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羅蜜歐是怪客 — 第一章

酒会的大门口虽然站了十二个目光烁烁,身穿华丽制服的侍卫,看来一付严阵以待的气势,但请帖一递上去,那个满头飞扬白发脸色红润和蔼的管家,立刻就将他们招呼进门。

一通过第一道关卡,罗先就吁了口气,他没想到进门是这麽的容易,早知道的话,就不必在自己身上加那麽多道保护符令了,但门里的景观让他没时间去懊恼这件事,因为他以为自己不是进了豪宅的大门,而是一脚踏出了地球,到了繁星闪烁的外太空了。

里面宝蓝色的天体上日月并辉,万星闪耀,比那钻石的光芒更叫人心眩神迷,两个年轻人震慑于场面的光彩夺目和辉煌气势,这那是有四壁的屋内,这是无边无际的银河,这是广淼浩瀚的群星会,他们看傻了眼,张大了嘴,呆呆地楞在门口上。

管家亲切和蔼地引领道:「万少爷!这边请,老爷夫人和大小姐一定很荣幸看到您大驾光临,因为大家都晓得万家的人好几十年都不参加任何聚会了,这真令我们感到蓬荜生辉啊!」

万树老老实实地回道:「这里早就生辉了,真是我的妈呀!这是怎麽弄出来的?好厉害的魔法啊!」他说着还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罗先震惊过後,慢慢恢复了镇定,忍不住暗骂道:「别那麽长他人志气了!」但他一颗心却纠结起来,因为眼前所见确实是高深的魔法成果,水家摆出这种架势是为了什麽?更重要的是这是谁弄出来的?还有是怎麽弄出来的?可见这世上还有不为他所知的高深魔法。

他们被引到主人的跟前,管家正介绍着,罗先的心头却像被巨锤重重砸了一下般,呼吸阻塞,混身感觉神经紧绷,他全身毛孔都发麻发电,要不是保护符咒的限制,他会忍不住张口惊叫:「天啊!她,她是,她是如此美丽啊!」

那让罗先更为震慑的美丽天仙,正坐在一颗小星星边,微微皱着眉头,深邃神秘的美眸望着万树健壮结实的身躯,和朴质憨厚的脸庞。

她身边是个四十出头,风姿卓约的美人,她正开口:「哦!万少爷啊!真是想不到,你开始接管家务了吗?」

万树讷讷地回答着,两眼也忍不住直瞟着那美丽的天仙,见她正看着自己,立刻红了脸低下头,美人傍边还有那身为主人的老爷和夫人,他们和蔼地微笑点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老爷有点太瘦了,脸色也有点太苍白了,和他这酒会金碧辉煌的场面比起来,还真有点不相衬。

那位天仙般的姑娘正是他的女儿水云深,今天这场酒会正是要将她介绍给巫师界的人认识,让大家知道水家的小小姐已长大成人了。

酒会在白派巫师水家的大本营春江秋月楼举行,水家是白派巫师的领袖,他们邀请的对象当然是白派的巫师和少数不黑不白的巫师,绝不会邀请那纯黑派的巫师,尤其是黑派的首领罗家的人。

罗家的大家长罗通听到水家要举办酒会的消息时,只哼了一声鼻音,嘲讽道:「一定是要给他们的独生女找女婿吧!他们动作再不快点,绝子绝孙的恐怕就是他们了,而不是老被他们诅咒会绝子绝孙的我们!哈哈哈!」

罗通当然严禁黑派的巫师去参加酒会,就算人家根本不可能送帖子来,他还是大声的发布这道命令,彷佛这能替自己争点面子回来。

所有黑派巫师对这道命令都会战战兢兢地遵守,可是就偏有一个家伙是存心不想当回事,而敢有这个胆子的人,也当然是那个总是不会听老子的话的儿子。

罗先才刚修完所有巫术的功法,正雄心勃勃地想找人麻烦,尤其是想找自己老子的麻烦,因为他对这个只会对他下命令和唱反调的老爸,可说感冒到极点了。

再加上他知道他的死党万树要替万老头去参加酒会,万老头是巫师界出了名的孤僻鬼,他是谁也不鸟的,所以是属於不黑不白谁也不想得罪的死硬派,黑白两边不管再怎麽讨厌他,都会礼貌性地邀请他,也都知道他肯定是不会来让自己「蓬荜生辉」的,但万老头的儿子万树成人了,万老头将帖子丢给他,说道:「从现在开始这些吵死人的事,由你来处理!」

