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德回来之後不久,陆家就像先前对陆冯氏承诺的那样,选了个黄道吉日举行了盛大的递交仪式。仪式的主角,自然就是这位偏室的男主人。
这一天,即便其他陆家人再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按时到场。包括宣文和起良,当然也包括陆焚香。
可以说,焚香是惟一一个除了三长老以外,前来观礼的分支。起良与焚香若干年後的第一次相见,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因为排行辈分,起良被安排着坐在了宣文的身边,至於焚香则正好坐在他们对面,只要他一抬头,就能够将她的打扮看得一清二楚。
堂哥说得没错,焚香确实是绾髻了。
美丽无暇的侧面,高挺的鼻子,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如刻在起良记忆深处的那样,仿佛并没有变过。只是而今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这青丝却不是为他而结,突兀而又陌生的云髻,怎麽看怎麽碍眼。
这样的眼光是那样的炙热又带着些隐忍的悲伤,看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一种折磨。宣文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就像是在看一场戏一样,明明这样尴尬的局面是他所挑起的,自己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这令人透不过气的气氛,带着些微妙的伤感,在三个年轻男女之间蔓延看来。
起良目光灼灼,让焚香微微侧头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是一直看着台上的长老与陆远德夫妇,好像正在全神贯注听着那些没有意义的礼辞,可是她的心早就已经到了起良的身上。
不知道,她这个爱护她如命的远方表哥长成什麽模样了?刚才见他与宣文表哥一起进来的时候,似乎比宣文还要高了不少?
焚香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愧疚更甚。
她其实早就应该去信给这个傻表哥亲口告诉他嫁人的事情。因为他是陆家里,除了宣文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没有任何鄙夷,没有任何的疏离,只是用自己的心一味地去喜欢。
那种欢,纯粹却让人措手不及。小时候是不懂事,只是因为被人宠溺着而腻在他身边,儿时的焚香,太需要这样的温暖,除了父亲与起良之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够给她这样的温暖。待到懂事了,却发现自己在不觉间已经负了一个人,伤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是最爱她的人。
「娘子……起良少爷一直在瞧着您呢……」
突然,在座的人都站起来纷纷向前,对起良以及陆远德一家表示祝贺。那些人群围成的圈子,正好就将起良的视线阻挡住了。
焚香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见起良似乎正在奋力向这里看着。默默站了起来,就要往堂外走。
「娘子?」
小袖急急跟在焚香身後,转头看时,果然起良少爷更加努力地想要挤开人群。而宣文却一脸冷漠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去阻挡起良这有些大胆的举动。
「娘子……您不说一声,就走麽?」
小袖於心不忍,轻轻在焚香耳边问道。
焚香低垂着修长的脖颈,默默摇头。
「不说了……什麽都别说了,就这样吧,对他也好。」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宗堂。只是把那一抹俏丽的青绿色身影留给了好不容易拨开人群的起良。
至於宣文,则是一席白衫,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两个儿时玩伴,却没有人能够猜透他是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