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さようなら寂寞 — 【第七章】沉默的體貼

「如果我对自己曾经下过的手没有忘记的话,他的确是那个杂碎。」会这麽说,代表自己根本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什麽意思?」你不懂。

忿恨的看着里面被手下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一眼,「我不是曾经和你说过,我儿子在你之前认识了一个人渣?他就是那个人渣。」是的,这个人,就是士恩的父亲。

「可是他的长相……」

「哼,骗了我儿子的钱去做整型的。」士恩父亲不屑地说。「我怎麽可能对於自己下的手不知道,他身上那些伤痕,都是因为一年前他胁持我儿子威胁我给他一亿造成的!」

「你们没给他?」

「当然没给他,那时候暗地的人手早就把他制伏了,当然下场都已经显示在他身体上了。」

「为什麽他要这麽做……」

淡淡地瞥了你一眼,「自从两年前我把你们拆散以後,过没多久这个死小子又出现了,不时的趁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将士恩拐出门。」那真是恶心的过往,「我的儿子……在跟你分开以後就变得十分闭俗,很少说话,他听了这混球的话既不否认也不赞同,这垃圾就利用我儿子……」

「他对士恩做了什麽?!」你忍不住激动。

「没什麽,有的话他应该已经不会活在世上了,只是利用以前和我儿子交往的经验、习性……他这次回来找我儿子,是为了『复制』我儿子。」当初想想,还是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做什麽,以前骗了他儿子一次还不够,重新出现却好像中规中矩──不包含後来的胁持事件。

「复制?」

「对,复制我儿子的长相、个性、声音、习惯、兴趣,所有的一切。」他嗤哼一声,「这小子疯了,你不知道吗?」

一直没开口的何轻玮终於说话了,「他得了精神分裂症,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想得到你。」

得到自己?「哈……」苦笑。被这一切弄得已经身心俱疲了,「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随着知道那个人不是士恩,一方面你感到莫名的轻松,一方面感到失落。这个人,不是士恩,所以士恩并没有病了,免去了原先浓的解不开的歉疚;但,不知道士恩现在究竟怎麽了,还没见到士恩的你失落了,却也庆幸着──至少你知道了士恩的所在。你没有怪何轻玮的隐瞒,他并没有责任一定要全盘告诉你。

恢复冷静,看着大厅的那个人感到和当时一样得恶心,当时想要侵犯自己的上庭,原来从来没放弃过,还为了想再靠近他做到这种地步。一想起上庭一直躺在身旁数月,你就反胃想吐。

「伯父……你要杀死他吗?」那些黑衣人还不停手。

「这兔崽子当初变得跟我儿子一模一样的时候,还回来想把我儿子杀死,想顺理成章的当我儿子……你认为我能放过他吗?」永远无法忘记。

「什麽?」你惊叫。

「他整型成功,本来想潜进来杀了我儿子顺理成章当是我儿子。结果,士恩让他露了馅,那混小子就起了杀机。」想到当时的情景就气得发抖,「等到我和我手下都到的时候,就发生了刚才我说过的胁持事件。」就算没办法混充成他的儿子,至少也要捞到一笔,他怎麽会不晓得那个上庭在想什麽。

你听完,忍不住冲进了别墅里。

停在伤痕累累的「士恩」旁边,你感觉不到一点愧疚了,有的只有愤怒跟一如以往对上庭的恶心感。你踢着他,踢着他的侧腹。拉起他奄奄一息的身躯,止不住愤怒地痛打着他,不停地搥打,力道更甚以往。你忘了刚才还希望他们停手,你希望你解决这人的性命。

「你这个垃圾!早知道那时候我就应该打死你!你为什麽又要再伤害士恩!他又没有对不起你,为什麽你要这样对他!」

被扁得跟猪头没两样的上庭,此刻还能够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士恩?对我来说他不过是个小狗,我要他来就来,我要他走就走!明明知道我的目地,他也愿意……」愿意让他这麽做,「你知道吗?就算我当初没拿到钱,他对我说什麽吗?」