万树拿着帖子直发呆,他实在拿不定主意要怎麽个处理法,因为他老子从没教他这方面的事理,於是他就找罗先商量,这可让罗先两眼都亮了起来,他喃喃道:「这下子我们两个都可以去看水家在搞什麽鬼了。」

万树一时之间想不通,一张帖子怎麽能让两个都进去呢?因为他们可不是「夫妻」哩!但罗先立刻就将脑袋里的坏点子说了出来:「我可以躲在你身上,让你带我进去啊!」

这对万树来说真有如晴天霹雳,他全身毛发直竖,颤声道:「你想让我给两边剥皮,也不要用这样毒的手段,那里有多少高人在,他们会一眼就识破的,然後你就会被他们给扔出春江秋月楼,恐怕还不能四肢完好的被扔出去,到时你老爸会怎麽对付我?加上水家会怎麽对待我?你想到这事的严重後果吗?」

罗先翻了个白眼,沉声道:「那你拿着这张帖子来找我干什麽?你是拿来向我示威的是不是?」

「示威?这是什麽意思?」万树的反应一向没罗先快,老听不懂他在说什麽。

「你想去参加酒嘛对不对?这样一来大家都会说万家的後代要加入水家一派,你马上就会被漂成白色的,这不是在跟我示威是什麽?」

万树发火了,怒道:「就算我真想去见见世面,也不就代表我要呼应水家那一套,谁能硬将我漂成白色了?」

罗先贼贼地道:「你想去却不带我去,那以後我怎麽信任你啊?我怎麽知道你不会去参加一次酒会後,就被他们的长篇大论给催眠了?」

万树最气的就是被人家说他从没立场变成有立场,因为万家的家规就是不黑不白到底,所以他再怎麽样也不会被洗脑,但要证明自己的「没立场」非常坚定,他就得带罗先去参加酒会,因为他实在很想去看看酒会到底是个什麽玩意儿,他可不像他老子那样是个爱安静的孤僻鬼,不然也不会和罗先这危险家伙成为死党了。

於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开始讨论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罗先如何藏在万树身上,然後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水家的酒会。

最後罗先变成一只小瓢虫挂在万树胸口的领带上,当成领带夹固定在那里,这招可说是险招,因为就暴露在众人眼跟前,但是他们就偏偏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他们还是小心地上了三道遮眼的障眼符,以免被眼利的人一眼识破。

会这样做是因为罗先可不想被放在口袋里,那不就白白浪费了一趟冒险刺激?他可想趁机好好打量一下水家的人和水家的亲朋好友,他虽然从没正式加入两家的恶斗,但是光从他老子口里就听到太多水家的坏话了,而会让他老子如此衔恨良深的人必定是个实力相当的敌人,对於这样的敌人他当然好奇得不得了。

只是这原本小小的意愿,一进门就被那美如天仙的水云深给破坏了,因为他再也无法将两耳竖直去探听别人在说些什麽,他再也无法将两只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去看整个酒会里来了什麽三头六臂的人物,水云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引着他全身的神经。

因为他看见水云深原本皱着眉头疑惑的目光,从万树的脸庞移到他胸前的小瓢虫上,敢情她是发现了他的踨迹?罗先的目光从小瓢虫针尖大的眼睛里,和她那黑海般深邃晶漾的美眸对视着,一股异样的磁波在两人之间回荡起来,这让他深深颤栗惊恐,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别的问题,而不是自己马上就要被当众揪出来。

结果,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又几百万里远的是,她居然晕红起娇嫩的双颊,将她那精光闪烁的水灵灵双眸移开,望向别处去了。

这是为什麽?罗先很肯定她是发现了自己隐藏的行迹,但她为什麽不揭穿?还有那股异样的磁波从何处来?这是他刚刚在想的大问题,绝对不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而是,而是从那已化为宇宙星际的春江秋月楼发出来的,为什麽会这样?

