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憶好嗎? — 倦鳥戀花 05

「阿宏,你以後毕业要干嘛?」刚升高三不久时小蔡这麽问我。

小蔡总是喜欢叫我阿宏,而阿哲则叫我本名,张宏谊。

刚认识小蔡时,他说我的名字非常的女性化,对此我都回说是特色,而且据我所知,目前这名字还不曾遇到相同的。

对,这是世上唯一的特色。

小蔡是典型的港口小孩,皮肤黑黑的,头发短短的,家中产业是养殖海产,有时我会想,也许是环境使然,造就他如此爽快的个性。

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感觉没有受什麽教育或教养,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他最真诚的样子。

高中三年期间我总跟他并驾齐名,对於都是大盘商的我们。

每周三出刊的宝岛少年我总是率先入手,然後隔天带去学校跟同学分享,就跟小蔡一样。

不知道为什麽,高三那时我竟没有任何压力,对於未知的未来,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就是这样吧。

但其实这是最要不得且害怕的。

人会害怕是正常的,对於未知的事物,最怕的是你毫无警觉性。

而就在我有警觉性时,我已经高三下,要毕业了。

高中三年内我没有交女朋友,虽然我总是和那个她,或者她有过暧昧,但却只限於暧昧阶段。

至於爱情,没有萌芽。

在我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小蔡带了一个女生过来,我跟阿哲都以为是他妹,因为真的非常的小。

我指的是年纪。

「这是我女朋友,叫小如。」小蔡说。

「她今年几岁?」我说。

「十二岁啊,要升国中了喔。」小蔡得意的展示。

「会不会被告啊。」阿哲不敢相信的说。

「一定会的。」我答腔。

他的小女友长的很可爱,但想到她跟小蔡在一起的画面,就会觉得很怪。

「你们差了整整八岁耶。」我强调着。

「然後呢?」

「当你三十岁时,她才二十二。」

「嗯嗯,然後呢?」

「嗯,没有。」我之後就没说话了。

「年龄不是距离,爱情不是问题。」天知道他从哪里学的这句话。

小蔡是个个性非常俭朴的人,他说毕业後要接掌家业,然後二十五岁前结婚,我算了一下,如果他结婚对象是小女友,那这样对方还未成年,不知道会不会被告。

就这样小蔡带着他的小女友,和我们一起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那天,我、阿哲和小蔡都不约而同的带了只麦克笔,为了要留下「纪念」。

典礼结束後,我们开始找认识的老师,同学在身上穿的衣服上签名涂鸦,老师签的都很芭乐,不外乎就是鹏程万里,一帆风顺这样。

我在小蔡衣服上写着,以後请继续烧A片造福男性这样的话,他则在我衣服写下短短短短一句话。

赶快找个女朋友吧。

八个字,一个句号,可惜的是我知道那结尾不该是句号,而是个问号。

毕业典礼前一年,也就是圣诞节时候,我做了一件我觉得这辈子不做,我会恨死自己的事情。

那就是写封情书给陈依婷。

国中时我跟大炮曾聊到,我到底要什麽时候才写情书给陈依婷,当时我总说「以後」,却没想到这个「以後」,是在国中毕业多年後才做。

圣诞节前夕我打了通电话给大炮,跟他说我要写情书这件事情。

「很好啊。」电话那头的他说。

「就这样?」

「对啊。」

「我本来以为你会有什麽建议。」

「建议什麽?」

「建议该写什麽。」我说。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要怎写,那我可能就要问神了。」

「所以你不知道要怎写?」

「我知道。」

「那就对了啊。」

「问题不在这。」

「问题在於我不知道要怎拿给她。」

「你知道他家吗?」

「知道。」

「何时的事?」

「在某次我跟踪她回家时发现的。」

「……」电话另头的他沉默了好几秒。

「所以你有什麽好建议吗?」我说。

「直接拿给她。」

「万一她拒绝呢?」

「那我建议,你应该事先带个阶梯去。」

「为什麽?」

「这样你才有台阶下呀。」

「啊哈哈哈。」电话那头的他笑好久。

「可以交给你吗?」

「是你要追,不是我要追。」

「可我怕……」

「怕她当场撕掉。」

「嗯。」

「应该不会那麽没品吧。」

「但万一……」

「如果你不做,以後就没机会了。」他说。

我心中猛然一惊,黯然的挂下电话。

看着桌上那张写好的情书,我心中开始盘算着。

我算着千万个如果,如果她怎样,我就要怎样,但这如果,却远远比不上一个结果。

圣诞节前两天,我独自骑脚踏车到她家,这期间想着很多发展,即使我还没见到她,但我脑袋却跑出很多画面。

画面一,我用非常烂的戏码出现在她面前说,真巧,原来这是你家,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她家。