你没说话。

「他对我说,我有看到你吗?你过得还好吗?」你可以想像士恩的关怀,感到酸涩。「哈哈……咳……」边笑边咳出血,「真是个傻子,难怪会被我骗。」

受不了了,你使劲一拳捶向上庭的肚子,盛满愤怒的。然後,他失去了意识。

没再听见他的声音了,看见他不再动的身体,你站在一旁,时间好像跟这瞬间一起停止了。总算,你半起身,身体摇摇晃晃的。「我杀死他了吗……」就算杀死他,你也不觉得惋惜,「就当帮士恩报了仇……」然後,你要去自首。你转头,撑着虚弱的心,打算去找警察。

「不要冲动,他没死!」轻玮拦住了你,也撑住你的身体。

「是吗……」转头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上庭。

旁边一名黑衣人及时的出现,测了测上庭的呼吸。「他的呼吸还可以。」还可以撑满久,只是身体受创比较严重而已。

「年轻人,你就不要烦恼这些问题了……这些我会处理,我们出来混的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你不用担心。」士恩父亲说话了。

「你们会对他动私刑吗?」就算这麽问,你也不是关心他,而是担心士恩父亲那边。

「还没那麽不识相,顶多是把他关起来直到伤癒,然後交给警方让他被关起来一辈子吧!」

长相和士恩一模一样?别担心,他们会处理。

如果他把你们招出来?别担心,一个精神病患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那其他……?别想太多了,他们会处理。

「所以……没事了?」你寻求答案的看着他们,然後目光锁着轻玮。

轻玮很坚定的握着你的两只手,在稳定你的心神。此时,在你们陷入自己情境的时候,士恩的爸爸一行人都离去了。

「对,都没事了。」

「……都没事了。」瘫跪在地,轻玮还来不及扶起,只好跟着一起跪下。

「士恩他……现在过得好吗?」

「就我上次看到他,我想应该是不坏……」

「那……几个月之前我在街上看到的士恩?」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如果没错的话,是上庭没错,那是他故意引起你注意的技俩而已。」大概是希望诱导你存着「士恩还在台湾」、「士恩还在你附近」的想法。

「是吗……」没想到自己被骗得这麽彻底。「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是很单纯的……」一直以为。至少,生老病死,不至於发生这麽戏剧性的故事。

「人生总是出尽许多意外。」

你看着轻玮,感到患难与共的笑。「好像我不管发生怎样的事你都会在我身边?」从前是,现在也是。

「这是当然的啊!」他得意地说,「身为『最爱你』的人,我怎麽可以不出现呢。」

「臭美!」伸手搥了他的肩。

然後,两个人都笑了。

「当初,你到底为什麽会跟我告白?」你问了藏在心里十多年的问题。因为你一直不懂,为什麽对感情非常迟钝的他会突然和你告白,而且在和你在一起以後,就变得非常敏锐。

他有些不自在,身体显得僵硬。「那时候……吃醋嘛!还不是当初……」他娓娓道来。

风云人物的他,常常得被师长同学找去帮忙怎样地,没办法一直和你在一起。有时候忙完了,习惯的想要马上去找你,却看你跟你同学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明明知道你们只是同学,但他就是很不开心。这样的事情,累积了一次又一次,发生到不可忽略得地步的时候,他才终於被刺激醒了。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当初只是不讨厌才跟我在一起。」

觉得眼前这个争辩的男人很好笑,「阿玮,这麽多年,你变了许多,就这点没变。」

「哪点没变?」

「幼稚!」

「吼,你嘲笑我……」你起身,搔他痒。

「呵哈哈……哈卑鄙,」居然专搔腋下!你的腰不怕痒,最怕痒的反而是腋下了,没想到他知道这弱点就算了,这时候还这样欺负你。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君子要等三年耶,「可是我也不是小人……」

