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吓得韩浩原退了几步,先是震惊的看着那兔子,後来又看着画出那只兔子的青衣姑娘。
于织放下笔,站起身。
「我小时是住在王城的,到十岁时才跟曹姨住来这,我爹说:他把我送来这,就是怕我这个天赋让人给发现了。」于织搁下笔,扬了扬嘴角,月光很轻的照耀着她的脸颊,「我小时候还不太明白为什麽呢,直到大前年,爹对我说了这天赋会给我惹来麻烦,我才懂他为什麽不让我画。所以我从来也不作画,只是不知为什麽,我都不会生疏呢。」
她也有些意外的凝视着自己的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再拿起画笔的感觉可以这麽熟悉,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韩浩原有些傻愣,但听完于织的描述之後,随即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这件事若是用听的他可能还不信,但亲眼所见,再怎麽荒谬,都非得承认那是真的。
韩浩原心里已经拐了好几转,立刻理解了为什麽于伯要把于织送来这样远的地方。王城里人多嘴杂,官场打混的人太可怕。这样的秘密不可能保守太久,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好的话被说成是奇人异士,让人当奇珍异宝一样的看着。坏的话,让人渲染成妖,就是不斩首,也要终生监禁,或是流放边疆。
小时候只听说她有病需要修养,所以才跟曹姨住在一起。後来他学了医,替于织号过脉,翻来覆去的琢磨,怎麽样都不像是有什麽宿疾。顶多就是有些妇女病罢了,那也不妨事。
那时候他心里也困惑着,但这事儿也没什麽大不了的,说不定是给曹姨医好了,过了不久也就忘了。
现在一提,倒是把所有的事情绕了一个圈全兜上了。
这种天赋啊……的确是麻烦,不好好藏着,给人发现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想到这儿,韩浩原立马走到暗黑的墙角,抓起了那只瑟缩的兔子。感觉手上的东西就像是真的一样,他心底又有些惊讶。毛茸茸的,甚至重量也相仿,就是没什麽温度。
「这该怎麽办?如果我要处理牠,应该怎麽做好?」
「浸在水里一会儿就消失无踪了。」于织盯着兔子一会儿,不忍心的开口。「放牠走吧?下场雨就没了。」
韩浩原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要是让别人捡去怎麽是好?「我觉得不妥。我还是拿到後院用水把牠洗掉吧。织儿不忍心的话,就别跟来看了。」
夜风带着一点不知名的花香气,从敞开的窗子外吹进来,韩浩原一分神,那只兔子觑了个空,後腿用力一蹬,跳开了韩浩原的怀抱,往门外逃去。
他矮下身子伸手要抓,另一只手的衣袖却被于织给扯住。
这一停滞,假兔子早已经跑到看不见影子,韩浩原有些无奈,但也只得作罢。「好吧好吧,这次依你了。但是以後不许再提笔作画了。」
「若不是你逼,我也不画。」
「下次谁逼都不准画。」韩浩原瞪了她一眼,像是忘记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但又立刻埋怨起来,「但是你们居然瞒我这麽久。」
于织眨眨眼睛,很是无辜的望着韩浩原。「曹姨说可以不用告诉你,说这件事无关紧要,爹也这样说的。」
韩浩原抿着唇,这傻姑娘,怎麽人家说什麽都信。这事情哪里是无关紧要,分明就是太重要,所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
睨了于织一眼,他无奈的笑叹:「你真是个幸福的人呐。」
要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这个傻姑娘,个性这样单纯,也没有旁人的那种复杂心思。自己不多为着她一些,要为谁呢?
「是吗?」于织偏着头,但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啊了一声:「浩原哥,你还没告诉我,奇人卷里那人的姓名呢,说不准是我先祖。」
韩浩原一句话也没说,朝她招招手,转身往前庭走去。于织亦步亦趋的跟在後头,有些不明所以。
等到两人都在桌边坐定,韩浩原找到记载那个故事的书页,递给于织。
「没有记载姓名。」他贼溜溜的笑。
「咦?」于织接过书藉着烛光看了几行,「不行,我看不懂呢。」
「看不懂其他的也没有影响,但没有像是姓名之类的东西吧?」韩浩原慢慢的喝着已经放凉的茶,「书里只写了『南方有人,落笔成真……』,也没写人家姓啥叫啥住哪里。」
门前的几株桂树,枝叶在夜风中晃荡,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像是在轻笑着。
她眨了眨眼。「意思是……我被诓了?」慢了好几拍,于织这才反应过来。
他唇边有一抹达成目的的贼笑。「没有。我说『你先说,我才告诉你。』,但我可没说要告诉你什麽,所以我毫无保留把我知道全都跟你说了啊。」
韩浩原的嘴角的笑意还带着一点捉弄的兴味,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股令人难以忽略的温柔。
「织儿,你看。」他指着天边的一弯月牙儿,「月娘在对你笑呢。」
于织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啊,真的。」那开口朝上的月牙,衬上两个明亮的星子,看起来就像再笑一样。
三言两语就转移了于织的注意力,她仰起脸,柔美的脸颊边线,跟垂过胸前的发丝,在月儿的注目下,闪动着微微地银光,非常动人。
韩浩原看着她的侧脸。
有这种天赋也没关系,他会保护眼前这个人的,即使她现在还不明白。但是有天他一定会让她知道,就算这种天赋惹来全世界的麻烦,他也会护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