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淋漓的睁开双眼,白雨霏惊恐地喊叫出生,半举在空中的手被一双柔柔纤手给握住。
「楼主?」
惊骇地半坐起身,白雨霏问:「这里是哪里?」还未脱出梦魇的她直喘着气。
「这里是玄飞堡,楼主你感觉如何?」娟帕按压在白雨霏的额上,紫心切地更贴紧白雨霏。
「紫?」回望着那一双尽是忧虑的黑眸,白雨霏回握着紫的手。
「我这是怎麽回事?」
把枕头枕在白雨霏的背後,紫问:「楼主忘了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麽事吗?」
惊紫这一问,白雨霏依稀想起自己被紫拥着想逃脱杜风清的追赶,她疑问道:「风清师兄呢?」
「风清为了救楼主也跟着楼主往山沟一越而下,现在还正卧床休息。」
白雨霏紧张地握着紫的手,问:「风清师兄有无大碍?」
「受了点皮肉伤多养养就可以了,反倒是…」看了一下白雨霏的脸色,她迟疑着是否该说。
「怎麽了?」
「楼主。」紫正经地盯着白雨霏,她道:「你这一次的伤引出了你体内陈年来的旧疾。」看着白雨霏眼眸中掠过一丝伤痛,她又说:「虽不知楼主曾受过怎样的伤害,但我决不会像外人说道。」
「谢谢你。」
紫微微一笑随後扳起面孔,「楼主你既然贵为药楼之主,相信比我更深谙医理,如今你内息纷乱又加上藤蔓细毒皆都引出沉寂你体内多年的旧伤,我也相信以你的医术断不可能放着旧疾不管,如有什麽难言直到无仿。」
如今她也身为玄飞堡的堡主夫人,有今天的这一切全都是绦华所赐,她很明白绦华并不是全然无情的人。
「也许,我们可以去寻求主子的帮助。」如果是连白雨霏都无法医治的病疾,可能就只能依靠绦华了!
白雨霏摇了摇头,咬着下唇,道:「目前绦华下落不明,就连青剑都寻不到踪影,更何况我们?」
「青剑日前有来过一趟。」她润了润喉又说:「就是青剑救楼主上来的。」
白雨霏瞠大双眼不敢置信,「青剑?!」
她万万没想到从山沟中救她上来的会是青剑,她还以为会是…
「怎麽会是他?」
「那日我请宇要下山沟救楼主二人,但在宇正要下去时刚好青剑向我询问主子是否来过我这,而我就顺势请求青剑救楼主。」
「以他的个性应不会爽然救我的。」目光放远,以她对青剑的了解,那人不会主动去管闲事的,就算她是红楼的一员……
「可是不也还是救了吗?」紫眨着她水灵的大眼,俏皮地望着白雨霏苍白的脸。
白雨霏初露笑靥相视而笑。
「真没想到连青剑都能被你劝服。」说真的,她从没想到青剑竟然会愿意救她。
「那个大冰块满脑子都只有主子,我只要善加利用就可以了。」抿了抿唇,她笑道。
白雨霏的眼眸瞬间黯淡,她道:「能有像青剑这般的人从一而终地陪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看惯了人间悲欢离合,像青剑如此忠心的贴身剑客她还从未一见。
紫皱了皱眉头,她思忖道:「主子跟青剑有何过往,我也不甚清楚。」只记得有记忆以来绦华的身边始终都有青剑默言在一旁相伴。
回想起初见绦华的情景,白雨霏不由得一笑,这让坐在一旁软凳上的紫一脸不解。
「没什麽,只不过是想起当年初见绦华的景像。」回以一笑,白雨霏的思绪又悄悄放远。
当年她下了一个赌注,那时她心想横竖都是这样过一生,不如就赌赌看是否有义母所说的希望,如今看来她赌对了,可心中却也是满满遗憾。
她答应绦华一生只为她所用、为她而活,同时也得要抛弃那内心深处拥有的一丁点希望以及眷恋。
她是答应了,也给绦华立了誓言,但心却总是背道而驰……
每当她假借出外采药的名义绕道去白家山庄时,看见那凄凉的场景她就内心一紧。
她知道她出卖了父亲,背叛了为护她周全而牺牲的师兄弟们,因为她从没为了他们付出些什麽行动。
整整快十五年了,她却没为他们手刃任何一位敌人,现在竟只想一人安稳地在这世上的角落生活就好。
她扯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小声低喃:「也许,时间快到了…」
看着白语霏开合的唇,紫问道:「你想说什麽?」
低首摇了摇,白雨霏说:「我既然已经清醒了,你就不必时时刻刻顾着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目前还死不了……」
「是死不了没有错,但是也不能不积极治疗,楼主。」柔夷轻覆在白雨霏的手上,她想藉此动作告知白雨霏,她决不是孤独一人。
被绦华领回去的女孩几乎人人背後都有不同的心酸史,当她看见白雨霏伤痕累累的躯体後,这不由得让她对白雨霏心生怜惜。
当年的她肯定只是一位小女孩,她究竟是怎样熬过那一段时光的?