闹你闹了许久,「我只是个爱你的人。」所以,他等了十五年。

很肉麻,可是你很感动。

回抱他,埋在他的肩窝,这次的你,眼里闪着泪光,却不再是当初痛心的眼泪。

从国一到现在,即使曾经有一度差点断了缘份,但,你们还是重逢了。快要二十年的因缘,也许以後会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不,是一定的,不是也许。

整理好自己,这次,你是真真正正地可以把一切都推回原来的轨道了。又花了一些时日重建被重创的自己与周遭。

接下来的整天,你都很努力的工作,开心的工作,开心的和下属们开会,开心的和处长吃饭,开心的做着每一件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你的开心转为内敛。毕竟,开朗的你在大家面前很异常,对你来说也觉得过度兴奋了。

然後再两个月,你觉得和那个人恢复了像高中一样的感情。你一直是这样的人,不可能随意抛弃的,只会选择伤害自己的隐藏,退缩,遗忘,划下伤疤。所以,当你知道这麽多年来,他和你是怎麽过的以後,你再也无法这麽自私,自私的去埋葬,自私的以为理所当然,自私的再退回门後……

士恩已经拉你出来了,你回不去了。而轻玮,把你拉在他身旁,死都不肯放手。你真的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原来,你的人生一直都是颇美好的。是你自己固执的懦弱作祟,当年的离别说什麽都不肯忘记……

可是,当你觉得一切都已经好得不能在好的时候……

某天,何轻玮和你吃着饭,这回不再聊着这十五年间的事情,而是……「……泰青,你……想调职吗?」他难得的迟疑了。

夹起薯饼的筷子愣在半空中,薯饼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样子有些好笑。「没,怎麽会突然这样问?」

「总公司下了公文,要你调到LA的分部。恭喜你,升职了,是和我一样的处长喔。」那个地方就算他要去,也得费一番心力。毕竟,那里没有两个空的处长缺职。

你看着他强颜欢笑,扯着嘴角却是难看的脸色,愣了。

「怎麽会……」

「你四五个月前开始过於忙碌於工作上,忘了吗?这三个月又很有精神的打理每项工作。总公司审核以後觉得你很有资格就升你了。」加上他大力提举,没想到却引起总公司方面上司的欣赏。唉,他本来只是想在这裁员声浪极大的现况里,保住你而已,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虽然如今看来,他在这间公司对你进行的工作积极化多多少少也成功了。

吃饭的美好气氛,冷掉了。「好硬。」而且好冷,终於将薯饼放进嘴巴里的你这样想。没食慾了,真糟糕,肚子还没吃饱啊……

之後,也不是故意不和他讲话,你只是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了。很多事情又开始重复,莫名奇妙得分离的彼此,莫名奇妙距离遥远多年的彼此,莫名奇妙分开十五年了却还记得彼此,莫名奇妙十五年後还是相遇了……

既然如此,为什麽又要离别,为什麽?你觉得很无助,这一回,你觉得你被老天爷耍得好惨。

你不敢看他,无论是在茶水间相遇,还是在外面吃饭时遇见。每一次,你知道他都好想拦住你,嘴巴开阖的却又没说什麽。

该不该去?这个问题又困住了你。这回,你发现不再被寂寞困住,而是被担心自己离开後的他该怎麽办所苦。

这让你有瞬间的豁然开朗,因为你终於体会到他当时吐露的想法。是啊!当那个人比寂寞占据更大的份量时,寂寞又算得了什麽呢。

某天,在决定性的前几日,他拉住你的手,说:「你去吧!我宁愿让自己伤心也不要耽误你的前程……」

好熟悉的话语,好烂的理由。你眼睛湿湿的,以为是被雨淋到。这些话,都是当初自己想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却没想到,当有一天对方对自己讲出这种话的时候,原来是这麽这麽地痛。

大掌抚着你的脸颊抬高,「笨蛋!你以为我会这麽说吗?」虽然当时他没想那麽多,但他一到美国没多久就知道你当时为什麽要讲那样的话了。那个时候,他很想回来的,可是不放心他的父母,一个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藏起他的护照,让他想回来也无法回来。

