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第一次碰到她的那一天,大概是在农历过年後到开学前的某个星期一吧?我承认我有点忘了。
那时候我是搭六点十八分,我习惯悠哉地做事情,於是我早早出门,当然也早早到车站,时间才刚过六点,走进车站就已经看到她在里头的椅子上坐着。买完了到新竹的来回车票,找了个位置要来享用我的活力早餐,那时候她是低着头在小睡,却不时地抬头拿出手机看时间,其中一次,我们对到了眼,停留了大概一点五秒,或者有两秒吧?然後我微笑地点了个头(不知道自己点头个什麽鬼),继续吃我的早餐,她也继续低着头睡觉。
没错,她没理我。
吃完了早餐,时间也已经六点十五分了,我走过剪票口,穿过地下道,站在第二月台等候南下的区间车。
神奇的是,我没看到她。
怪了,就算是要搭北上的区间车,那也早该走掉了不是吗?
从一月中开始实习几天,然後过年,接着年节的开工到开学,算起来搭车的次数也有十几次了,不过碰到她倒是第一次。穿着简简单单却不单调,小冷的天气穿着短裤配上黑色内搭裤(或者称裤袜?),米白色的羽绒衣里面搭配着鹅黄色的T恤,睡眼惺忪的眼睛却隐含着一种吸引力,微微肉肉的脸颊似乎带着点红润,但也可能是我看错,毕竟不明显。头发过肩大概十公分,有着很优雅的直发,但绝对不是笔直地像「七夜怪谈」里的贞子的头发那种。
火车进站,我走进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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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喔!你又没留电话给我……」看到她从路边走过来,马上飙了这句话。「等多久了?」
「刚到没多久而已啦!反正大概知道你是坐这个时间的火车阿。」没有约定好时间的情况下,只等个四十分钟,还算合理。
事实上,今天早上她也不算同意要让我载回家,而我问几点也是多余的,因为已经观察好几个礼拜,不会错的。噢不对!不算观察,而是平常我会很固定地搭傍晚3118次的那班火车回家,而她也是,平常我会很固定地坐第一节车厢(因为那离月台出站的地下道楼梯最接近),而她也是。
不知不觉就这麽熟悉地loop着。
「等等给我你的手机吧,以後可以直接打电话连络。」我微微地转头对着後座的她说。
「我……跟你很熟吗?」她缓慢说着,又是这句话……
「认识一点点了。」
「好啊!那你说,我叫什麽名字?」
「嗯……」的确,我不知道。「不知道。不过就新丰妹之一呀!」
「新丰妹之一?所以你还载过其他新丰妹喔?」
「我……跟你很熟吗?」我刻意学她刚刚说这句话的语气。
「我有名有姓,不要乱叫我什麽新丰妹!而且还只是之一而已!」
说真的,虽然看过她几次了,但倒是很少听她开口说话过。也许有,但真的很少,因为她通常都是一个人通勤(至少我碰过的几乎是),而我也是。
这天跟她聊了那麽多,总算有机会来形容一下她的声音了,她的声音嘛……讲白一点,不温柔,很man,口气也感受不到什麽气质,摆明就是适合闭上嘴巴是一种娇柔,一说话就破功的那种感觉。
但是,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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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只能在回内坜的火车上遇见她,忘记是哪一次开始,我改搭晚一班的火车去上班。
而那一次,我大老早就到火车站了,比搭平时那班车时还要早到。
天根本就还没亮,我走进车站,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久後总算看见她出现了,似乎是她妈载她来车站,接着习惯性地走到车站里最边边的椅子上坐着,低着头,开始睡觉……
那顿五分钟可以喀掉的早餐我吃了四十分钟,平常搭的那班火车走了,没错,跟之前一样,她还在。过了没多久,一个人从我面前走过,再到她面前,她抬起头,拎着包包,什麽话都没说,买了票,和她朋友一起走进了月台,这一切「车站补眠事件」的谜题解开了。
真相是──她为了等朋友。
不过既然她朋友不会那麽早到,而她们也会固定一起搭较晚的车,那她干嘛每次都要那麽早到车站?这是我不知道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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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棉。」她说。
「阿亨。」我回答。
「本名啦!」
「你都说绰号而已,还要我说本名喔!」
「本名晓棉!破晓的晓,棉花糖的棉!」她详细解释,我误以为是「小棉」之类的,听起来就像是绰号。
「阿亨,阿根廷的阿,亨利的亨。」
「吼!本名啦!」还好湖口这段路没什麽人,不然其他人一定觉得她疯了。
「怪我爸妈阿!没事干嘛把我当作几十年前的人一样,取名字还在阿什麽阿什麽的。」
不过当然,那不是我本名。
但她也就这麽地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