不想多想,却又不得不想,紫顿时眼中满布氤氤水气,「楼主…」
似是被紫的泪水所感染,白雨霏扯着一抹极难看的笑容道:「想必你都看过我身上的伤疤了,那些都过去了…」
「不!」紧紧握住白雨霏的双手,紫说:「没有过去,我知道那些过往对你而言并没有过去,要不你怎会都躲着风清呢?」
她知道白雨霏不想碰触这些问题,但是看着她跟风清两人这样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风清,他什麽都不知道,你这样待他不会太过惨忍吗?」
白雨霏望着紫关怀的眼神,她柔柔地说:「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风清师兄他们…」她流浪的那一段时间透过他人口中得知白家山庄一夜被人屠杀,她就认定此生无缘在与他们相会。
「直至十年前我与绦华外出无意间又遇见了风清师兄…」抿紧红唇,只要一想到杜风清当时为了她被绦华百般刁难的情况,她紧咬着下唇默然落泪。
「楼主,你别哭啊!」递出娟帕,紫早在杜风清的言谈中猜出当年约莫情形。
「如果能把真实情况跟风清说明的话,我相信他肯定会谅解楼主的。」
白雨霏摇着头,「风清师兄的个性我很清楚,我知道他会谅解我,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当上一次在外域碰见杜风清後她再也无一觉好宁。
看着杜风清那一双坦然的眼就揪得心窝泛疼,让她不得不想起那一日引食毒魔教进入白家山庄的人就是她!
「不会的,我相信你们两人一定能携手度过你心中的坎。」
牵起紫的手,白雨霏脸色苍白微勾唇角,「别说我的事了,风清师兄的伤势如何?」
一提起杜风清,紫蹙起柳眉叹气道:「他如果再不爱惜他那双腿的话,恐怕就会废了。」从杜风清受伤的位置,紫便能猜测当日风清必定抱着白雨霏用他的双腿来承受所有外在作用。
白雨霏猛然放开紫的手,紧抓着紫的双肩激动问道:「怎会这样?!」
为顾及白雨霏的内伤,紫犹豫着是否要把她的猜测说出。
「快说啊!」
「昨日风清一清醒後就直奔你这,他不顾他的腿伤执意跑来,事後宇得知也赶来这劝阻风清,没多久风清又再一次昏厥了过去。」想起之後诊视杜风清的腿伤时见到那一片模糊血肉,又让紫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风清师兄的房间在哪?」
「你想要去探视他?」
点了点头,白雨霏坚定道:「有我在,我必保风清师兄双腿健全。」
瞳眸微张随後紫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笑说:「有楼主的医治我相信风清的伤必能迅速痊癒,不过反倒是楼主你自个儿也伤得不轻,这事先暂且按下,待你气血较为通顺明日在过去也不迟。」
拍拍紫的手,白雨霏一扫刚才迷惘神色,露出苦笑说:「等他痊癒,我还走得了吗?」
「经过这一事,楼主还是想躲着风清?」她不明白,白雨霏明明就很在乎杜风清的感受,既然如此何不坦然说出一切?