熟悉的语气又回来了,你眼睛雾雾的看着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手指关节敲了敲你的头,让你想起当初他的确敲了你的头。

他很无奈的笑着。「果然,当年的阴影褪不去吗?算了。」两手轻压你的双肩,「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已经不再是十五年前的何轻玮了。」

眼睛被温暖的大掌盖住了,你觉得很温暖。「而且……你也不是十五年前的吕泰青了……」

哽咽了。

是的,你也不再是十五年前的吕泰青了。

这句话让你镇定了下来。

即使年轻的他们害怕等待,但如今的他们明白即使等待,最後也一定能够在一起。

「难道你不害怕吗?」你问,「不曾害怕过吗?」

「害怕什麽呢?」

「分开这麽久的我们,难道你没有害怕过……重新见面以後所有的感觉都失去了吗?」

「怎麽不怕?」他自嘲地笑,「当我知道你跟士恩在一起的时候,我害怕,但能怎样呢?我无法对你放手,在每日每夜的在远端看着你的时候,也一直喜爱着你这几年的变化。所以我无法对你放手,即使当时你有情人,我也没想太多……只想着,那就一直好好守护你吧!没有任何瑕想了。」没有出现破坏的想法。

「对我,没有空白的问题。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他没有丝毫的埋怨。深情地望着你,「你呢?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这十五年间我一直没断去你的讯息,但你却一直不知道我的事情……真要说会产生断层的,应该也是你啊。」

「何、轻、玮,」你笑得跟抓到把柄的猫没两样,「没想到从以前就很有自信的你居然也有这种时候啊!」

他也坦承。「遇上你以後,从来就没有自信这种问题。」认识你以後,他也是很担心受怕的。

笑笑地嘲弄他。「难道你不知道……不论是什麽时候的你,都很会招蜂引蝶吗?」这个人,也不想想,从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身边就围了一堆男男女女,每次看见他都好像看到山大王出巡似的,带了一群不下和伺妾。

他一脸尴尬,「别再嘲笑我了!」他只是比较不排斥而已嘛!

「所以……」你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温柔的用眼神安抚着他,「就算你不曾表示你是阿玮,但我想,我迟早还是会喜欢上你吧!」从一开始他出现在公司,虽然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这何尝不是投注了注意力呢?所以,在自己不知不觉得投入不自觉的观察之下,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

突然想起……「你好贼,原来你的拐弯抹角都是有目地的。」打他的头、总是出现在他身边……还有那些刻意的话语。因为说得奇怪,惹得自己不能不去想。

他讪笑,「不这样做的话,我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才会想起我……」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失去耐性。他没有把握,如果你一直没想起的话,他还有耐性等待十五年。

所以,他说,只有亲手发掘的才是最美的矿石。因为,他发现了你这个原矿,不是经由别人介绍的,他亲自挖掘了你身上的神奇,以及,被你独有的吸引力魅惑了。

所以,他说,为什麽可以努力到百分之两百的事情你不做而是想要舍弃;因为,他自私的不想让你放弃。

所以,他说,因为没有人做所以无所谓这种话;因为,他自私的希望你留住那个位置,留给他,等他。

所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希望你不要放弃,希望你想起,希望唤起你的感情,或是,也让你重新爱上他。

所以,他给你看了名片却不给你。

所以,他和以前一样亲昵的轻敲你头。

所以,又在深夜的7-11之前见了面。

所以,你车子熄火的时候他会出现。

所以,他刻意念了你给他的信封姓名……

那是他试探的以为你还记得他,只是装作不认识而已。「对了,当初你要寄给我的那些信呢?」

「丢了。」你漫不经心地说。

果然,让他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

「傻瓜。」你敲他的头,笑了,笑得满足。「我把他收起来了,收得很隐密……」所以,才没有被上庭发现。你们的感情,也是一直被你收得很隐密呀!

所以,他才做了所有的一切。

是刺激你,也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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