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西风微微吹拂着大地,带来阵阵沁心却不寒的凉意,与水芙心中偶尔的凄凉相呼应,更增添了些许的惆怅以应秋愁。
她平静的生活哪!却因君无凡的闯入而似乎有了淡淡的起伏,就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轻轻一点,浅浅泛开的涟漪。随着最後一圈涟漪的泛开,水面也将回覆原本的平静,他也不会久待,不是吗?
单薄纤弱的身子走在林中,她循着草间隐约可见的一条小径,那小径已覆上了一层落叶,初秋的日光被稀疏的枝叶筛落在小径上,一条由光与影铺叠而成的小径。
不知为什麽,水芙突然想出来走走,适才水蓉直嚷着要替水芙做顿饭,硬是不让水芙进灶房,水芙得了闲,遂信步逛进了林中。
原来秋并不逊於她最爱的夏日,甚至,她感觉到秋风比南风更容易吹入她的心中,并与她分享心中的忧愁,她更希冀,秋风能将她心中的不解之惑与忧伤悉数带走,她已被它困了十几年了,她第一次有疲倦的感受,没有愁,就能快乐吧?就能笑的像水蓉那般纯真无邪吧?她有多久,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了呢?
在千百个问题争相盘据在她心头之际,她也在小径的刻意带领下来到了一条小溪旁,她下意识的在溪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她望着四周,猛然觉得此处简直美的像个仙境。
有短暂的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置身於仙境中,她苦笑了声。
怎麽可能?仙境是心无凡念的仙子们居住的,像我这种抛不开俗务、放不下凡念的人,怎配置身於仙境呢?
隐约的,她听见了落叶被踩碎的细微窸窣声,回望着所来径,一道颀长的身形从径中树荫处走了出来。
「古姑娘,水蓉请你回去用餐。」君无凡漠然的说。
「好,我待会就回去。」水芙不急着起来,委婉的表明她想多待一会儿。
君无凡旋身而去,水芙望着他俊挺的背影隐没在小径尽头,这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裙摆,慢慢的踏着回去的步伐,她刻意放慢脚步,享受着这径中的美景。
回到莲静居,阵阵菜香味窜入水芙的鼻,她走入大厅,看见水蓉手中捧着一碟菜肴,桌上则摆放着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在桌子的一边坐了下来,并看着忙碌中的水蓉。「水蓉,今儿个怎麽想到要替姊姊做饭?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烹饪了。」她还记得有一回她教水蓉烹饪时,水蓉一个不小心给烧开的水烫了手,还因此痛的直嚷着以後再也不进灶房做菜了呢!
水蓉笑吟吟的说:
「姊姊对水蓉那麽好,水蓉当然也要替姊姊做点事呀!」
「傻丫头,姊姊对你那麽好是应当的,可不是只为了求你的回报。」水芙笑了笑,轻揉着水蓉的头。
「我知道呀!可是水蓉自己想替姊姊做点事嘛!」水蓉俏皮的嘟着小嘴。
水芙欣慰的是,至少这趟下山,水蓉并未因此沾染上什麽不好的事物,仍旧是原本的纯真性子。
「怎麽不见君公子?」水芙这才问起。
「君大哥在房里。」水蓉答道,「姊姊,我还有一道汤还没端出来,我这就去端,姊姊帮我去叫君大哥出来吃饭了。」
「嗯。」水芙穿过大厅一旁的小门,往後面的房间走去。
她行至他房门外,轻轻的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房中传来一声「请进」。
水芙轻推开门扉,缓缓的走进君无凡的房间。
「有什麽事吗?」君无凡似乎在收拾一些东西,背对着水芙。
「水蓉请你到大厅吃饭。」水芙望着他的背影,说完了话本应离去的,岂料双脚却不听使唤,仍直定定的站在君无凡房内。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君无凡回头,见她尚未离去,遂问。
「我……你身体好点了吗?」她下意识的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而且语气充满关心。
君无凡闻言,以为水芙是间接在提醒他身子康复之後就该离开这里,离开……她。
他半是嘲讽的回:
「古姑娘不必操心,这些日子有劳你悉心照顾,君某身子已完全康复,这几天就会离开,不会打扰姑娘太久。」
「君──」不晓得为什麽,水芙似乎有些抗拒,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古水芙,你怎麽了?你不是一直希望生活回复平静吗?君无凡离开,不就正好称了你心、如了你意?是啊!她要平静的生活,但却不想……让他就此离去。
为什麽?她拼命的想着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个反常的念头。
她知道了,因为他是水蓉的救命恩人、是她的义兄,所以,她希望他留下,陪着水蓉,这样水蓉会很高兴的,没错,她只是为了水蓉才会产生那些想留下他的念头。
可是,当她想说出挽留的话,喉间却好像哽着什麽东西,叫她说不出要他留下的话。
「既然你要走了,我先说声『再会』,可以吧?」水芙从不知一个人可以口是心非的如此容易彻底。
君无凡没有接话,他双手环胸,慵懒的倚着窗台,平时深沉的眸正促狭地看着水芙。
「还有……」水芙似乎是想将所有想对他说的话在此时全部说完,「那天……莲花池畔……其实你是想扶我,我却骂你是登徒子,对不起……」
「我不介意。」
「你──」可以留下吗?水芙问不出口。
「姊姊和君大哥不饿吗?」水蓉跨入房内,生气的嘟着嘴。「饭菜都要冷掉了啦!」她可是在餐桌前枯等了半天耶!
两人的对话被水蓉打断,水芙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请君无凡留下的勇气随即消失无踪。
「对不起嘛,水蓉,我们马上去吃饭吧!」水芙挽着水蓉的手,要往大厅走去。
「君大哥走啦!」水蓉拉了拉君无凡的衣袖。
三人坐在餐桌前,水芙与君无凡面对面坐着,而水蓉在一旁拼命的替两人夹菜,水芙与君无凡之间的气氛十分冷漠,彷佛只要凉风一个吹过,他们之间就会被吹出一堵冰墙似的。
两人皆低着头,各吃各的,谁也不多说一句话,这样的情景让水蓉不禁觉得君无凡带回山上似乎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姊姊是不是很讨厌君大哥呀?为什麽平时对她好好的水芙姊姊对君大哥都那麽冷淡呢?那君大哥是不是也不喜欢姊姊呀?为什麽君大哥看姊姊时都没什麽好脸色呢?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
一连串的问题搞的水蓉晕头转向的,如果他们真的看彼此不顺眼,那她不就枉做好人了吗?害他们心里不愉快,水蓉开始有些自责。
这一餐,三人都吃的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