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颜鸿祈一眼,景芸顾不得脸红,用害羞的口吻说:「谢谢是针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谢谢你昨天愿意出面保护我,也谢谢你愿意替我哥消除记忆。对不起,是为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不太可能切身体会你这四十年来的感受,但是我可以陪你。反正,在你抓到劣魔以前,我可能都得和你待在一起。或许你会觉得我很烦,是不折不扣的笨蛋,不过有我这个笨蛋待在身边,应该好过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景芸愈来愈娇羞,声音更大不起来。原以为颜鸿祈会不以为意,他竟反常笑出声音,好像在笑景芸实在傻得可以。目睹他脸上罕见地露出很温柔的微笑,景芸看呆了,反而松懈心里的紧张。
「说实话,你挺爱管闲事的。自己的大小麻烦不断,还要烦恼别人,真是服了你。」颜鸿祈说。
有些不甘心被讥笑,景芸故意装生气,说:「没办法。有人到现在还不把劣魔抓起来,害我被困在这个毫无任何娱乐的别墅里。除了念书,完全没有发泄情绪的管道,只好管闲事了。」
其实,景芸在别墅里动不动闷到发慌。别墅里没有电视,更不可能有电脑设备,连想打电话找以卉聊天也受阻;碍於结界的保护作用,手机在别墅里无法接收讯号。除了偶尔和灵鬼们话家常,只能等着颜鸿祈带自己出门。
彷佛听懂女孩的抱怨,颜鸿祈这麽说:「午夜过後我还要出门巡逻,你好好待在家里。明天是星期三,放学以後我带你到你喜欢的商圈走走。」
听到对方主动表示要陪自己逛街,景芸不敢相信,非常意外。本来就已经够害羞,现在的她缩着身体,露出十分欣喜的脸。带着这份喜悦,景芸把风衣还给颜鸿祈,踏着愉快的步伐走下阶梯,回到自己的房内。
途中,她还遇到三名灵鬼,老童夫妇非常担心颜鸿祈,小瑶也不例外;景芸大略说明刚才相处的过程,她以为灵鬼们也会开心,怎知他们竟是一脸意外,惊讶远远大过於喜悦。不过,景芸不管,她只想着这股蔓延全身的甜意,让自己好满足,好开心。
午夜一过,躺在床上休息的景芸隐约听到J家跑车驶离车库的声音,别墅周遭的静谧,让万物的声音都变得格外尖锐。刚到别墅的头两天,她甚至不习惯这样的安静;有别於前几晚的不同,景芸满脑子想着颜鸿祈,想着他的模样和一举一动,情绪倒是缓和。
不管劣魔还会不会进行追杀,她只晓得此刻,拥有得来不易的祥和,绝对要好好把握。今晚,景芸故意不拉上窗帘。颜鸿霖的房间里有一大片落地窗,能远眺风景;现下,一轮明月缓缓自东方升起,盈满的月光在黑色夜幕中绽放耀眼光辉。
利用照进房里的月光,她轻轻拿着手上的照片,看得好仔细。照片上的颜鸿祈不习惯对摄影镜头摆出微笑,看得出来他笑得腼腆,显现出当时的他不过是个青少年。把照片放回书桌上,景芸回想起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又有些鼻酸;她知道,本该无拘无束的少年,因为一场意外,被迫瞬间长大。
那样的无奈和痛苦是景芸所不能想像。想到这里,她告诫自己不可以再随随便便对颜鸿祈任性,或随意发脾气。
何况,真要斤斤计较,颜鸿祈根本是自己的长辈。
睡前,她有意找童妈说话。这几日,除了在学校吃中餐以外,景芸的三餐几乎由颜鸿祈掌控。他都弄很简单的东西,通常桌上的餐盘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景芸虽然娇生惯养,在家里倒常常跟着煮饭的李妈学习,和T高里众多的富豪千金相比,要她拿锅铲、菜刀,绝对不成问题。
生前专门为家中准备餐点,童妈详细说出以前的颜鸿祈最喜欢吃的东西。小瑶也在一旁插话,表示出门巡逻的颜鸿祈约略会在凌晨四点左右返家。景芸已经和她们约好,要准备一个惊喜送给颜鸿祈。
只是,还没有熟睡,景芸忽然听到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一瞬间,惶恐和不安立即吞噬她才获得不久的喜悦。紧张地睁开眼睛,她看见一名高大的女子背对自己,站在落地窗前,手上正拿着颜鸿祈的全家福,仔细观看。
这名女子有头留长至大腿的长发,发丝如水流,缓缓飘动;反射月光,发色竟是闪闪的银白,如同天上星光,十分耀眼。红色的细长发梳将部分发丝盘起成为一个发髻,金玉珠环则沿着长发垂下;她穿着一身长及地的深蓝色丝袍,外层还罩住一件淡蓝的外衫。
彷佛是知道景芸醒了。这名女子缓缓转身,并把手中的照片放回书桌上。景芸睁着眼睛,根本忘了要呼吸。眼前的女子容颜极美,瓜子脸,眉清目秀,双唇红艳,肤色更是白皙、洁净;她的动作优雅,身上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圣洁气息,不会魅惑反而令人肃然起敬。
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摸着照片,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蓝戒,右手腕上挂着一个银白手镯,手镯上镶有红色的玉石,在月光的照耀下,特别亮眼;对上景芸的眼睛,她开口说:「认识鸿祈四十年来,第一次看见他让人类在别墅里过夜,还是个这麽可爱的女孩。」
声音宛如清脆的铃音,响亮不会刺耳,清晰又不让人觉得有距离。转着眼珠子,女子露出迷人的微笑,慢慢走近床边。躺在床上的人慌乱坐起,一双手紧紧抓着被褥,指关节都泛白了。
将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女子直接问:「你就是高景芸?十八年前,让仙界陷入欢腾持续至今的女孩就是你。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会被鸿祈所救。」
听不懂这番话语的意思,景芸皱起眉头。女子仍然盯着她,脸上出现诧异的表情,喃喃自语地说:「鸿祈果然明智,知道要把你带来这里。确实,这里是你最佳的庇荫所。但是,这个选择也造成无可挽救的错误。居然发生这种事情,你的生命里已经出现命定?还没有回归仙界成为天女就有命定?如果使用强制手段让你回归,得让鸿祈承受巨大的伤害,为什麽会这样?」
话一说完,女子神色慌张地倒退。景芸缩着身体,害怕地眨着褐色眼睛。没由来的,她发觉自己正在出冷汗。这名女子说的话,她没有一个字听得懂。
「景芸,我是一律仙子,是仙界派驻在人界的代表。请你转告鸿祈,说我曾经来访。近日,我要回仙界一趟,要他暂时别来找我。」
话一说完,自称一律仙子的女人立刻转身朝落地窗走去。在景芸的目送下,蓝衣仙子穿过落地窗,迅速朝天空飞去。
躺回床上,景芸睁着眼睛茫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景芸只晓得,当自己再度睁开双眼时,窗外又是一片金灿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