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潮湿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之中,那味道浓得实在不好闻,祝梵辛下意识地努了努鼻子,想将那股臭味攉开,她集中起涣散的精神,略睁开眼,可惜黑暗的房间内令她什麽也瞧不清楚。
一滴、两滴……冰凉的触感落到她额上,祝梵辛轻轻地哼了一声,连眉头一同皱起,异样的感觉使她感到一些的不适。
正当她想擦去额上的水滴,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熟悉的温度让她不禁放松了紧蹙的眉间。「李斯特先生……」她轻吐,发出来的声音更像呻吟一般。
「嘘──」男性低沉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她听见「嘶」的一声,床边的蜡烛被燃起,瞬间四周变得光明许多。
帘入她眼中,是全身湿透的李斯特。湿漉漉的短发垂落在苍白的脸上,衬衣被雨水浸湿,服贴而透明地地黏在皮肤上,这样的他显得异常狼狈。透过了烛光,祝梵辛却对上李斯特柔和的目光,那目光柔得令她无法移开视线,她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一场不可思议的梦,梦中的斯特对着她,带着那醉人的视线,教她深深地,沉沉地,沦陷了。
祝梵辛「噢」得一声,抬起手来,替他将贴在脸颊两旁的短发拨到後头,湿淋淋的头发像不听话地孩子一般从後头又垂到眼前,祝梵辛耐心地将它们拨了回去,过了一阵,棕发又落回眼前,她不厌其烦地,再度将晃在眼前的湿发梳到後头。同样的动作重覆了数次,终於,李斯特捉住她的手,贴上他冰凉的脸庞。
「别管它了。」他道,吐出的声音也是如此温柔,却不令她反感。「索菲给你吃药了吗?感觉怎麽样?」
他的一字一句使得祝梵辛彷若沉溺在蜜糖中,是如此地甜,如此缠绵,她乖顺地点了点头,又让他在额上留下一吻,彷佛一切都是如此地自然。
李斯特握住她的手,轻轻用鼻尖磨蹭着它。「从午後至夜晚,我一直在街头晃着,漫无目的地晃着……」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郁。「还有同时我在找,到底是谁,能够将你伤成这样。
我走过大街小巷,走入每一间街道旁的商店,我什麽也找不到……什麽也找不到……」宛然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他垂下头,喃喃地,反覆地说了好几遍,才接下去说道:「最後,天色暗下来了,街上的人都纷纷散光了,我才惊觉已经有多麽晚了,而我看起来又会是有多麽地狼狈──你知道,外头的雨下得多大。但是我已经顾不得这麽多──我发觉我竟然不在乎。当时我心里一心一意挂念的是你,我想知道你退烧了没有?伤口是否还会疼痛?
所以我回来了,当我见到这栋屋子的黑暗,我知道这一次回来得真的晚了,当时,我想你已经睡了、休息了,但是,自私的我,忍不住想见你的冲动,於是我来了,来到你身旁。我为我的鲁莽道歉。」
祝梵辛再度「噢」了一声,她垂下眼帘,叹息着。这是什麽样的一番告白?没有多余的蜜糖作装饰,没有不切实际的情感,唯一有的,是一名男人真真实实的叙述,那些话甚至坦白的令祝梵辛不知如何反应。
但是,她的反应已经不重要了。她醉了,深深地陷入了如幻梦的世界,时间彷佛停止了,眼前只剩下李斯特刚毅的脸庞,与那柔得腻人的注目。
此时,安静的小房间内只剩下李斯特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彷佛那是房内唯一的气息。悄悄地,他俯下身,轻柔地,缓慢地,或许他也失去了理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经过思考,他的右手仍握着祝梵辛的左手,半个身子靠着另一只手的支撑,轻压在祝梵辛娇小的身躯上,他俯下头,彷佛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祝梵辛慢悠悠地阖起双目,不闪也不躲,甚至抬起手来,捧住他的脸,如梦如幻的气氛之下,两片嘴唇碰在一起,索取着对方的吻。
从原本浅薄的触碰一直到绵长的热吻,祝梵辛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彻底地昏了吗?不,她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她是清醒的吗?不,她彻头彻尾的迷失了。
李斯特紧压住她的唇,从中索取着更多的吻,祝梵辛迷乱地回应着,宛然会延续到永恒一般,两人并没有打算放开彼此的念头。
一直到房外霎时传来「咿呀」一声──那个声音不大,甚至小得让人难以闻见,但是,祝梵辛却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唐突地停下了那沉醉的吻,阖起的双眼蓦然睁开,她放开了李斯特,抽回了被他紧握的左手,逃出了他的牵制,爬起身来惊恐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们不该……」祝梵辛咬着下嘴唇,上头还残留着李斯特的气息,她微微地皱起眉,轻喘道。
「已经发生了。」李斯特面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他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先前的温柔消逝得无影无踪,取代而之的是平日严肃的面孔,若不是唇上的余温,祝梵辛当真会以为适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是的,但我们仍旧不该如此。」祝梵辛一咬牙,直当地说道。
李斯特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十指交叉,托在下巴前,微弱的光线之下,她几乎见不到那双藏在深邃眼窝之中的眸子,形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半晌後,他开口:「你很喜欢玩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是吗?──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今夜,卡琳小姐原本打算等你回来的……」祝梵辛双掌握拳,紧紧抓住松散的被单。「我听见她和索菲的对话──她是多麽地关心你!你已经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难道仍然不满足吗?」
闻语,李斯特只是勾起了嘴角,沉默不语,那笑容令祝梵辛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冷笑或苦笑。
「况且,适才,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垂下头,她松开了握拳的手,小声地说道。
「这真是个好理由。」李斯特的身子整个上椅子,半仰着头,由上睨着她。
「我很抱歉,但是,李斯特先生请你离开吧,今夜的事情便当作没发生过,也不会再发生了。」祝梵辛环抱住膝,全身缩卷成一团,小脸埋入膝盖之中,一双眼睛怯怯地望着他,说出来得话却是无比地坚毅。
「你认为否认它就可以完全抹灭掉它的存在了吗?」李斯特问道,语气中却少了冷静,多了一丝怒气。
「忘掉它,对李斯特先生与我都好,至少,在未来见到卡琳小姐,我不会总是抱着罪恶感。」
「你当真如此认为?」
祝梵辛看着他,数秒过後,才缓慢却坚决地点了点头。「我想,李斯特先生很明白我的立场,我无法接受你对我的好。」
「那麽,你希望我怎麽做?」李斯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双手环抱在胸前,胸膛明显地上下起伏着。
「我很感激李斯特先生的关心,但是请你不要再来看我,我知道这是个无理的请求,但是唯有如此我才能面对卡琳小姐而不感到背叛她的罪恶。」心一横,祝梵辛要求道。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们始终在绕着循环,总是在那麽一个关键的时刻你将我推开,为了那该死的罪恶感吗?」李斯特站起身,嘴角噙着冷笑。「你的请求的确是无理的,不过,如你所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