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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这样,到底算是什麽关系?
即使明白纪翔的心意一如当初,但他却没说出一个关於两人之间比较明确的答案。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金皓薰才会在工作的时候,又瞪着行事历发楞……他说,他在拍完这档戏後,要休息一阵子……所以,自己也就按他要求,没再给纪翔接任何通告。
其实,说实话,身为专业的经纪人,他不该答应这种近乎无理的请求,尤其观众是健忘的,虽然消失一阵子不会影响真正支持纪翔的歌迷跟影迷,但总有降低大众人气的疑虑。偏偏好说话的自己总是无法拒绝旗下艺人的要求;尤其是纪翔,比起芬芳、子奇还有阿威,他显少要求自己为他做些什麽。因此,他才会在纪翔一提出要求时,便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只是,纪翔所谓的休息……是要多久?金皓薰无意识地咬着笔杆,无法衡量。
行事历的日期,告知自己应该近一星期没见到他了。
既然纪翔说要休息,按正常道理来说,他就不可能再来公司的。
第一次,因为某个人的不在身边,而感到莫名地心慌—对於爱情所附加的思念竟是如此焦躁,金皓薰对这样的感觉感到陌生。
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这麽想念过一个人。
没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能像纪翔一般,占据着他的思绪到如此魂萦梦牵的地步。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会这样焦躁,才短短几天不见,思念就足以让人发狂。
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去按纪翔家的门铃,但所谓的休息,就是不愿被干扰吧!尤其自己也很明白身为经纪人的角色,会带给艺人们多大的压力,既然纪翔想放松休息,那麽自己就更不应该让对方感觉到半点来自工作上的压力。
所以,他只能静静的留在这里,等纪翔自动地回到他身边。
再等一等……等他回来之後就有很多时间了,到时自己会老实的跟纪翔说,他再也不想处在看不到他的地方。
这就是情感还在暧昧不明时的难处。毕竟纪翔还没真正的给他承诺,因此自己也不能随便地跨出那一步。
轻轻地举起左手贴上自己的右肩,肩上依稀还留有纪翔用力握住後的温度—
『就算是现在,我也想吻你。』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纪翔说这句话时的认真表情。那时候,纪翔的十指宛若滚烫的热铁烙印在他的肩上,金皓薰微偏着脸颊轻轻的熨烫,好似这样一个动作,就能感受到当时的纪翔充满情感的温柔碰触。
忽地,他的脸一红,感觉这般想的自己未免有些厚颜。
其实对於爱情该有的进展,自己并不是很了解,只是每每思及纪翔那近似裸露的情意时,他就会产生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简直像个未经世事少女,害羞且不知所措。
办公室的门,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打开,沈浸在私人世界里的金皓薰,忽然像是被惊扰地震动了一下。他放下了手,微微地困窘。
「阿威,有事吗?」他问。
「咦,皓薰你在啊?」
彷佛是他不该存在的问话,就这麽出口。
金皓薰愣住,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地方,确认之後,才道:「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
「喔—也对。」关古威点点头,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多此一举的解释:「不过,我以为今天你去盯着那两个小家伙呢!」
毕竟,这阵子姚子奇跟林芬芳的全球巡回演唱已经快登场了,而眼前这个爱瞎操心的经纪人也总忘了旗下的艺人早已过了需要褓母跟进跟出的阶段—所以理所当然地……阿威也就以为他的人一定去跟着那两个小家伙了。
金皓薰笑了笑,摇头:「没有,今天我不打算出去,要处理一些行政上的业务,有几个广告商再找代言人,我要在今天结束前,敲定几个比较适合的代言。」
