究生物和生态。

而雪翾想要多了解社会的行政,这样等父亲将来出狱,或许会有所裨益。

但其实雪翾并没有想得那麽远,她还有别的打算。

※※※

这一天,外公突然说要两家一起聚餐。

这件事情在之前都没发生过,探究原因,有心如的存在、两家家长的互别苗头等等。但现在外公宣布後,吴美满很快就去执行邀约和张罗,翁竹君和吴士品也乐於接受,答应带孟鸿一起过来。

於是,就在外公的住处,众人齐聚。外婆和吴美满掌厨,吴士品也在厨房里露了两手厨艺。翁竹君和外公聊天,问起心如平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好像怀念一个远行的孩子。

孟鸿和雪翾,则是在雪翾的房间里聊天,这样才不会打扰到大人。

「第一次进来你的房间,看起来很朴素啊!我还以为女孩子的房间很花俏呢?」

「为什麽女孩子的房间就要很花俏啊?等等,你长这麽大,都没去过女孩子的房间?」

「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产生我去过女孩子房间的错觉?无论男女,我的朋友很少,少到不行啊!」

「等你上了大学,应该就有很多机会认识异性了。如果交到新的女朋友,记得要跟我说喔!」

「你才是吧!如果找一个比我差的人当男朋友,我会很不甘心的。」

「没办法啊!到哪里找像你这麽特别的人啊?从小就陪着我,还会带我跷课涉溪。听说你有帮登山社带队登山,是吧?」

「是啊,毕竟已经确定有大学可以读了,可以培养自己的兴趣。对了,你的生日快到了,有没有什麽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去的地方?」

雪翾愣了几秒,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不用了,我那一天很忙,可能没时间庆生。而且,我应该会给自己一个大礼物。」

「可是你上次送我爵士鼓,这次轮到你十八岁生日,我也想表示一些心意,礼尚往来啊!」

「如果你坚持要送我东西,那就帮我写个信件问候我爸爸,让他收到更多人的关切。」

雪翾的父亲游志雄,目前还在狱中服刑,由於表现良好,有提早假释的可能。这段期间,在吴美满的默许下,雪翾和父亲保持通讯,衔接十几年的空白。最近孟鸿和雪翾还二度探望了游志雄,得知他的手术情形良好,令人开心。

忽然,听到外公大喊:「开饭罗!」雪翾和孟鸿走出房间,和众人齐聚一堂。雪翾明明不太喝酒,但今天外公竟然舍得把酒拿出来享用,所以她也跟着喝了一点,幸好没有醉意。孟鸿看着雪翾喝酒的样子,感到有点陌生,但又想着这样和环境比较搭,只是平常相处时比较少碰到,一时不习惯罢了。说不定,她还有其他的面相呢!孟鸿想,她也有赌气别扭的一面,也有深情坚定的一面,有着许许多多面相,这些都是他许诺要守护的她。一起经历过那麽多事情,以後别再让她哭泣伤心了。

不过,他的内心仍有一丝煎熬。虽然以前也长达数月甚至数年和她不常说话的情况,但是和那时相比,如今他更渴望她了,所以他不得不更严格守住兄妹的分寸,过程也加倍难熬。不过,这是他的抉择,他必须做到,何况她也支持他的决定,并做个称职的妹妹。他不如趁此冷静一下,思考清楚自己在想什麽、该做什麽。也许,可以慢慢把感情调整,调到不伤害任何人、不与家族冲突的情况。

看着三代同堂的天伦之乐,而且言谈中不避讳对心如的思念,翁竹君和吴美满也变得互助,孟鸿心想,这个家族总算苦尽甘来了。之前的苦难和情感纠葛,也总算雨过天青。

然而,太过美好的梦境,总有着镜花水月之感。

他想,这种隐藏在幸福中的不安感觉是什麽?

也许他这辈子还没幸福,所以面对美好的结局,需要时间习惯吧!