这个施法的伟大巫师和他又有什麽关系了?为什麽对方的阵仗却和他这个敌对的巫师产生连系?而这连系是发生在他和她相视的目光里,这到底怎麽回事?难道每个和她目光接触的人都会受到这股磁波的震荡?这想法一生出来立即教他毛发直竖混身起鸡皮疙瘩。

见过水老爷夫妻和水老爷的姊姊,也就是人称水家大小姐的水姬和水云深後,管家就将万树带到星球间的酒台和美食台边,告诉他要吃什麽喝什麽都可以随意拿,然後就撇下他去招呼别人了。

万树虽然也被水云深的美深深撼动,但他是个老实头,从内心里生出的不是想入非非的念头,而是五体投地般的尊崇,加上水家这群星宇宙场面的衬托,水云深在他心里真如天使在天堂,是供众人供奉的,而不是可以接近的。

所以赞叹过後,万树就想到两人来此的目的,他便到处走动,不时有人问他问题,也有人会替他介绍一下某某大人物,他都客客气气地与人交谈,不过他也不敢和固定的人谈得太久,免得被人识破胸前隐伏的危机,他这种态度倒也不会引人注意,原因是他家的万老头比他更不近情理多了,大家反而对他印象良好呢!

酒会热热烈烈地进行着,令万树奇怪的是罗先一直放暗号给他,要他回头去对着水云深,他没想到罗先是想看美女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整个酒会里的年轻人全躲在星星间偷偷深情地望着那天使,这让他觉得很不礼貌,所以他老是违背罗先的意思,越走越远,罗先当然会骂声连连,但万树偏就故意唱反调,两人由於水家并没有很严厉的监视和检查系统,便在人家的地盘上骂闹着。

罗先骂道:「死猪头,你一出这大门,我就剥下你的猪头皮下酒吃。」

「哈!脚长我身上,我还不能到处走吗?我来就是要见见世面,可不是要像那些冒失鬼两眼莫名其妙盯着人家小姐看,这简直是一种冒犯,你懂吗?」

罗先被他一语点醒,见果然有很多人冒犯着水家的小小姐,这让他大为光火,这引动了他身体内的黑巫术力量,这力量就是他想望的必定要得到,谁阻止了他的路,他就会毁灭谁。问题是他的想望是什麽?难道是水云深?这真是令他震惊骇绝的念头啊!

黑派巫师里没有美如天仙的丽人吗?当然有,而且人数不少,没人比水云深更娇美动人吗?当然也有,罗先的妹妹罗丝如果出现在这里,一定要让与会的人说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或者两个月亮了。

所以水云深为何会倾刻间让罗先神魂颠倒,恐怕罗先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从没见过那样的神秘气质,也没见过那样优雅的神韵,还有那混身隐隐飘扬的力量,短短几分钟内能教他如此震憾连连的事,这辈子恐怕是少之又少了。

酒会进行到中途时,那些该赶来的也已经赶到了,主人见客人都到齐了,一家四口便缓缓走到会场中央,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他们身上。

水姬妩媚多姿的神态收为庄严含蓄,她环视所有与会客人一圈後,开口道:「我想大家都看到春江秋月楼的改变,也一定奇怪我们怎麽做到的,其实达成这成果的,就是我们水家未来的继承人云深,老实说她如何办到的,我这做姑妈的也是不晓得,我一心只想为她找个好丈夫而已。」这句话让众人轻轻地笑了一阵。

「於是呢,她摆了这个谜局让大家来破解,谁能破解,谁就是水家小小姐未来的夫婿。」

这句话终於让会场骚动热络起来,这白派巫师庄重肃穆的涵养还真不是盖的,罗先心里想着要是他们黑派罗家这样替小妹罗丝搞一场徵婚酒会,一定是一开头就闹翻天了,这会儿百分之百是已经将屋顶掀开,四壁震碎了。

但他却更震骇於水姬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疑虑,因为他心里早隐隐觉察弄出这样高深魔法的人是水云深,但她年纪轻轻不过和他一般大,如何能拥有这样惊世骇俗的力量?这真是令他气急加气馁,不多时就变成沮丧无力,看来他黑派罗家早晚就要被人给消灭掉,而对毁灭他们的力量竟然还一无所知哩!

