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待到月華生 — (二十二)

南朝王城的建设格局是依据一个风水师的建议,以主街为中央,左右两边是对称的棋盘式建筑,几个比较重要的点,都让风水师用禁制给押着,上头多半建着庙宇镇压。

王城由北而南的有一条河贯穿。沿着主街走到尽头就可以见到内城门,而沿着内城的大道走到底就是皇宫。

内城里是都是官宅。宅邸的规模也是依照官职而建,官职越高府邸就越是豪华。最高的官等是一等官,整个南王朝只有两位,一是文官之首的右宰相,一是武官之首的左将军。

此两官的宅邸,有十分辽阔的前庭後院尚且不论。据闻右宰相的後院依着四季各有一座小屋,外头栽花,依照时序皆有不同的花绽放,终年香气不断。而左将军把後院改成了练马场,只是这位将军在家的时间甚少,多半数都驻守边疆。因此房子虽大,却少了点人气。

多数任官的人无不想挤进内城,不单是官职上,更是身份跟自尊上的高人一等,说出自己住在内城时,无论是谁口气里都是特别的得意的。

说是如此建设方便国有急难时,君主召臣。但鲜少人注意到这种隐性的箝制手段,内城虽然进出自由,但出入人的随身行李会略为盘查。晚未时後内城门就会关上,直至寅时前不会开门。此时非领到圣上谕旨,否则一等官也不可进出。至於书简检查的更为严谨,甚至是官员名下财产都有严格的监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监禁。可黄金打造的囚笼,高贵耀眼极了。就算会失去自由,人人也争着要当囚犯的。

想来,南王朝初代君王建国初期,便用尽了方法要将这江山千秋万世的流传给自己子孙,不论是民众或是官员都逃不过君王的手掌心,在这种监视下,要造反也不太容易了。

「浩原哥,现下怎办?」望着早已经关上的大红内城门,于织问。

赶了好几天的路,怎麽也没想到赶不上内城门关的时辰,两人来时刚过申时不久。虽然外城,这时间上还热闹着,但就是赶不上进内城了。

他们俩也没半点法子。

韩浩原仰屋兴叹,「我看只好在客栈里再住一晚了。」

于织倒是什麽都无所谓。「都听浩原哥的。」

王城里规定,入城便要下马,内外皆然。

在城里骑马者,是情节轻重处罚。若无伤人,一年内不可进入王城;若有人民因此受伤,斩马首示众。王公贵族亦罚。於是两人便牵着马缰,临着主街慢慢走着,很快就找到了客栈。

坐在房里,两人随意的交谈,虽然连日来的赶路,让两人有些困倦,可还不到连句话都说不出口的程度,就是没什麽重点。

这几日来,于织离开了从小长大的环境,对外头的世界多少有些不明白,因此说的话也比平日多了一些。不过平常打尖的地方,不是荒郊的破庙,就是普通的小城,一入夜就安静得很,远远地就听见打更人的声音。哪像这城里,吵的她都听不见浩原哥在说什麽了。

坐在背窗的位置,于织道:「今日真吵啊。」

韩浩原也觉得有些怪,算算时间,今日也非什麽节庆日子,怎麽楼底下这样锣鼓喧天?莫不是哪户人家这样财大气粗,嫁娶也要这般扰人吧?

他走到窗边去向外看着,确实非常热闹,主街上人潮汹涌。但光是如此还是没办法知道到底发生什麽事情。这时候小二端了饭菜进来,他趁机打探了几句,才知道是边关上与北国的战争小胜了一场。

虽然慈王还未宣战,但是北国军队都攻到城下,眼看就要破城而入了,边关上的镇守将军哪能不打,所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何况这没君命呢?

最後两军对峙三日,终於由南朝取胜。

「两位客官今日刚进城吧。莫怪你们不知道,这两边打起来也一段时间了,战事全都在东北的金角州那儿,听说城里出了不少兵过去,连武将军都让王给召了回来延议军情,说不个准,明日就要发战帖了。」小二的消息说得有模有样,像看亲身参加过那会议一般,还有点得意洋洋的。

乍听这消息,韩浩原真是有些吃惊。这也是当然,他一直生活在远离核心的岚山城里,怎麽会知晓这一边的事情。但他就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前几日自己猜得可真准……这一打可就真的苦了百姓了。

「哎,小二哥,您这消息是真的假的?」韩浩原降低了声量,「我们也从北方来的,怎麽没听什麽消息啊?」

小二让人这样当面怀疑,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按实回答:「我说这位爷,这事情还能有假吗?您街上随便抓个人问,也不过就我说的这样,再多那就是国家机密,随意散播的话,那可是要砍头的。」小二停了一停,又叮咛道:「这位爷,您日後可别在说是从北方来的了呀,给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这样啊,谢谢你啊,小二哥。」

韩浩原道了声谢,又在他手上塞了几文钱,就让小二离开了。

看着满桌的菜色,韩浩原脑子里却想的都是这样开战的事情。莫非北国生活真苦到这程度?不,这也说不准,两国民风不同,北国人民多半骁勇,遇到纷争那就是打一场定胜负,却未必真的认真想过该如何解决……

还没想出个结论,却听见织儿声音温温的传来:

「浩原哥,你不吃吗?」于织见韩浩原坐在位子上,举着筷子却没有动口,不解的问:「是这菜色不合你口味?那还是我去借个厨房煮给你吃吧?」

听见这话,他收回心神,微微扬起嘴角,「不用啦,我哪时这麽挑剔?就是想点事情出神了。」夹起一道凤梨虾球放进于织碗里,「吃吃看,你爱吃虾不是?试试看,这菜肴有没有曹姨烧得好吃?」

于织摇摇头,「我方才吃了,味道是挺好,可织儿喜欢曹姨的口味。这里的东西都好吃,就是咸了点。」

韩浩原轻笑出声,「那可没办法,曹姨是医者,讲求清淡养生,当然烧起菜来就无味了。稍微忍忍,改明儿找到于伯伯了,让你家里的厨子少搁点盐就是了。」

于织颔首,其实这件事情她也不怎麽介意的。只是韩浩原说得那句话提醒了她,「浩原哥,找到我爹之後,你要去哪?」

「还未决定,先等曹姨来,後续的事还不清楚。」

「那你要没别的事情,能不能……能不能……」于织皱起了眉心,接下来的那句话怎麽样也说不出来。

房里烛火清明,他看着于织吞吞吐吐多半也猜着要说什麽,於是没想要逗她,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於这一时一刻。

韩浩原打趣着伸出手用拇指压着于织的眉心。「别皱眉啦,这样好看的脸,皱起眉头来真是丑。」声音很轻的开口,「你要是想,我就留着。」

「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麽的,不是害怕,就像小时她独自一人到了曹姨家里,也没有心慌过。但就是……心里不想要韩浩原离开。

窗外又是一阵一阵的音乐声响,红色的火烛,照亮个半个夜空。餐桌上的菜色在这样的气氛下,就是不对她的胃口,再吃没两口,于织就搁下筷子,看着窗外发愣。

见她也对这菜没什麽胃口,韩浩原道:「不如我们去外头逛逛吧,难得遇上这样子的喜事,也难得来王城一趟。」韩浩原拉起她,「横竖怎麽急,要见于伯伯也是明日儿的事了,今晚就玩得开心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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