※※※

宴会结束,雪翾帮忙收拾餐具。

拿起孟鸿用过的杯子,她捧在胸口,喃喃自语说:

「我是妹妹,我是妹妹……不要为难孟儒……」

外婆走了过来,说:「雪翾,赶快把杯子收一收唷!我要洗碗了。」

自从心如过世後,外婆变得虚弱,也变得和气。雪翾连忙把杯碗都集中起来,并协助外婆洗碗。

「雪翾真乖,以後谁娶到你,是谁的福气喔!可惜我年纪大了,可能等不到了。」

「外婆别这样说啦!你还很年少的,放心啦!」雪翾笑着说。

某种意义上,也许外婆说的话有可能成真,确实等不到了。

因为她已经有了决定。

※※※

夏天的蝉鸣,活跃在花莲的土地上。像是鲜朗的听觉云彩,温柔地包裹孟鸿的耳膜。

一早起床的他,显得神采奕奕。前天他刚收到这学期的奖学金,如此一来,可以帮爸爸支出维修轮椅的费用了。颁奖的时候雪翾也在,为他祝贺了一番。

雪翾的生日到了,就算雪翾不想庆生,但他还是要给她个礼物。之前孟鸿已经有写信给游志雄,简单地问候这位姨丈,但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表达他对雪翾的手足情深。毕竟,她是唯一能让他放心哭泣的人,这就已经让他怀有莫大的感激了。

他起床,毕业生已经不用再去学校了,今天一整天都可以和雪翾一起度过,帮她庆祝。

他打了电话给雪翾,结果接电话的是外公。外公听到孟鸿说要找雪翾,回答道:「奇怪耶,雪翾已经出门了,她说会很晚回来,我以为是跟你出去。」

孟鸿心想,雪翾到底要去哪里呢?什麽地方会使她很晚回来?她已经停止乐器行的打工了,还有什麽会占用她那麽多时间?难道是去探望她爸爸吗?明明前几天她才在他的陪同下,去了第二趟,应该不用这麽快再去吧?

算了,她早就说过这天会很忙,就不要去打扰吧!孟鸿吃了早餐,正想着要如何度过今天,却收到了一封挂号信。仔细一看,竟是游志雄寄给他的信,里面写着:

「孟鸿,谢谢你寄来的问候卡,不过我今天不是来道谢的。请你多留意雪翾,她可能有寻短的念头。抱歉,她有说过她喜欢你的事,原本要我一辈子都不能说的,但最近她很反常,信里有股刻意的开朗,反而让我担心。她有说过要远离你,不让你为难,我心想她可能会和你就读不同的大学,但她考了和你一样的学校,反而让我担心,她不是想通了,而是根本没有打算去就读。最後一封信,她说:『感谢你们给我生命,但我的出生无法带给人幸福,真是对不起……』我在想,她该不会要在生日时做什麽傻事吧?她说生日会给自己一份大礼,就是花莲一日游,缅怀单恋。如果可以,希望你陪着她,以防她犯傻了,做出让人遗憾的事。当然,如果只是我胡思乱想就好。」

看到这张纸,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向家人求助。但是这样会让雪翾内心的秘密曝光,而且没有人知道游志雄身在监狱,这是他答应吴美满守密的事。他只好靠自己的力量寻找,但愿雪翾不会真的有什麽短见。

孟鸿对吴士品说:「爸,今天雪翾生日喔!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又不知道她在哪,所以我要去找她。如果你遇到她,可以请她留在她家里,我会去找她。」

吴士品纳闷:「如果我告诉她,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孟鸿无暇回话,骑着脚踏车就出门。他到了当初一起就读的国小、国中,还搭了公车到高中,都没看到雪翾的身影。

他冷静想想,如果是缅怀单恋,那一定是值得纪念的地方。哪个地方有他们的回忆呢?啊,一定是那个山坡,不但有他们初见面的回忆,而且在更高的树旁,还有他们一同看海、一同说话、一同哭泣的回忆。

他搭车回来,牵起他停放在公车站牌附近的脚踏车,往那个回忆的树下前进。奔波了一整个上午,到达树下,他渴望发现伊人的身影,可惜只有刺眼的阳光。孟鸿心想,我第一次带她来这里,躲在树上吓她,她会不会也躲在树上呢?於是他靠近树干,往上一望……

什麽人也没有。

孟鸿失望地拍打树干,却摸到奇怪的刻痕。仔细一看,竟刻着一把大伞,底下写着「雪翾」和「孟鸿」两人的名字,伞上则刻着今天的年月日。

上次来这里野餐的时候,树干上并没有这个刻痕,所以很可能是今天刻上的。每道刻痕都还有树皮的痕迹,表示不是古早的作品。

雪翾来过了吗?现在又去哪里?