语毕,他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键盘劈哩啪啦地敲打着,正昭告着身为公司负责人的金皓薰,行政上的业务也是异常的繁琐忙碌。
忽然,打字的声音停下,视线再度由萤幕上转开,他有些起疑的问道:「阿威,你以为我不在,才到我办公室?」按方才他的说法,这样的推论应该是没错。
咦,自己有这麽说吗?关古威赶紧摇头,说道:「没这回事。」
金皓薰凝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有些时候,关古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皓薰在某些角度下的面容真的是很美丽,他几乎能隐约明白纪翔对皓薰会心动的原因。
只是被这麽一双水眸瞪视着,就算关古威有心不负纪翔所托,但也不禁求饶道:「皓薰,不要问我啦!我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解释,我答应过纪翔了,所以你好心点,就不要问那麽多了。」
那一脸为难,要人不问清楚,那才奇怪。
而且,事关纪翔,金皓薰怎样也不肯放过,佯怒道:
「阿威,你给我说清楚,这阵子以来,你们到底有什麽事瞒着我?别再跟我说你不知道,在台湾纪翔的朋友不多,他既不跟我提,就一定只跟你讨论。」原先气恼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忧心,又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这阵子,他好像有在刻意避开我,可是後来我跟纪翔沟通过了,那些私事也都说清楚了,可是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一样。每次我前脚刚到摄影棚,他後脚就早我一步离开,时间精准到每一开棚,我就从没在摄影棚里遇过他。你说,是你们不把我当朋友,还是你们联手排挤我?」
一连串的问话,关古威险些招架不住。
「不是这样的。」阿威的脸色更加为难了。
他在心里暗叫不妙,就某些方面而言,皓薰的个性虽然不算敏锐,但只要让他起疑,就会坚持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或许,也因为是这样的个性,所以这间曾濒临倒闭的经纪公司才能奇蹟似的起死回生。没有什麽充满传奇的崛起色彩,有的只是皓薰日以继夜的奋斗打拼。阿威心想,要是皓薰用那样的态度来对付自己,今天中午他就别想跟若錡一起吃饭了。
他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但有些事情仍是有轻重之分的……而且『轻』的那个,一定不是若錡。
注意了一下时间,关古威暗嘱现在这时辰大略也差不了多少,反正对托付的人而言,东西早送、晚送,还不是都得送出去。
於是,他风马牛不相干的问了句,「对了,皓薰……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是啊!不过……」跟纪翔有什麽关系呢?他不想让阿威转移话题,却见对方动作比他更迅速地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放在桌上。
「这是?」他看了眼像是礼物的包装,不太明白阿威哪时候变得这麽客气。有点感动,也多些不好意思,「干嘛送礼物?何况,下个月才是我生日,现在送也太早了。」
「这不是我送的,是纪翔送的。」
「纪翔送的?」他反应不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颇费解的顺着阿威的语尾问道,「为什麽?」
关古威很为难的皱眉,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才算恰当。虽然纪翔曾跟他提过一些,但关於私人情感纠葛,他也不好对另一方的当事人提及太多。
「怎麽连为什麽也不能答吗?」金皓薰又瞅他一眼,简直不懂阿威跟纪翔在搞什麽鬼了,端起纸盒,沈垫垫地,看起来很小的纸盒,却意外的有些重量。
「唉呀!不如你先拆开吧,看看纪翔送什麽给你?」
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关古威只好先这样提议,其实这也是因为他自己好奇的关系。不过……在他眼里看来,问题最大的应该是皓薰的态度,他们家的宝贝经纪人好像丝毫没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於阿威的建议,他没说好或不好,只是动手拆起礼物。
