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安宁的深夜，人车极少，无雨，甚至也无风。
一行人压低了身子，手上握着枪柄，在工厂的外头逐渐的将这栋在野外的建筑物给包围起来。
对讲机里，传出了细碎的声响，带着杂讯的声音，让气氛更加的凝滞沈重。
「头儿，小队长叫我们先不要冲，说是他们那边还没部属好。」
关君言眉头一皱，他向来不喜欢这个邀功诿过的小队长，没什麽实力，就是指使人特别厉害。
就像现在，都什麽时候了，竟然敢说还没弄好？
他想去死可以不要带着他们吗？大家都要命的。
关君言做了个手势，表示他知道了。而後紧紧挨在在门边，束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这次的行动是要查缉制毒工厂，空气里还弥漫着那种制毒特有的臭味，他嗅着，心里却隐隐觉得要出事。
这是当警察多年的直觉，无从言喻，也无法传承，就是一种感觉，今天，要出事。只是不知道，事情有多大……
握着枪柄的手，渗出了汗，关君言握紧了又放松，希望能够不要，也不想自己这麽乌鸦嘴的同时——
「啊！！！！」
屋内传来了女人的尖叫，那种凄凌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凛。
他没有思考，那种情况也不能让他思考，关君言太明白那叫声会发生在什麽情形了。那只是只有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才会传出的声音。
没有等到小队长下令他已经握着枪冲进屋里，却没有料到迎接他的是一颗穿过手臂打进胁下的子弹。
※
「呜……」病床上的男人挣扎的睁开眼，身侧的伤口，让他忍不住深深地拧起两道英气的眉，平时健气的脸面，此时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一只手还有胸膛，全都被缠上厚厚的绷带。
「君言，你醒了吗？渴吗？我拿棉棒沾点水沾你的嘴唇好吗？」
一连串的问号在耳边响起。他眨了眨模糊了双眼，看向那个说话的女人。
「亮……颖？」
他怎麽有点想不起来现在是怎麽回事？这是哪儿啊？
「是我是我，你不要起来。」亮颖看他要起身，忙回身压住他没受伤的右肩，「还好子弹的碎片卡在骨头上，差点就……」她没把话说完，「总之，你躺着，你想要什麽，我帮你。」
喔，对，他想起来了。
都是那声尖叫，让他冲进去挨了流弹。那群毒贩真的应该全都抓去处死，内哄就内哄，开什麽枪？开枪就开枪，也不瞄准一点！
要打打人渣呀，怎麽打他这个良好市民、警界模范？
亮颖将病床用遥控器升起，再拿棉棒沾湿了关君言的唇，「医生说你还不能喝水，所以只能这样沾，你如果口渴的话就忍耐一下。我现在去帮你找医生来看看。」
「没事，」他的嗓音乾涩喑哑，「你怎麽在这里？学长呢？」
「他……」
亮颖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让人轻轻推开，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门口。
「学长。」亮颖起身迎上前去，「事情都说好了吗？」
卢奕凡很顺的握住她的手，眼光投向病床上。「好了，本来就没什麽事情。君言刚醒吗？你找医生了吗？」
「还没。」
「那你先去，先让医生替君言捡查一下。」他从眼角又瞄了一眼，「虽然看起来应该是没事。」
亮颖笑了出来，学长明明也很关心君言，干麽老是用这种口气说话。
「好。那我去找医生，你照顾一下君言。」
萧亮颖走出病房，卢奕凡拉开椅子，长腿在身前交叠。「还活着啊？」
「托你的福，勉勉强强。」
卢奕凡瞟了他一眼，「心情不错嘛。那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麽好兴致跟我抬杠。」
「什麽事？」他觉得有点不妙。
「你被强制放假三个月了。」卢奕凡口气凉凉，「就你这莽撞的个性，能活到现在我真的佩服你。」
说这话的同时，他悄悄打量关君言脸上的神情，发觉他虽然觉得惊讶，但却不太意外。
关君言怔了好一会儿，「是小队长弄我的吧？」
「你知道还这麽冲动？」卢奕凡还一直以为这学弟傻傻，这才让人从後头捅了一下，没想到他知道。「你跟他一起出任务，就要安分守己一些啊，这次还落了个这麽严重的罪名……」
这时，恰好医生进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做了一下检查，又交待了一些事情，医生又离开了。
这段时间关君言一直在心里想着被强制放假的事情。有愤怒，有不堪，但却不算是意料之外，小队长看他不顺眼，他早就明白。再加上，他并没有服从上头的命令，这事情要闹大，是可以很大的。
只被强制放假，说不定是局长看在学长的面子上，毕竟全警局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不但是故友，还是好友。
一等到医生走後，关君言又立刻哑着嗓子问：
「那局长有说什麽吗？」
「这倒是没有，张局长只要你好好休息，他过几天有空了，会来探望你。」卢奕凡心里有些意外这麽沉着的关君言，他还以为关君言会发顿脾气，却没想到这麽快就接受现实，看来他心里还真是有点底的。
「你就当养伤吧，三个月也很快。而且你的职位还是原本的职位，没有什麽损失。」他平缓的说。
发生这种事，他确实有些想安慰关君言，但说真的，在警界不服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若非他素行颇佳，这次的行动也是成功的，这才简单的让他放假三个月。否则，还不知道要被弄得多大，要是就这样被一贬三千里，被弄到深山的派出所当员警，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嗯。」关君言看向窗外，忽然安静起来。
他一沉默，萧亮颖跟卢奕凡也不好再多说些什麽。
沈重的气氛一时之间在病房里蔓延开来。
「算了，就当放暑假吧。」关君言故作开朗，「是说，你们两个怎麽会在这里？」
「你被送来医院，当然会有人通知我。」卢奕凡回答，「所以我就来了。顺便也把亮颖带来了。大半夜的，你下次要受伤挑个好时间可以吗？我们都睡了。」
「学长！」萧亮颖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人嘴巴上不说点好听的就浑身不舒坦对吧？
不过关君言身经百战，完全没把那讽刺的话放在心上。「欸，你们这样我真不好意思。今天你们都还要上班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请假了。」亮颖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现在这样也需要有人照顾啊。」
关君言对着旧日好友笑了笑，果然还是老朋友有温情。他才不会承认另外那个冷血人也是他的老友。
「谢谢你呀，不过你总不能一直请假，明天还是回去上班吧。医院都有护士，我再找个看护来，两三天应该就可以自己行动了。」
「嗯……真的没关系吗？」
萧亮颖回头看了看卢奕凡，只看见他耸耸肩，一副不想表态的模样。
「没事啦，我也不过就是受了点伤，不用这麽劳师动众。哪个警察身上没有伤口的。不过如果你愿意下班之後带点好吃的东西来给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可怜兮兮的，「你也知道我食量很大，医院的伙食又不好吃。吃了也吃不饱……」
「好，那我每天都帮你带吃的来。明天你想吃什麽……」
萧亮颖应得很快，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这附近有什麽东西好吃，完全没注意到後头正在翻白眼的那人。
现在是上演哪出？
哪时候医院会饿着病人了？何况探病的人一定很多，还怕没有东西吃吗？非得这样劳师动众的送饭来？
算了，别管这两人了……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吧，他们开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