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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琥处在那不大不小的尴尬年纪时,好像渐渐的就演变出一种男子气概十足的独立,很少黏在我的身体上,叫他,也是用种轻轻淡淡的笑容看我,琥珀色的眼珠很是平稳。
啊,长大了。
我有种感慨,不能否认,握在我手里那根系住他的绳子,也该是时候要松开。
他会想飞吗?飞到离我甚远的海洋的另外一头,彻底摆脱我这老女人的束缚,当他的小老虎,奔放在毫无拘束的原野上,狩猎。
狩猎……
……他喜欢的女孩子,会是怎样的类型呢?
他交过的女朋友屈指可数,我只是想起来之前他跟我说过,那个学妹长得非常像我。
我脑中兀然浮现我和韩琥站在一起牵手的画面,一时心慌,原先在脑中构思好的情节都被打断,七零八落。看来今天就只能打到这里,非得做些休息引开注意力才可以了。
我到街上晃几圈,正好经过书店,翻开女性杂志无聊来打发打发没有灵感的时间,瞧见上头写着「时下青少年最Hit流行服饰」,免不了多停个几秒认真揣摩。配色五彩缤纷,每个女人都像孔雀,顺道看看自己,灰蒙蒙的活像只鸽子。
扫兴,合上书本骑车回家,可是我还是买下杂志回去当做参考。
稀少打扮过自己,化妆,只上隔离霜和抹上眼影,唇色本来就偏红,通常都是擦擦护唇膏就出门见人去,什麽用名片角角涂睫毛膏,腮红扑在笑肌可以增添气色一概没试过。
我自然惯了邋遢惯了,反正韩琥又不是没看过我素颜的模样。
没听他批评过什麽,有时一顶鸟窝放头上从房间走出来,他也最多只会拐个弯损我不修边幅,也不会真的夸张说「韩希春你真是大丑女」,毕竟相处近十载,就算看得再不顺眼,我的样子至少也成为他的日常风景。
不会腻,但没有感觉。
我对镜子里自己画上半边妆的自己微笑,皮肤抹上饰底乳,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惨白。
小编看见我的第一个表情是错愕,第二个还是错愕,第三个才缓缓收回裂成两半的嘴巴,指着我的脸,带笑却不敢放肆的说。
「你终於开始想寻找属於自己的春天了。」
「……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小编点点头,颇赞成,「是啊,没错,不用面对你满眼的眼屎--开玩笑的。」见我脸色丕变,她赶紧补充。
我和她坐在编辑部楼下增设的咖啡厅里聊天,小编的话题围绕在我的小说风格和她男友之间,份量当然是她哈尼比重较重。
我听着,吸管搅搅冰咖啡,小编越说越激动,几乎快举起椅子摔了。
「你说这样过不过分?明明让我没安全感的是他,有时候十二点过後不在家,他都不打电话给我说一声……还反过来抱怨我太黏人。」小编泫然欲泣。
「是有点。」
「……你不是该帮我的吗?」小编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女人啊?」
我啼笑皆非看这个沉溺在爱中的女人,傻里傻气,蛮不讲理只管尽情撒娇,却不会担心自己会让人给抛下。见过她男友一面,是在大卖场,两个人已经同居一段时间,男人看着小编的眼神不是冲动的浓情密意,要把人给活活淹死的爱,而是像白水那样淡而无味,只想将人给洗涤透彻,那样静谧的包容。
「适时的拉开点距离也是很重要的,成天追着他问这问那的,是我也受不了。」
她一下子冷静下来,眼睛里有旁徨。
「我真的很烦吗?」
「住在一起,很多事情都无所遁形。」我懒洋洋的说,俨然一副教士传道的样子,「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恐怕还没修成正果他就要放弃了。」开玩笑的,她男友不是那种人,眼神和小动作看得出来。
小编垮下脸,看着手指发会儿愣,她在我面前拨了电话给男友,细声说话。
温言软语,令我想起前些日子还在耳旁嘱咐的韩琥。
母亲对我说姊姊要结婚的时候,我当下第一个反应是「那种女人也会有人要娶」。也难怪我会这麽想,姊姊在我的印象里是个难以亲近又冷漠的女人,虽然小时候和她相谈甚欢,但那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等上国中後,难得回去看看她,才猛然惊觉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像朵玫瑰,浑身长满刺。姊也纠正过我,时间一久,人的武装本来就会一层又一层的覆盖,成了钢铁般坚硬的壳,向来就没听说过谁在接触到社会後,还能如孩童一般烂漫。
韩琥听完以後似乎挺赞同,坐在我身旁摺衣服,一边和我说,大概认为什麽都会完好如初的人,全家上下,就只有我。
明明是用少年的面孔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无处反驳。不符合那种给人轻浮感的外表,韩琥垂下眼睫,用希腊哲学家发表思想的方式娓娓道来,少年柔弱的骨架隐隐透出点睿智的光芒来,似乎可以稍微窥见他以後的模样。
「你可真懂得怎麽讨女人欢心。」
韩琥不是很能理解个中意思,但我只是故意把他的头发给揉乱,遮住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