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鋼琴之王 — 第五章‧三

冷──

祝梵辛用双手环抱着身子,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只是想赶紧逃离那里──那个带给她屈辱的地方。

夜晚的大街上人烟稀少,祝梵辛孤独地走在光线微弱的街道上,冰凉的大雨打在身上,浸湿了梅姬替她挑选的白裙。突然,她哭了出来,温热的泪水划在冰冷的脸颊上显得格外深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哭,那不是她碰过最恶劣的人,也不是她听过最刺耳的话,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此刻,她是真真正正的感到无助,没有了家人在身边,受到的委屈必须得自己吞入腹中,默然地承受着。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喀答喀答」的声音,抬起头,一辆马车竟迎面而来,马车行驶的极快,祝梵辛一侧身,几乎是同时,她被马车撞倒在地,左腿来不及收回,硬生生地被马车厚重的轮子辗过,只闻小腿「喀」得一声,随即失去了知觉。马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消失在她眼前。

「好疼……」她低声喊出来,却不知道确切是哪里发疼,也或许,全身都疼。

天父啊!祝梵辛仰天望着乌云密布的天,在心中呐喊着。祢正带领我到何方?这条祢所引领的路该会通向何处呢?

她尝试着站起身,左脚却软绵无力,无计可施下,她勉强爬到街旁,扶着墙壁,使尽力气站了起来,但是,她进而发现,整个身子仅能靠着墙壁,无法移动半分。

还会有什麽比现在还糟糕呢?

低头一看,裙摆竟被染成艳红色,原来左脚不只是骨折,连外皮都破了。祝梵辛露出苦笑,她的左脚也真是不幸,先前扭伤了,现在换成骨头断裂;突然,她竟觉得有点好笑──这不是一场梦境吗?怎麽一切一切都如此真实?世界上哪有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就算有,她也应该是最没有可能碰到这种事的人。钢琴之王──弗朗茨‧李斯特?一切都是梦境吧?他是如此遥远的人物,作古了两百年,又怎麽会让她碰见?更何况吻了她、弹琴给她听?不要说笑了!这种话说给高依蒂是会被她笑掉大牙的!

醒来吧,荒唐的梦境!醒来吧!祝梵辛紧紧闭起双眼,过了数秒,再度缓缓睁开。眼前依旧那同一幅景象,暗沉阴冷的夜街,头顶上大雨滂沱,全身吃痛着,尽管是夏天,她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发着抖。

「天──让我醒来吧!这一切都太荒谬了!」祝梵辛崩溃般地朝天大喊道。这一喊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手一软,整个人跌坐到地上。

强劲的雨势似乎没有打算要削弱的趋势,天上甚至打起雷来,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巴黎城市。

此刻,祝梵辛又脏又湿,全身的痛楚已经转为麻痹,街道上安静地令她甚至产生了全巴黎是否只剩下她一人的错觉。

不远处的教堂钟声突然响起,一连敲了十二下,她却一动也不动地,像具死屍般靠在那里。

演奏会应该早就结束了吧?李斯特先生会不会发现她失踪了呢?有人会找到她吗?还是,她将会葬身於……

未完的思绪被从街底驶来的马车声硬生生地打住了。

马车……

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祝梵辛闭起眼,嘴角弯起一丝苦楚。

马车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下一秒,门被打开,走下一名男人,对方快步向她奔来,她还未看清男人的容貌之前,对方已经先开口:「梵辛,你在这!」

「李斯特先生……是你吗?」祝梵辛望着那熟悉的面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李斯特将她拥入怀中。「我终於找到你了!你知道我花费了多长时间吗?你怎麽将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躺在李斯特的臂弯中,祝梵辛彷佛一只无助的小船终於找到了避风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边哽咽着,和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意外地,李斯特听完并无如往常一般地发怒,反而,他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祝梵辛却止不住流出的泪水,宣泄般,她似乎要将过去承受的委屈化作眼泪一次流出来。

祝梵辛脑中一片空白,胡乱地说道:

「李斯特先生,你是对的,我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引男人──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只顾着奉守自己的道德与坚持,而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你的感受。」她突然想起了雷齐维王子关於『命运』的那席话,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放开坚持,顺着命运走一遭。「但是,如今,道德与约束好像都可以被抛在一旁,好像都可以被我丢在脑後,我还能再欺骗自己吗?我还能够再欺骗自己对李斯特先生的感情吗?今夜,我在窗外见到你搂着一名女孩,我甚至无法在否认自己是不在乎的。李斯特先生,我能够爱你吗?我能够不做你的情妇,但是爱你吗?……」

「别再说了。」祝梵辛的告白令李斯特的心揪了起来,他用力叹了一声,微微松开她的身子,捧住那苍白的小脸,看着她憔悴却

坚毅的眼神,崩盘般地道:「天──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他俯下头,诚恳地,深挚地,亲吻在祝梵辛冰凉的唇上。「你总是将自己搞得遍体麟伤,很好玩吗?」

「对不起……」祝梵辛的声音虽虚弱,却参杂了一些以往不曾有过的东西──连她自己为此都感到惊讶。

「说对不起又有何用呢?──如果你光说『对不起』便能让身上的伤口消失,或许我会考虑一下。」李斯特故作幽默道,脸上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对不起,让你都淋湿了。」祝梵辛反而勉强露出笑容,冷冰冰的小手摸上他的脸。

「都什麽时候了,还顾到我。」李斯特将她抱了起来,送入车厢之中,向马车夫发了指示,缓缓朝宅第行去。

躺在李斯特怀中,虽然两人都湿得透顶,祝梵辛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原来两人互相爱慕是这种感觉,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如果这是梦,那麽请让她停留在这个美梦之中──想着,祝梵辛不禁为自己的善变感到好笑。

女人心呵!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