他开始埋怨,自己和雪翾怎麽都没有行动电话?但就算有,如果雪翾想不开,应该也不会接任何电话吧!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想一下,可以去哪里找雪翾。

许诺的海边,告白的家中,散心的木瓜溪。

他想,有特殊回忆的场地,还剩这几个。

家中可以先排除,既然是缅怀单恋之旅,表示是一场旅行,不会留在家里。木瓜溪的机率也不大,上次是他载她前去,她可能不知道路……但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还是要去试试看。

由於木瓜溪那边需要先搭火车到志学,然後改骑几个小时的脚踏车,为了赶火车,他决定先去木瓜溪,如果找不到人就去海边。

他搭了火车,换了当地租用的脚踏车,赶到了木瓜溪,吊桥依旧存在,但当初一起散心、一起许愿的人影,却已经不复见。孟鸿的心中愈来愈不安,溪边没有住户,如果雪翾在这里自杀或发生意外,根本没有人会发觉。他不想再经历与姊妹的死别了。

然而,雪翾对他来说,只是姊妹吗?

如果是的话,就不会有这些苦恼了。

一只爬岩鳅又在岸边出现,和当初一样。那时他还虚构,看到爬岩鳅可以实现愿望;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许的愿望还真的都实现了,他考上了大学,也有了爵士鼓。这些愿望,都有着雪翾的支持与陪伴,所以他现在要把自己的虚构当真,对爬岩鳅说:「如果我还能许愿,请让我找到雪翾吧!我向你许诺,我会改善木瓜溪的生态,当作谢礼,好吗?」

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爬岩鳅滑入水中,往深水处游去。

他拖着疲累的身子,骑脚踏车回车站,尽快回到了自己的城镇。他想,只剩下海边了。但天色快黑了,要不要先回家一趟,看看情况?

他回到家中,吴士品正等着他。孟鸿讶异父亲一脸严肃的等待,还以为游志雄的信件被偷看了,但信件明明在他身上,不可能被发现。

这种像是宣告心如噩耗的气氛,难道雪翾出事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雪翾没有回来,但是留下了一封奇怪的信。上面什麽都没有解释,也没有署名给谁,只写了一句:「六亲不认的饿兽本该火葬。」

雪翾的妈妈、外公和外婆,感到有点担心,已经出去找人了,尽量搜寻和火有关的地方。正在上班的翁竹君也听说了这件事,等到她下班回来,也会加入寻找的行列。

孟鸿说:「我也出去找,我要把她找回来。」

「你有线索吗?」

「许诺,是我唯一的线索。如果我找到了,会打电话回家。」

孟鸿再度骑脚踏车出门,这时天已漆黑,路灯微微,他已经十分劳累,但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六亲不认的饿兽本该火葬。

雪翾用这句话,已经充分表达出只有他明白的绝望。

但他只剩下海边没有找过,决定前往海边。就在众人都往火去联想时,他却通往大海,因为他明白,那把火并非物理的火焰,是心中的炼狱。只有用许诺的海水,才可以把火浇熄。

他想起国文课堂上,老师教过的<庄子>:「旧国旧都,望之畅然。」那时雪翾也有发表意见,她说:「旧的国家和城市,会让人心安,不是因为它多麽先进新颖,而是因为充满可以归属的回忆。人总是渴望找寻归属之地,因为那里才是自己最自在的地方。然而复杂社会的种种区隔,往往让人迷失,找不到能让自己畅然的旧物了……」

现在想想,包括那堂课的意见,还有这阵子的乖巧,好像都是最後的求救与道别。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让她在旧国旧都中死去。

他终於到了海边。今晚的月色明亮,是皎洁的满月。月光将海岸照得清楚,包括以前住过的房舍,还有海边的砾岸。

海边的村落早已废弃,当初县议员许诺改建,後来变成搬迁,之後县议员又因为石善尧的丑闻而暴露出种种恶行,移送法办。政策和法令不断变迁,徒留下无人管理的房屋,无人记得的许诺。

但他记得自己和雪翾的许诺。他们曾经在这里勾勾小指头,立下一生的约定。就算只是儿时的约定,他也愿意一辈子遵守。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