「你很清楚,既入红楼何来自由?」撇开紫的注视,白雨霏笑得更加苦涩。
想再握住白雨霏的手停在空中一僵,她看不穿白雨霏的心,眯紧双眼,小脸跟着一垮,「虽入红楼身不由己,但你看我不也是安然跳脱?」红楼楼规严格,可她如今走出了红楼也跟邢纪宇相偎、相守。
「我不像妹妹你有这般的福气。」很久之前就知道绦华有意让紫回去邢纪宇的身边,而她答应了绦华永在药楼任职。
「主子不是我们以往所想的那般冷血无情,你也许可以与主子一谈。」当她两个孩子出生时,绦华还送了份天大的礼物,既然绦华都能这样待她母子更何况是比她更早入红楼的白雨霏呢?
「我不愿。」罢了罢手,她随後闭上双眼摆明不想谈论了。
把被褥往白雨霏身上拉好,紫轻叹道:「那我先去看看风清,楼主你就先在这儿小憩,等会我再过来看你。」
假寐的白雨霏听见紫自软凳上起身关门的声音後,她立即张开眼睛对着帐顶大大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紫是为了她好,她也清楚绦华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女孩,但她就是不愿意去面对杜风清……
摸着脸上半结痂的伤口,她掀开被褥穿戴好鞋子穿上外衣随手拿起柜里的娟帕往脸上遮去大半容颜,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白雨霏顺了顺长发便迈出房门刚好遇上正打扫院子的小俾。
「请问杜风清的厢房往哪走?」
一听见身後的声音,拿着扫帚的小俾女赶紧回头却见一身随兴的白雨霏当场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小俾女的反应,白雨霏重覆刚才所说的话,「请问杜风清的厢房往哪走?」
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近日堡主夫人所带回来的白雨霏,她道:「回白姑娘,夫人有交代如果你清醒後便带你往杜大夫的房里,请你随我来。」
白雨霏微微一笑,跟着小俾穿越过重重长廊,途中不少人回以惊愕的目光但她的心中目前只念着杜风清的伤势。
约莫一刻後,白雨霏看见紫走出杜风清的房门往她走来。
「没想到楼主动作竟会是这麽快。」应该是她前脚一走,白雨霏就一出房门吧。
「我担心风清师兄的伤。」
见她眼光一直往杜风清的门扇飘去,紫笑道:「风清人还在昏迷,所以楼主你就放心进去吧!」
她把视线转移至紫的脸上,她由衷地感谢道:「谢谢。」
「不需这麽客气,当初要不是有楼主解药,我怎能得我那两个小宝贝呢?」
「那解药不是我送的,是绦华。」话一说完,白雨霏提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长久的疑问在白雨霏的一句话後顿时明朗,当初虽是有怀疑可能会是绦华所送,但如今看来改日一定要往红楼一趟向绦华致谢。
再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扇,紫漾着好看的笑容对着候在一旁的小俾女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看着微皱双眉躺在床褥上的杜风清,白雨霏也跟着蹙起眉头,她伸出带点冰冷的小手抚着杜风清的眉间,想抚去他的纠结在一块的眉头。
「对不住,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而我却只能一再忽略…」没抚着杜风清的手用力一握,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里。
「因为我怕…我怕如果跟你走得太近会为你带来不幸。」知道杜风清听不到她的话,白雨霏更是放胆地把脸轻轻地靠在杜风清的手臂上。
「风清师兄,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们…」泪水再次溢出落到杜风清的臂上,衣物快速地把白雨霏的泪水吸收,彷佛她从未哭过。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在找我,可我就怕…怕那些人会找上你,就跟爹爹他们一样…我这世上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决不会让你遭受他们的毒手。」有她就够了,食毒魔教的手法她嚐过就好……
虽然早在十年前食毒魔教被武林人士号召消灭,可是从隐藏在中原各地的红楼影士们传来消息,食毒魔教还有残余教众正秘密聚集想要再一统食毒魔教向当年那些前辈报仇一泄心头大恨。
既然知道食毒魔教正蠢蠢欲动那她更不能让杜风清陷入这场风暴,她有红楼能可依靠,那杜风清呢?
