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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够了,映竹起身,又继续挑礼服。看着她忙碌於幸福,其实很让人羡慕。至於那个小马,被我责骂过几句後,映竹说他最近很乖,简直百依百顺,这反而让她觉得抱歉,所以还是排出了一下午的时间,赶快先来试婚纱,然後跟婚纱店的人约好时间,准备到北海岸一带找风景点,就要开始拍摄婚纱照了。
我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傍晚六点,距离约好的时间稍微迟了些,李锺祺说下午陪爷爷开完会,也会过来一趟,然而大橱窗外车来车往,行人穿梭不断,就是没看到他人。把手机收回包包时,看见左手食指上的割伤痕迹,我愣了一下。昨天下班後,过去李锺祺那边,这家伙已经完成了好几组模型,但地板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塑胶碎屑,不但踩起来非常不舒服,而且很容易沾到床上去。所以我扫过地,还顺便拿抹布擦一遍,最後则乾脆连他房间一起整理。说是先看看对方为你做了些什麽,你就会知道自己也应该为对方怎麽做。不过我看李锺祺的智慧程度,大概也只能做到来宜兰接我那一次吧?不然下一回,他会自动地来帮我打扫我家,还顺便清理丸子的猫砂吗?
昨晚收拾柜子的摆设时,我差点吓了一跳,那是个老旧的三格柜子,附有小门,门一打开,里头的东西居然掉了满地,有棒球手套,两颗球,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杂物,甚至还有一个过期而发霉的面包跟早就故障,根本打不开的雨伞,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将它撑开,结果伞布上印的图案居然是蜡笔小新。
那当下我唠叨起来,直说这人的习惯真不好,一堆垃圾也不清理,就全都塞进柜子里,想来个眼不见为净。李钟祺人在浴室洗澡,一边喊着说那柜子里其实也不全然是废弃物,至少还有几件有纪念性的东西,比如棒球手套就是他高中参加棒球队时的重要装备。
我摇头叹气,最後只好把三层柜子里的杂物全都搬出来,准备一一再整理过,结果在最下层发现一个奇特的东西,那是一个木制的小盒子,应该是音乐盒之类。盒盖上有个铁卡榫,大概好多年没开过了,所以根本打不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指扳得很痛,最後终於将它开启,不过左手食指也被卡榫的边角给刮出一道小伤口。忍着痛,我本以为打开後就会听到音乐的,然而却什麽声响也没有,暗红色的木头盒子显然已经有多年历史,里面的金属大概也早就腐锈了,那个小发条连转都转不动。
莫可奈何,我把盒子又盖上,重新收进柜子最底层,再将其他东西一一摆放好。李锺祺出来後,我问他为何要把这些古董带来台北,他说那些都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东西,不舍得丢,也不想放在屏东,所以才带着到处跑。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其实我觉得这里就是拍婚纱照的好地方了,而且配你那套旗袍更是恰到好处。」发呆片刻後,我回过神来,指着一边摆设得很有复古气息的角落,跟映竹说。
「是吗?」她也回过头来。
走到那角落,一座描金画绣的大屏风将这角落与外面的现代感区隔,屏风旁有座好大的立灯,布幔的灯罩里透出昏黄的光、一个约与腰齐的小茶几,上面摆着老旧的手摇式电话,一个看来很贵气的金属笔筒,还有一架小留声机。不过这留声机假了点,我跟映竹说,如果换成比较有质感的音乐盒也不错。聊着,我想起昨晚所见,正想跟映竹说,没想到她点点头,却说:「真的,这个场景很不错,一定可以拍出那种清末民初的风格。但是这留声机看起来一整个就很不真实。要说音乐盒的话,我以前倒是买过几个,国中毕业时分送给好几位同学,自己也留一个。不过可惜的是我那一个早就坏了,丢在屏东老家。」说着,她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说:「可以问问李锺祺,我记得好像也有送他一个。」
「是吗?」睁大眼睛,我愣了愣。
「嗯,不过我看以他那种个性,大概也不晓得早就扔到哪里去了吧?」耸个肩,她说。那当下,我点点头,看着专心在浏览摆设的映竹,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感慨,但也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只希望,无论这份感觉在最後会演变成怎样的结局,但愿在多年後,他也会如此重视我的曾经存在,就像他虽然平常不会留意,但搬家迁徙时,却不忘那个音乐盒所象徵的意义,带着天南地北地到处跑,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