※※※

他找到了她的鞋子。

整整齐齐,停放在岸上。

顺着鞋尖的方向一看,前方的海面上,有着一个长发的背影,正缓缓往深海移动。

「雪翾!」

月光延伸到岸上,与长发的背影连在一起。她在光芒中走入大海,虽然愣住几秒,但没有回头,继续前进。

「雪翾!别这样!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次,背影回头了,正是雪翾没有错。

她看起来比平常更温柔,更轻松,好像只是要去散步般。她轻轻说:「先站在那里,别过来。」

他怕刺激到她,不敢往前冲。

「虽然不想让你找到,但你来了,我还是很高兴呢!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但就是这个许诺,让我决定彻底离开。」

「别做傻事啊!」

「对我来说,活着才是傻事吧!每天都要忍受得不到你的痛苦,并且让你承受相同的痛苦,都是因为你太善良了,被许诺绑着,无法丢下我。我就像一只饿兽,被你的许诺绑在树下,想吃你却又吃不到,而你也很辛苦地维持这样的綑绑……我不想再否定自己的爱,也不想再让你为难了。所以……我们的许诺,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你要牺牲自己让我自由吗?你以为我会快乐吗?你看过我失去姊姊後的样子,应该知道我无法承受!」

「我知道你会难过,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哭泣,你会成长,你会顾好你的家,而我也能保有最初的爱恋之心。让我们就此告别,解放彼此吧!」

雪翾往海继续行走,他奋不顾身追赶,但雪翾也开始奔跑,两人的距离拉大。最後,雪翾完全沉没了。

「不行,不能丢下你!」孟鸿也潜入水中,儿时常在这里游泳,但自从迁村之後,技术早已生疏。他在浪中沉浮,却看不见雪翾,手脚也因整天的劳累而不听使唤。

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比雪翾早死。

这样也好……虽然死不是他的愿望,但他可以完成一生的许诺。

这辈子都不会抛弃雪翾。

即使赔上他的这辈子,在所不惜。

※※※

雪翾在海中浮沉,感觉意识渐渐模糊。

奇怪的是,视觉反而看得更清楚。她看见孟鸿朝她而来,不是以游泳的方式,而是无视海水,在海中漫步,一步步朝她走来,伸手拉住她。

她懂了,这个画面不是水中,是天国。天国知道她最大的快乐是什麽,所以给她一个只属於她的孟鸿。

「不对喔,」眼前的人对她说:「属於你的孟鸿,还在人间,你要好好把握才行。」

声音穿透海水,直达雪翾的心中。眼前的人竟有一把温柔的女声。

这个人不是孟鸿?她是女的?明明长得那麽像,有着一样的细眉……

这个人牵着雪翾,在海底行走,雪翾觉得自己可以自由呼吸,渐渐走到岸上。

「到家了,你好好迎接自己的人生吧!」

「你是谁?海底的精灵吗?」雪翾问。

「活着就是最好的礼物,请好好善用。一直以来,辛苦了……」

雪翾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她喊着:「你是……」

※※※

雪翾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岸上趴着咳嗽,不断咳出海水。之前蒙胧的意识变得清晰,包括皮肤和衣服的湿冷。

孟鸿躺在她的身边,说:「我……还想守住许诺,不要你这样结束……不过我好累……」

「孟鸿!」雪翾起身,抱住虚弱的孟鸿。

「我的一生……要结束了吗?」

「不会的!」雪翾说:「你没有外伤,只是累坏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更重要的是,你不可以丢下我!求求你!」

「可是我害你产生想死的念头……」

「不,一直都是我在害你,你不要被我的无能所障碍了!记得你爸的文章吗?我们必须改善无能,才能够跨越障碍!我不会再寻死了,你振作起来啊!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孟鸿虚弱地笑着:「别这样……我们都不要死……」