不自觉地咬紧下唇,她紧紧抱握住杜风清,「我不能让你落入食毒魔教…」目标有她一人就够了。
嗅着杜风清身上淡淡的清香,她把视线移到包裹着重重纱布的双腿,见渗出血水的殷红纱布,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滑落。
她颤抖手缓慢地移到杜风清的腿,「怎麽会…」
红肿的眼快速扫过周围,她起身打开柜子寻找乾净的白布并把娟帕浸入水盆拧乾後细细擦着杜风清的脸。
长嘘了一口气,白雨霏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定要把杜风清的腿给医治好,她精准又迅速地拆开满是血水的白布。
她低头细看伤口这才发现已有溃烂之象,她赶紧起身翻找着她日前在外域请方初奕转交给杜风清的药箱,当她心急如焚时就在床头旁的矮柜里找到了。
白雨霏打开木制药箱从中挑出几瓶药瓶把里面的药粉依照比例混合涂抹在杜风清的腿伤後,又往自己怀中一探拿出一个白玉所作的小瓶,她一手倒出药丸一手从桌上倒一杯水後赶紧又坐回床沿边。
「风清师兄,冒犯了。」白雨霏把药丸塞进杜风清的嘴,嘴含一口水便吻住杜风清的唇想借此动作让药丸能顺利进入杜风清的身体里。
当确定杜风清把药丸吞进,白雨霏红着脸退出却惊见杜风清一双清澈无尘的眼直揪着她!
「你…」惊愕到快要说不出话来,白雨霏僵硬着身子久久不能言语。
低哑、平稳又充满着虚弱的嗓音,唤着:「霏儿…」
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白雨霏万万没想到杜风清会在此刻清醒,她极欲转身离去却见杜风清双手按压在被褥想要起身,她见状眼含泪地再把杜风清压回床上。
她带着哭音说:「难道你不想要你这双腿了吗?」
杜风清自嘲地扯着唇畔,道:「此时我不起身追你,你不是还要再跑吗?」他很清楚如果这一次再错过白雨霏,他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为什麽不放弃?难道你就不能把我当作死了一般?」
「这种事…我做不到。」
看着杜风清坚毅的眼神,白雨霏顿时认为自己的心态很狭隘也很自私…
「你就是不懂得放弃所以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心中莫名地升起一把火,白雨霏握紧双拳对着杜风清吼叫道。
杜风清不回答白雨霏的话就这样直勾着站在他床边的白雨霏。
被杜风清看得很不自在的白雨霏用着长袖掩盖自己的手,她捏着自己的大腿警告着自己千万别心软。
室内静得连彼此的呼吸生都听得一清二楚,白与霏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率先撇开视线。
耳边响起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声,白雨霏用着余光关怀着杜风清。
「如果,我真的放弃,你就会感到开心吗?」
没想到杜风清会问这样的问题,白雨霏又是一愣。
她从没想过杜风清真的放弃後她会怎样,面对多年来杜风清锲而不舍地追逐与投射而来的关怀眼神,她虽然感到心窝一暖但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却告知她千万不能拖累杜风清。
但是,要是杜风清放弃的话……
脑海中幻想着杜风清离去的背影这就让白雨霏难受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
不知为何她竟然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意识到自己是多麽依赖的杜风清,白雨霏不禁往後一退,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感到开心…不要问我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半撑起上半身,杜风清又说:「这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
「别起身!」惊慌地跑到床边,白雨霏不知是否该碰触杜风清。
「既然你叫我放弃,何必要来关心我?」眼中掠过一抹失落,杜风清恢复他一贯地温和笑容,做出请的动作,「那就请白姑娘离开。」
讶异杜风清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白雨霏抖着双唇心中更添一抹苦涩。
她做到了,她让杜风清放弃与她纠缠,可是为什麽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欣慰与开心?
「怎麽?还不走吗?」话语透出冰冷,杜风清望着白雨霏的眼神温柔尽散。
白雨霏深吸一口气猛然往後倒退一大步。
这人是谁?
