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金魚的1976 — 寂寞金魚的1976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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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饭店不小,员工能去的地方也很多,虽然我刚进公司不久,对这里的状况不是很了解,但我相信这里肯定不是员工餐厅。」刘子骥问我为什麽不去餐厅吃东西,或者乾脆上顶楼去,反而选择躲在逃生梯的楼梯间。

「因为我的心情不好。」摇头,我稍微说了一下中午所见的画面。

「既然你瞬间就对春卷没心了,干嘛又买水煎包?」他指着我手上的一袋食物。

「我可以因为看到不想看的画面而放弃吃春卷,但却不能因此而请假回家呀,既然下午还得工作,那另外找点什麽吃,这也合情合理吧?」咽下嘴里的包子,换我质问他:「倒是你,有电梯不搭,你跑来干嘛?」

刘子骥告诉我,因为之前的春节系列活动大受好评,今天下午有观光类的杂志预约要采访,就约在楼下大厅,所以他得到处张罗。本来已经要搭电梯下去了,瞥眼见逃生梯的门没关,好奇才过来看看,没想到却见我在这儿。

「你这人可也真奇怪,明知道李锺祺喜欢沈映竹,却偏偏还要跳进去搅和,这是何苦呢?」抱着一叠资料,站在楼梯口,他问我。

「那你可也真奇怪,明知道何菁瑜喜欢李锺祺,却偏偏还要跳进来搅和,这又是何必呢?」於是我也反问他。

「因为光是第一眼,我就发现你就有一股很吸引人的特质。」

「比如说呢?」

他想了想,说:「你很不像台北人,可是又跟这城市处得很好。这都市很混乱而匆忙,每个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藏着有点残破的灵魂,大家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好,但是聊不上几句,你就会听到一堆人乱七八糟的抱怨之词,烦死了。可是你不一样,你好像老踩着自己的脚步,不太受到外面世界的影响。」

「那只是因为我懒得抱怨而已,反正抱怨也没屁用。还有吗?」我说这不是特质,而是过度赞美,但其实我有最重要的一个特质,他却没有发现。

「愿闻其详。」他潇洒地一揖。

「就是我虽然对这世界的什麽都不太在乎,可是却喜欢李锺祺喜欢得快要死掉了,以致於因此而对其他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我笑着说,然後他就无言了。

如果说这件事有带来任何教训的话,那大概就是告诉我,做人不要想太多,管他李锺祺会怎麽想,反正一通电话打过去,把他给找出来就对了,免得最後落得孤单吃水煎包,没吃完就被拉着去打杂的下场。

帮着刘子骥一起招呼两个杂志社的记者。受访者是他们公关部的型男主任,本来这件事用不着行销部帮忙,不过既然还要谈到後续的饭店活动企划,当然我们就有出马的必要。拨打分机上去,乾妈说这是小事,让我直接上就好。不过最後我终究还是没有敢直接落座开口,要让公关部的主任在旁相陪,这种逾矩的事我可干不出来。把企划的方向告诉他,让他去发言也就是了。

采访结束後,又帮忙带着记者在饭店的几个地方取景拍照,忙了一下午,直到四点多才结束,就在我快要走断腿,好不容易送那两个记者离开。转过大门,几乎已经要忘记中午的那段不愉快,将进侧门,准备上电梯回办公室时,却刚好看见李锺祺匆匆忙忙从里头跑出来。

「你一整天不见人影,跑到哪里去啦?」大概急着去办什麽事吧,可是他却停下脚步,一脸焦急,又回头对我说话。

「我去哪里需要报备吗?」本来已经平复的情绪,这下忽然又火了起来。

「好歹说一声吧?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担心吗?」他看看手表,大概还有点时间,所以皱着眉头,就在电梯口跟我说话。

「我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你有很担心的样子。」故意把脸撇开,我「哼」了一声。

「怎麽没有……」说着,他忽然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了一下,才又说:「真搞不懂,你怎麽老是忽冷忽热的,经常莫名奇妙地对我发脾气呢?」

「忽冷忽热?怎样冷?怎样热?我怎麽不知道自己有跟你怎麽个冷跟热了?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那我说过了,你不需要因为这样而感到从此对我有不能割舍的责任,真的,」稍微看一下旁边没人,我说:「今天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有这麽多事。我当然希望你也喜欢我,但那却是不能勉强的,对吧?我不是跟谁都能上床的女人,但也不是上过床就死赖着对方的人,这一点你可以不用担心。」

「问题不在这里吧?我只是……」他的脸纠成一团,大概是真的词穷了,好半晌都没办法把话说完。

「没什麽好只是的,至少在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之前,我们都不算有什麽足以牵绊对方的关系,是吧?所以不要这样哄我,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比较开心。」走开一步,按了电梯按钮,走进去後,回头时,李锺祺还站在原地,依旧是苦着脸。

「你说很担心我,但是非常抱歉,今天中午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电梯关门时,我冷冷地说。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在电梯里,我想着想着就生气地用力跺了好几下脚,电梯摇摇晃晃,我一度还以为它会因此而故障。真是气死我了,说什麽担心呢?中午他跟映竹一起走出侧门时,脸上分明都还带着笑容,哪有半点紧张的样子?人哪,不管怎样,只要一旦开始说谎,那就根本没救了。我生着气,一路上到十四楼,走回办公室时,乾妈问我记者采访的情形,我硬是挤出笑容来把事情报告一遍,等交待完毕後,坐在位置上,这才继续自己的愤怒。

可是生气又能怎样呢?在这里既不能拍桌子也不能摔东西,我只好打开桌上的水杯,用力喝下一大杯水,直到差点吐出来。可是即使如此折磨自己,怒气还是不能消减半分,最後,我决定还是打个电话继续去骂李锺祺,非得告诉他不可,我生气,但不是生气於他老是把昨晚的事放心上,事实上不管怎样,无论昨晚我们有没有上床,只要他心里有我,我都会感到开心,我只是生气於他明明跟映竹两个人很开心地走出公司,却为何要骗我说担心?

没用公司电话,从桌边拿起手机,打开盖子,正想拨号时,我忽然呆了一下,上面有十二个未接来电,其中一通是映竹,另外十一通全是李锺祺。除此之外,还有一封短讯,里头写着:『映竹约吃饭,但我找不到你。很担心,看到讯息请赶快回覆我。』

很担心?还在说担心?太可恶了,对着那几个字,我心想,他中午那个开心的样子总不会是我看错吧?正想把简讯删掉,继续打电话去骂人,忽然发现手机另外还有两通语音留言,拨过去听,第一通是映竹的声音,很简短,说打分机找不到人,手机又无人接听,猜想我可能去洗手间,叫我中午到附近那家居酒屋去,她要补请生日饭,这一通留言很简单;但另一通则是李锺祺急迫担忧的声音,他说:「早知道映竹只是留言约你,没有真正确定好,我刚刚就应该先绕过去行销部看看的!现在可好,到了餐厅她才讲,那万一你没听到留言不就好笑了?她还说要帮你补庆生,现在主角都不见了还怎麽庆生哪?拜托拜托,你要是没事的话,赶快回个电话给我,记得一定要打喔!不管什麽时候听到留言,总之一定要打给我,就算下班了也要打,不然我就到你家去等……」留言还没全部听完,我的脸已经整个都绿掉了。干,糗大。我心里偷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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