雪翾对他点头,说:「我刚才看见你姊姊了,她送我到岸上,用清晰的口齿叫我活下去,还说活着就是最好的礼物。」

「姊姊?」听到这番话,孟鸿显得较有精神,说:「我刚才只看到海潮恰好是冲向岸上,所以才把你送回来。不过或许真的是姊姊也说不定……」

「我相信是她,所以我不能任性地寻短了,更不能拖累你一起死。刚刚我差点害死你,真的很抱歉……」

「那我也不能就这样死了。」孟鸿勉强振作起来。

两人缓缓坐起身来,在月光下检视身体,还好都没有外伤。

泛着光芒的身躯,反映着内心的光采。

雪翾说:「我们的爱……不会再遭受障碍了吧?」

孟鸿握着雪翾的手,说:「是啊,就算遇到再多损伤,我也决定跨越障碍了。」

雪翾红着脸说:「刚才表姊除了叫我活下去,还有对我说……属於我的你,还在人间。这下子我有理由活下来了。」

「是啊,活着比较好,可以亲身体会……」他的话未说完,雪翾已经凑上唇来,两人献上彼此的初吻。

双唇一碰,就再也舍不得停歇,随着海潮声,濡湿着彼此的唇和脸。

不知过了多久,孟鸿说:「我去打电话,让家人们放心。」

「不要,一离开这里,你搞不好又变回那个重视家族规范的孟鸿,不会再吻我了。」

孟鸿笑了笑,拨着雪翾的湿发,说:「我曾经在感情和家族之间为难,现在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喔?」

「我去打电话报平安,跟家人保证会带你回来,但是不说我们的位置。然後……」孟鸿亲吻雪翾,说:「等一下就算你不让我吻,我也要吻个过瘾喔!」

※※※

他们一起去村外打了公共电话,并且说会晚点回来。然後,他们再度回到这废弃的海边村落,走进了当初孟鸿一家人的住处,如今只是简陋的空屋。孟鸿脱下了湿衣,将屋内擦拭乾净。

雪翾也脱下了湿透的上衣和裙子,铺在地上当作床垫。接着她站得直挺挺的,身上只穿着黑色的胸罩和内裤,在窗外的月光照映下,晶莹剔透。

「雪翾,你好美……」

「剩下的部份,要让你来脱喔!」

孟鸿走近,先亲吻着她,然後扯着她的胸罩,就在雪翾以为即将出现激情的裸露时,却听到孟鸿问:「这个……要怎麽解开啊?」

「从後面啦!你真的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呢!」

「因为我命中注定属於你。」

孟鸿解开她的胸罩,圆浑的乳房弹跳出来,在月光下更显洁白。

孟鸿并不愿急躁,慢慢欣赏。雪翾挡着胸部,说:「一直看着,我会不好意思。」

「我只是一直在想,我从小就认识你了,现在却看着从未看过的模样,真奇妙的缘分……」

「讨厌啦!」雪翾害羞。

「我不能继续看吗?」

雪翾不说话,把双手慢慢垂下,胸部再度一览无遗。这次孟鸿靠近,从她的脖子一路吻到乳房,舌尖在乳头上打转。那种酥麻的感觉,让雪翾整个人失去力量,从站姿变成躺下。

孟鸿坐在她身边,问:「你的小裤裤……可以脱吗?」

「不……」

「不行?」

「不……不要问啦……」

他脱下她的底裤,不知是因为溺水还是其他原因,底裤上有湿湿的水。卸下底裤的瞬间,一股诱人的体香传来,让他忍不住凑近腿部,亲吻那隐密又神圣的花园。

「啊!怎麽可以用嘴巴碰那边?」

「我不是说过,要吻个过瘾吗?当然要吻遍全身才过瘾啊!」

孟鸿不顾抗议,任意亲吻。由於他也没有经验,於是慢慢用舌尖测试各个位置的反应,当他的舌尖碰触到女性最敏感的私处时,雪翾开始娇喘,他知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於是开始更热烈的进攻。雪翾喊出连自己都不好意思的话语:「好棒的感觉喔……可是不行……这样……会变得湿湿黏黏的……啊……但是……但是人家好想要……」

随着孟鸿的亲吻,阴道里有爱液流出,这会儿提醒了孟鸿,大概还可以再深入一些。雪翾被挑逗得无法拒绝,一直喊着:「孟鸿,你……你弄得人家……好想要……」

「我也是。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喔!我虽然拒绝你的告白,但是身体还是想要你,所以有几次,我都自己想像你在身边,然後用手解决……」

「这样啊?那我们扯平了。」

「你也是吗?」

「嗯,只是现在我才知道,透过你的手,感觉完全不同。」

「所以我们都要活着,才可以感觉更多。

「没错,我不会寻死了。」

「那麽,让我感觉更多吧!」

孟鸿也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全身赤裸。雪翾深呼吸,尽管已经想像过,但看到实物还是脸红,彷佛下腹有另外一个他,精神抖擞,抬头张望着世界。