面纱後的她露出一抹苦笑,她望着在床上乾咳的杜风清她立刻端起茶杯到了一杯水递给杜风清。
「我不需要你来照顾我。」杜风清闭上眼眸,继续咳着。
「别与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白雨霏强硬地拉起杜风清的一手硬把茶杯塞往杜风清的手里。
「我不喝!」一个推手,茶水连带茶杯碎裂一地。
胸口一紧,白雨霏白着一张清秀小脸问道:「你这是做给我看的吗?」
杜风清又躺回床铺上,他紧闭双眼不做任何回应,突然脸上顿感一热,他张开眼发现白雨霏正拿着帕子为他拭去脸上的薄汗。
「谢谢你。」白雨霏鼓起勇气隔着面纱对着杜风清甜甜一笑,不等杜风清开口她立即抽手起身却被杜风清一把拉住。
「为什麽?」
不了解杜风清所问何事,白雨霏扯了扯自己的手,把自己的脸撇向另一边。
音量稍稍变大,杜风清冷着嗓音,问:「为什麽?」
见白雨霏不想回答,他伸长了上半身并把白雨霏的脸给扳了过来强迫她直视他的眼,「自个儿都放不下对我的关怀,为何还要我当你已死?」
在他自白雨霏的门前昏倒後,紫就向他说过这两年来白雨霏曾多次躲在暗处观看他,并言明其实白雨霏至今都非常地关心他。
回视着杜风清的眼眸,白雨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紧接着是一片的惨白。
温润大掌抚上白雨霏冰冷的小脸,杜风清再问:「何必要欺骗自己如厮?」
如一根刺卡在咽喉,白雨霏良久後才吐出:「我…没有。」
扯开复盖在白雨霏脸上的面纱,杜风清细细抚摸着白雨霏脸上的细小伤口,声音放柔问道:「还疼吗?」
被杜风清这麽温柔一问,藏在内心多年以来的孤独瞬间瓦解,她泫然欲泣张着迷蒙大眼。
眼前是她躲避十多年的杜风清,也是一再被她用冷漠言语所伤害的大师兄,是这辈子唯一仅存下来的亲人,究竟她该不该被这一时的情感冲昏了头去抱着这位总能给予她安心感的人?
她能吗?
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能允许她寻求这短暂的温暖吗?
未待白雨霏把脑中混乱的思绪整清,杜风清伸臂便把白雨霏牢实地揽在怀中,低沉又不失沉稳的声音自白雨霏的发顶响起。
「我不知道这几年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也不清楚你是怎麽入了红楼,但是既然我寻到你了,就不会放任你浮沉在这多事的江湖中。」
她日前这样对他,而他还是如此无私待她,白雨霏的眼中尽是感动低声喃道:「风清师兄…」
她迟疑着,小手缓缓地握紧杜风清的衣摆,「对不住…」那早就不知道在心中诉说多少次的话语,她这一次终於能当面向杜风清说。
「为什麽总是要说对不住呢?」唇畔扯出如春风般的温和笑容,刚才在半梦半醒之间就一直听见白雨霏对他的歉意。
「我…」稍稍抬头注视着杜风清的下颚,她最後还是只能重复那三个字,「对不住。」
不知为何她此刻竟贪婪地渴求着杜风清给予她的温暖,她眼眶一湿静静地依偎在杜风清的胸怀。
「等我们伤好,就回家吧!」拍抚着白雨霏的背,他笑着说:「好久没去了,一想到竟有点兴奋。」
说到家,她还有家吗?
泪水不停使唤地流出,她看着杜风清的带点稚气的笑容,她该如何开口拒绝他?