这不好,太烂了。

画面二,我在她家附近埋伏,等她要上学时,我在突然出现,喔,没想到这是你家,好巧喔。

这也不好,跟画面一相比,都超烂。

差别只在於,画面一是出现在她家,画面二则是堵她上学的时间,嗯,感觉很像变态。

为了这次行动,我特地上网做了功课,打出如何送情书关键字,跑出千万个资讯,但这当中却没有一个我受用的。

那天晚上我在她家外等了三个小时,从晚上七点等到九点,期间我打了数十只蚊子,看了两本漫画,喝了一杯珍珠奶茶,和一包可乐果饼乾,嗯,我不是去露营郊游的,只是在外面等待总是需要点食物补充体力。

那天行动,在晚上十点过後始终拿不定主意去按门铃之下,宣告失败,随着我手中的珍奶喝完,漫画看完、饼乾吃完,依然不得进展之下,只能宣告败北。

那天晚上我将信件放到她家信箱,然後又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这期间我又去超商买了一瓶牛奶补充体力,直到晚上十二点多,看到她回家,心中暗自祈祷她可以看到信。

「神啊,虽然我平常没有拜你,但现在请你帮我一次吧。」我在心中不停的祷告。

看着她注意到信箱,之後拿起来看了一下,用她的右手拿着,左手开门,那动作之轻盈毫无任何多余。

「啊干,神啊,我爱你。」那瞬间我心中燃起了烟火,而且对神投以绝对的敬仰,即使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向那个神明祷告。

我一直都很清楚,要做出一个决定,这当中是需要淘汰掉多少决定才能得出一个决定,就像那封信来说,我整整揉掉一整包新的信纸,才换来那封。

信封外皮是浅粉红,里面有两张信纸,井然有序的对折,字体有点抖斜,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已经是全部了。

内容没有很多,很浅短的写出我从国中如何喜欢她的事情,这是第一张信纸。

另外还有一首诗,这是第二张信纸。

为了写那首诗,我翻遍了许多诗词资料,也找了很多动人的歌词,即使没有那些作品的一半功力,但至少得有个三成也好。

写信前的开头总是最叫人难以下笔的,尤其是当你写给自己喜欢的人时,那用字斟酌间,更是难以抉择。

大约是写信一周前的事情,我曾问过小蔡写信的事情。

「你会写信吗。」我说。

「会啊,那麽简单的事情。」他的回答让我眼睛为之一亮。

「你要写情书吗?」

「知我者,小蔡也。」

「我边念,你记下来。」

我连忙拿出纸笔。

「写信最重要的就是开头。」他摆出老师的架势来。

「对对。」我认同的点头。

「开头对了,後面就对了。」

「嗯嗯嗯。」

「第一个开头用亲爱的。」

「这……」他的话让我犹豫了一下。

「都说是情书了,开头用亲爱的,对方才会知道你很在乎她。」

「喔。」

「再来呢?」

「老实说,我注意你很久了。」

「这句好像变态。」我说。

「说真的,我想你很久了。」

「这句更变态。」

「你真的有写过情书吗?」

「有啊。」

「呃……」

我承认我找错人了,我如果开头就写「我注意你很久了」,那我可能会被报警告到死。

回家上网打出「情书」搜索,又跑出数万笔资讯,其中有一个很有趣的是,专业写情书。

我只能说这世上真的无奇不有,就里情书都能变专业。

苦思许久还是找不到结果,我失落的关上电脑,拿出桌上的信纸开始写着,写了一张又一张,往往都是还没想到一半就揉掉了。

直到写到剩下最後两张时,突然一股感觉涌上心头,很顺遂的写出来。

那是一封信,两张信纸,一篇内容,一首诗。

还有一个思念。

*我想写的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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