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没来由的燥热。就连知了都停止了叫声,安静地趴伏在阴凉处,就像是死了一般。
焚香看着这些毫无生气的秋蝉,突然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低下头来继续手头的那方手绢绣帕的工作。只是还没有缝几针,一阵刺痛,自己的手指又被刺破了。
血,滴在白色的手绢上。焚香见状,就要将绣帕从固定白布的圆盘上取下来,正巧被端凉梅茶进门的小袖看见了。她连忙将那绣帕夺了过去,就像是在护着一方宝贝一般。
「娘子,您这是做什麽呢?」
私底下,小袖还是改不了口。焚香刚开始还是会纠正,时间长了,便也随她去了。在她看来,让小袖当陪嫁丫鬟,是她有愧在先的。
焚香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
「说你护主,关键时候倒是护着那种不重要的东西。这手绢是绣来送给正耀弟弟的,可惜被我的血污了,不毁了去,难道还继续绣不成?」
「血?」
小袖一听,立马将那绣帕丢到了一边。
「娘子,您这是伤到哪儿了?伤到哪儿了啊?」
焚香默默伸出手。只见指尖一点微小的红色,已然凝固。
「刚刚心里燥得很,就刺到了手指。这血一流,虽然是毁了我这大半天的工作,却倒叫我静下心来了。」
焚香笑笑,似乎是在说这一针刺得好。也不管小袖对她是怎样的心疼表情,拿过一旁的凉茶,便喝了起来。忽然,就换了一个话题。
「怎麽今日会这麽热呢。」
小袖抬起头来想了想道。
「大概是因为这两日江南都一反常态没有下雨吧,本来秋天就旱,这麽一来当然比夏日还热了。」
「哎。」
焚香叹了一口气。
「看来,咱们又要准备点救济粮了。这没眼的天气,又该叫老百姓们叫苦连天了。」
「可不是……娘子,您想这些做什麽呢。反正横竖陆家布庄也不是咱们管的了。即便是准备救济粮,也该是他们的事。」
说着,小袖扭了扭头,小脸向上扬了扬。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主室偏房的那些人了。
焚香笑而不语,就当是默认了小袖的说法。一碗茶刚喝完,太阳却还没有下山的意思。小袖觉着这天气太热,又见焚香不时舔着嘴唇似乎是对刚刚的凉爽意犹未尽,便说再去多乘些过来。谁知她刚走,老管事便进了焚香的房门。一脸的焦急。
「怎麽了?」
焚香奇怪地望着他。
「娘子,那个陆冯氏又来了。只是这一回真是一反常态,就坐在了大厅等着。也没有说要闯进来,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焚香听罢,也与老管事一样疑惑。
这是怎麽了?她那个火爆成性的婶婶大病之後突然转性了?
焚香只觉得这事情好笑。便站起身来,想要去会会。
「娘子……」
老管事见焚香起来的乾脆,没有任何犹豫。支支吾吾似乎还有下半句没有讲完,而这下半句大概才是他面有难色的重点。
「怎麽了?」
「……起良少爷……好像也来了。」
说好像,是因为老管事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起良了。若不是起良主动与他打招呼,他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微笑的青年,竟然就是当年的起良小少爷。
焚香一愣,心下一沉。只觉得此次陆冯氏,定是来者不善。
因为她竟然还带了她的儿子过来,而陆焚香比谁都清楚。陆冯氏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便是起良从小与她青梅竹马。
愣了半天,焚香无奈一叹,只觉得心太累。
「走吧。总归是要去见的。」
说着,她便轻轻拢着外衣长袖,慢慢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