她伸手触摸,感受到手中物体的体温。她鼓起勇气,对它轻轻一吻,说:「等一下就拜托你了。」

孟鸿让她平躺,慢慢伏在她身上,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贴近。孟鸿说:「原本我今天已经累了一天,可是看到你的身体,我的精神都来了。现在,准备好迎接要发生的事吗?」

「好奇怪喔,我的头脑突然想着完全无关的事情。记得小时候,我和你在这里,帮你爸爸做家庭代工,你记得吗?」

「记得啊!那天你自己跑来海边,我快担心死了。还好你平安无事,不然我……现在就没有这麽柔软的身体可以摸了。」

「孟鸿!」

「现在,属於我们的家庭代工,要开始罗!」

「不要乱比喻啦!你是在帮谁代工啊?」

「啊,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还是少说多做吧……」

在他们闲聊以驱散紧张的同时,孟鸿的雄器就一直摩擦着雪翾的私密地带。雪翾伸手握住它,缓缓引导。终於,身体突破了禁忌的门。

「呜!」

「很痛吗?」

「没关系,照你喜欢的方式做吧!」

孟鸿不敢造次,感受到雄器被夹紧的压迫感,只敢缓缓前後移动。侵入的范围愈来愈深,他因这样的摩擦感到舒适。雪翾紧抱着他,忍不住叫着:「孟鸿……终於和你在一起了……啊……你卖力的表情好可爱……」

「雪翾,你好棒……」

「我刚刚才在想,关系改变後,该怎麽叫你,是像平常一样叫孟鸿吗……」

「不然,你可以叫我鸿,我叫你翾,一个字好像比较亲昵……」

她紧抱着他,撒娇:「鸿,再多怜爱我一些……」

孟鸿看她抱得这麽紧,就坐起身来,保持两人相连的状态,让雪翾与他面对面坐着,像是将她穿在身上,两人坐着合而为一。

他抱着她的美臀,不断晃动以增加刺激。初动时,她的身子还不太稳,直到搂住他的脖子,找到了支撑点後,开始懂得为自己的女性情慾试验最能满足的角度。她的臀部先是上下摆动,接着是前後摩擦,後来连左右旋转都出现了。有点喘的雪翾说着:「我……从来没试过这麽多角度,每寸地方都被里面的东西搔过了……啊……就是这里……」

说完,她就用身体做出更敏捷的套弄,孟鸿也体会到全方位的快感。虽然雪翾胸围非常突出,但由於体态娇小,摇起来十分灵巧,双方的胸脯不断相碰。

看着雪翾的美妙律动,孟鸿深深感受到她的存在,享受与她做爱的喜悦。

心如说得没错,活着是最好的礼物。

雪翾摇累了,说:「鸿,像一开始那样,让我躺着吧……」

孟鸿往前扑倒,又回到一开始的男上女下体位。雪翾说:「没想到身为表兄妹的我们,会有如愿以偿的一天。」

听到表兄妹三个字,孟鸿感慨万千。雪翾说:「怎麽了?开始觉得这是禁忌了?後悔了吗?」

「绝对不会後悔,我很高兴能当你的哥哥,才可以与你相识。现在就算你叫我哥哥,我也不舍得停下来了!」

「真的吗?你说我叫你一声『哥』的时候,就是让你辛苦的时候。那麽现在,我想多叫几声哥……」

两人剧烈运动着,孟鸿贪求更多的快感,猛力抽插,并揉着雪翾高耸的乳房;雪翾的身体逐渐适应性爱,开始跟着摇晃,兴奋而忘我地喊着:「哥!哥!我最喜欢你了!鸿!我还要!哥!我还要!再给我多一点,让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哥——」

两人的生之慾望,已经达到顶点。脑中一阵像是宇宙爆炸的快感袭来,身子也跟着反应,雪翾的下体连续收缩,达到了高潮,连带地也让孟鸿无法再忍耐,精华从雄器爆射而出,灌满了她等待好久好久的体内深处。

两人汗流浃背,赤裸相拥,激情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安详的满足感。

「这之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嗯,我不会考虑其他选项了,最棒的翾,就由我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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