精美的礼盒,包裹地紮实。
试了几次,金皓薰总是无法顺利解开,不知是缎带系得过紧还是怎麽?就好像纪翔给人的初次感觉,层层的隔阂。
为什麽纪翔不自己送他?为什麽他要提早一个月送?为什麽……有太多的困惑,让人变得焦躁。
可能是想得太多,所以金皓薰总无法顺利拆解。索性,他拉开了抽屉,拿出利剪,一把断了缠绕过紧的丝线,层层叠叠的包裹随之剥落。
小小的纸盒里,静静的摊着一条十字架项链,他端详起来,发觉白银制的十字架异常眼熟。他曾经看过这个。
雕工细致的十字架,金皓薰忆及两年多前的春天,对这项练的印象是起因於,那次是纪翔首次对自己敞开心胸的对话……毕竟,纪翔那人总习惯隐藏住心事;所以,当他对自己坦言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时。老实说,金皓薰自己也被他吓了一跳。
好像是从那时候开始,与纪翔之间才有一些比较私人的交谊。
白晰的指尖划过造型细致的十字架。纪翔送给自己的是,他一直随身配戴的十字架项链,而不是还给他自己送他的那块玉佩……凝视着意义非凡的礼物,似乎有什麽不曾出口的承诺在彼此交换的信物里。
可是这样根本不对。
如果真有什麽承诺的含意,为什麽不是亲自送来?疑惑的眼试图在项链里找到轨迹。忽然,胸膛有那麽一瞬的不安,下意识的抬眼,坐在他前方的,是带来这项练的阿威。
「为什麽是你送这礼物?」他回神,问道:「纪翔呢?为什麽他不自己送?」
「他怎麽可能亲自送给你。」关古威朝他看上一眼,再次看了看腕表,说道:「而且……等到你生日那时,他也不在这边,当然也不可能特地回来送你礼物。」
「不在这边?」金皓薰不解地望着他重复道,「他要休假这麽久啊!」
休假?
他怎麽能那麽简单的就相信这个理由。关古威举手揉了揉太阳穴,果然他们家的经纪人还是有极为天真的一面,阿威瞧他一眼,才缓缓问道:「你知道纪翔是同性恋吗?」
抚过十字架的手稍微一顿。
金皓薰略带慌乱地轻声开口:「胡说,这种八卦不要再乱传了……你也知道,像这类谣言对纪翔那种偶像巨星来说,会造成很大的伤害的。」基於经纪人保护艺人的心态,就连面对自家人的阿威,他依然是这样一贯的官方解答。
关古威吁了口气,挺受不了的杷了下头发,道:「这种事就算你想假装也假装不了的,有关这方面的问题,纪翔早就跟我说了。」
他的诧异一定全表现在脸上……所以,关古威见了,才又开口:「那你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吗?」
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题,这跟纪翔在不在这边有什麽关系……忽然,金皓薰觉得握住十字架的指尖有些冰冷,开始抓不出疑问的重点。
其实关古威也不需要他特别解释知道或是不知道。只见他若有所思的一笑,目光越过他,淡淡的接着说:「如果你也明白他喜欢的人是你,那你更应该了解到,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金皓薰征了征,随即才明白了阿威在说什麽。
「我并没有……」
「并没有喜欢他吗?我能理解的。」关古威温和的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明白你不可能喜欢上纪翔的心情,毕竟你又不是同性恋,这点纪翔他跟我提过了。所以……」微微地,他顿了一下,再开口仍维持着一贯地谅解与温和,说:「只是……如果你真为纪翔好,就让他走吧!把他留在你身边,看着你未来可能结婚生子,对他来说,未免太痛苦了。」
尤其这种苦不堪言的心情,关古威自己也曾经亲身经历过,当初筱爱闪电结婚的措手不及,他没有把握住。然後……转瞬又介入了方若錡与黎华的感情纠葛,一思及过往种种,关古威想起自己也曾经在那当下辗转。
因此……当纪翔老实地说出他喜欢皓薰却被拒绝之後,关古威能明白纪翔处在那个中的挣扎是多麽地难熬。尤其,他们最近接拍的戏码又是皓薰与另一名女子过往的情谊……正是如此,身为纪翔好友的关古威,才会赞成纪翔的决定—转换个环境。
「纪翔说错了。」金皓薰不自觉的低语,白晰的面容微微地惨澹,完全不对劲。
「根本……不可能……结婚生子……」话语断断续续地,换来关古威不甚明白的眼神。
金皓薰他不清楚纪翔的心里是怎麽想这类的事,但他了解自己,当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一个男人之後,怎麽可能会去跟另一名女子有任何情感的牵扯?