「这整个会场是个谜局?」有人急急地问道。

水姬微笑点头道:「不错,问题已在各位四周,答案就看各位了,因为连我也不知道。」大家又被她逗乐了,她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大美人啊,可是为什麽到四十岁了还不出嫁呢?

「有资格限制吗?」有人问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了。

「当然啊!这可是我们云深一生幸福的大事,所以超过三十岁的人和小於我们云深三岁,也就是十七岁以下的,大可省省你们的脑力了,不过呢,由於我们已经谨慎地挑选过了,所以在场各位家里一定有适合的人选,还有没接到请帖的人,反正不会在这里听到这个重大消息,这些人都是没资格参与竞赛的。」

这句话让罗先心头一震,因为这代表黑派巫师就算有能力解谜,也没资格成为水家的女婿,他还没考虑要不要之前,已经被挡在门外了,这让他整颗脑袋快要气爆了。

罗先的个性就是如此,你要他往东,他就偏要往西走走看,一来证实你的话是对的,二来证实他自己有能力闯过任何难关,水家如果没设下这个黑派甭想的限制,也许他喜欢归喜欢,倒不致於非卿不娶,但是水家越是这样设限,他就赌天咒地的暗暗发下重誓,非将眼前这个水云深带回他罗家不可,至於要如何将人家带走,这点可以待会儿再来好好考虑。

「水姬啊!你的意思是说接到请帖的人,整个家族可以团队来解谜吗?」说这话的是白派巫师的第二把交椅徐汝安,他有整整一打的儿子都符合资格哩!

水姬嫣然一笑道:「是啊!不过你们自个儿可要先决定谁来当拔红筹的人,我们可只有一个女儿哦!」这句话让众人的笑声稍微大了点。

「好了,我们话就说到此,从现在开始春江秋月楼就对各位开放,你们随时可以来这里寻找答案,为免麻烦,我们早就彻掉了所有监探法术,这里成了不设防的地方,因为我们也知道要解谜不是那麽容易,各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来解谜。」

这是何等的自夸自傲的大话啊!罗先楞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水姬轻描淡写似的说着,难怪他们进门这麽容易,因为管家和侍卫只认帖而不侦察,难怪他们在这里待了这麽久,一点危险临身的感应也没发生,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在侦察客人。

罗先忍不住就要拿人家的胆识和气魄和自己家的比一比,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老子说什麽也不可能有这种气度,他一定会将酒会严守得密不透风,以防敌人潜进来听到重大资讯。

主人说完重大资讯後,就一个个悄悄离开,将整个春江秋月楼留给了客人,因为已经有人开始对着群星宇宙沉思默想起来了,整个酒会的气氛为之改变,最後连门口十二个侍卫也不见了,只有管家和十几个仆人留着为客人服务。

万树将肚子填饱後,就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反正你也没资格跟人家解谜娶天使,我呢!是连问题是什麽也不知道,既然连问题是什麽都不知道,如何解谜呢?所以还是回家睡大觉比较实在一点。」

水云深一离开会场,就让罗先的脑袋空了下来,也就是说他的思考能力又恢复正常了,他喃喃道:「无所不用其极来解谜?无所不用其极?这句话只有我黑派巫师才会讲不是吗?可见连他们也盼望有人能赶快来解谜,那麽水云深竟然是不知道答案?因为如果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干嘛那麽急着要解谜?还拿,还拿她来当诱饵!这摆明里面大有文章,到底他们水家发生什麽事了?还是白派出了什麽事?」

本来水家如果出了什麽事,他罗家肯定会「乐观其成」,但是水家现在有个水云深在,这让罗先居然一点也不幸灾乐祸了,他皱着眉将整个会场看了一遍,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群星宇宙是有很多谜还没解开,尤其是与巫术有关的问题也是层出不穷,可是他的直觉就是感觉问题不在这儿,那麽在那儿呢?当然也有人说群星宇宙是大宇宙,而人的身体是小宇宙,这道理在高层次上当然有理,但现在对罗先来说简直是屁话,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问题在那里,他和万树那猪脑袋一样不知道问题是什麽!这真是叫他急昏了头。

万树终於猛打呵欠了,终於忍不住将脚移往门口了,他道:「我要回家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於是他们离开了春江秋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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