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好奇似地一侧头。
「我……喜欢……你……」亚蕾忽然慌了,那股勇气不晓得一下跑哪去,活像赶鸭子上架的她只能慌乱地接口:「喜欢你……你、你的画!你一定会成为很棒的画家!」
该死!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啊!
或许分离不是死亡,所以那个勇气的额度就到此为止了。
凌空「嗯」了一声,五大名句首席,难得和亚蕾多点了一点头,回身就消失在公车的门外。
车身开动,亚蕾无奈地跌回自己的落寞里。她双手捶打着身旁的空位,泪水却不自觉地拍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整个身子仰倒下,双眼直盯着窗外天上──或地上,糊掉的碎散星光。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讨厌这个自己──
──她讨厌她自己。
「或许,他也讨厌我吧……」
心里来来去去,始终是这麽一句话。
§
没有太多人知道,画室里的助教曾是亚蕾的学姐,也是亚蕾唯一在画室里可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从地球另一端又飞回来的几个礼拜後,也只有她会打电话关心。
其实亚蕾过世的亲人是远亲,完全不熟识,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因而两人所萦绕的话题,很快回到了凌空的身上。亚蕾知道她真的把自己当妹妹看待,也所以她对凌空的情愫也只有一个人能倾诉。
「我觉得,你要从根本改变自己。」默默听完亚蕾的心事,她说。
「甚麽意思?」亚蕾紧抓着手机,怕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讨厌自己的人。」
这句话对亚蕾来说,彷佛当头棒喝。
原来一切就是这麽简单吗?
但最简单的道理,往往最难去执行。
还在想着学姐的话、蚕食那简单的道理,亚蕾洗完澡後,偶然见到立镜中的倒影,却冷不防想要砸镜子的冲动──她努力克制着,十指像在和彼此拔河般交互相扣,她是如此讨厌自己,没有优点的她,又谈什麽「喜欢」呢?
亚蕾坐在敞开的窗边,让冰凉的夜风吹麻自己疼痛的脑神经,红肿的眼眶还淌着冰凉的泪,好想就这样让身子倒下去,再也不要心伤心痛。
稍有海咸味的空气灌入她张合的口,使她不禁遥望那埋没在都市丛林後的隐隐海平面,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那是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
虽然台面上说是好友,也有人说她们长得像亲姐妹,但是亚蕾却打从一开始就妒忌着那拥有她所没有的一切的「姐妹」;这个念头一直使她无地自容,不过亚蕾真的好羡慕她:有着阳光笑容、又像是炙夏中的凊凉大海,是多麽诱人而令人向往……
她,也有个漂亮名字叫「Ocean」。
如果今天她是Ocean,那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Ocean……和凌空好相衬的名字啊。」
亚蕾一哼笑,胸口里翻搅的苦闷终於令她双眼一闭、双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