推开杜风清的怀抱,白雨霏的眼上还带着泪珠,歉道:「风清师兄…对不起,我不能连累你。」
双手改扶着白雨霏双肩,他疑惑问:「怎麽了?」
「我毕竟是白家山庄唯一幸存的白家人…」语气一顿,白雨霏又说:「我不能跟你回去。」
还以为白雨霏是要说什麽,杜风清拍拍白雨霏的发顶,笑道:「食毒魔教的人早在多年前就被武林联合军给歼灭了,你在红楼没听说吗?」以红楼的办事能力,他猜测白雨霏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
敛下眼眸,白雨霏抖着长长的睫毛,略带点鼻音说:「这几年食毒魔教已经秘密联合起来了,而我又是爹爹的嫡传弟子,我怕他们还会回来找我。」虽然是多年前的事,但自她口中说出还是不禁让她一颤。
「有这一回事?」他眉头一皱,多年在外走动的他从未听说有食毒魔教的残众消息啊!
「千真万确,这是绦华特意透漏给我的消息,同时也警告我不准在外头露面,以免被那些人逮到…」
看了一眼杜风清的表情变化,白雨霏说:「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回去,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不想再看我牵绊的人死在我面前,我的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绝对不能在加上风清师兄。」
杜风清的表情凝重,他仔细地听着白雨霏的每一句话,最後他吐出长长的叹息,「那不是你的错,师父他们的死更是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至此,这全都是那些丧心病狂的食毒魔教的错!」
「不是的,不是的…」白雨霏狂乱地摇着头,她泪水狂流地紧抓着杜风清的前襟喊道:「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的话,爹爹他们是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抓住白雨霏的手,杜风清一脸不解,「怎麽可能会是因为你?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那些恶徒杀害了师父跟众多小师弟!」
她紧咬红唇,心一定,她撕扯自己的心扉哭喊,「引他们入山庄的人,就是我!」
她不敢看杜风清的表情,白雨霏缓缓自杜风清僵硬的怀抱里退出,她站在桌边笑得一脸凄艳,「真正杀害爹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她心痛地闭眸流下了清泪。
「那一天,刚过十二生辰的我,在山下遇到食毒魔教人,而我就是领他们入门的人,我怎样都没想到上一刻哭求着来求医的他们,下一刻竟化为厉鬼一刀一刀地夺去大家的性命!」白雨霏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彷佛见到那一天的场景!
她止不了地全身颤抖着,她双臂紧紧拥住自己,眼神无光地看着一脸错愕半坐起身的杜风清,「我不值得…我根本不值得让风清师兄对我这麽好…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时,我有多麽多麽地开心,而你为什麽这麽执着寻寻觅觅?!我既担忧又欣喜,我又怕总有一天会被你发现这个事情,更怕食毒魔教的人夺去你的性命,我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痛了!」
瞬间崩溃的白雨霏抱着自己蹲了下来,「可是当你说你要带我回家时,我又开始渴望,明知道不可能随你回白家,但是我的心却因此悸动了。」拍着自己的胸口一笑。
「为什麽我会这麽矛盾,为什麽你要救我?」就让她死在那一片山沟里的话,她也不需要如此痛苦。
她这一生究竟有多少次想死的念头,又有多少次想要重新来过的希望?
这不是梦,更不是幻境,她现在很清楚如果再不跟杜风清切割的话,将来定会连累她,她不能,也不许!
白雨霏站起身,红唇开开合合地喘气、呼吸,想把刚才狂乱的神情全部压下,她笑了,笑得苦涩,笑得令人心疼,她说:「这样你就很清楚了吧…等我医治好你的双腿,我便会马上离去,以後别再来我…」
杜风清激动抓紧床沿,泛白的手指说明了他满腔的怒火,他吼道:「为什麽要把这些痛苦与过错全部往你自己身上压?这些都是我们不愿发生的事,为什麽你就不能放开好好重新过你的生活吗?你硬是要与我切割,你就都没想到过我的感受?」
被杜风清这一吼,白雨霏当场僵硬地看着杜风清,开始苍白的唇缓慢地说:「我是个不详的人,肮脏、可怕也曾耍过心机,像我这样的人哪能跟在你身边?」你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虽言语冷淡,但是字里行间仍能透出你对他人的关怀,而我却是受尽世人的鄙夷,最後沦落到红楼治癒了多少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败类,她这样的人怎能待在杜风清的身边呢?
这样只会污秽了他……
待续...
By韹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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