「根本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关古威显得疑惑,除非抱着独身的想法,否则不论异性或同性,哪有不结婚生子的可能,当然同性婚姻要生子或许是不可能的,但再怎样总有另一半吧。「你不要怪纪翔,他顾虑的这些并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有道理,所以他用这种方式离开自己……无言以对的金皓薰,举手压了压自己的眉心,「那纪翔打算跳槽到哪家公司?」他问。
「跳槽?」阿威并不是很明白。
「你刚不是说,我生日时,纪翔已经不在这边了……我想,应该是那时候,他的经记合约已经在别家公司了吧!」
这是金皓薰对阿威所谓的『不在这边』这四个字比较安心的解读,就算纪翔不在翱翔经纪,至少还是在自己能与他有所接触的地方。
「你以为他会这麽做吗?」
很快地,阿威的反问就打断了他的臆测。
耳里好像什麽都听不清楚了,最後只看到阿威的嘴欲言又止的……想起之前,在报纸头版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豪门继承战,『不在这边』的解读方式,似乎是他最想逃避的方式。
关古威叹了口气,这就是身为当事人两方的朋友所面临最两难的地方。毕竟,皓薰与纪翔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也无法只站在某一个人的角度想事情。而且,就算皓薰对纪翔没有心,但纪翔决意退出演艺圈,对一手捧红他的皓薰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的确,纪翔是要退出演艺圈,你也知道……他本来对演艺圈就没多大的兴致。」关古威多此一举的解释,「而且,他父亲也要求他回国,所以纪翔更没必要非在演艺圈发展不可。」
楞楞地听着阿威所说的前因後果,阿威嘴里的纪翔都是他所不熟悉的纪翔……关於纪翔的父亲、关於他的离开,对他才是最好。结果,直到最後,纪翔还是没有明确的告诉自己,他的答覆是接受还是拒绝。
掌心里的十字架,紧紧握紧又放松。
「根本不是纪翔说的那样。」出口的嗓音,颤抖地再也无法隐忍,「就算我原本不是同性恋又怎样?我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他啊!他为什麽就没问过我……希望我怎麽做……他自己以为怎样做对我最好,根本不用他替我决定……我自己知道我要怎麽做。」
「皓薰,理智一点。」
关古威吓了一大跳,从没想过皓薰出口的言语那麽具爆炸性,分明跟纪翔所说的完全不同。「可是纪翔说你不是同性恋啊?」
「是不是同性恋这麽重要吗?」他深吸一口气,非常鲜明的说道:「喜欢一个人,需要问他的性别吗?对我来说,真心爱一个人,爱的是他的本质。我才不管纪翔这个框架是男是女……我只知道除了纪翔,我谁都不要,我要他留在我身边。」
关古威严肃地看着皓薰的反应,或许事情的症结就是这一点。他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
「皓薰,不是我刻意要强调什麽……只是,我想提醒你,纪翔是同性恋,他只喜欢男人的。如果你对他的喜欢不是归属於爱情,就算留住他,以後在一起,你也会变得很勉强。」
「不会勉强的……」金皓薰白晰的脸容朝着关古威嫣然一笑,「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对纪翔的喜欢是出自爱情。」
关古威凝望住眼前这个细致到能用美丽形容的同性友人,问道:「就算在别人眼里,变得奇怪也没关系?」
「那很好。」
「嗯?」
「因为……既然纪翔这辈子,就只会爱上男人,那我很感谢老天爷让我是男人,有资格获得纪翔的爱,虽然以前我也因为自己的长相而烦恼过,但最近我才明白,原来我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上纪翔。」轻浅地,金皓薰露出个小小的微笑。
乍看之下,连关古威这个在性向上算是正常的男子,也无法否认,男人的浅笑里带点妩媚。
「既然这样,你为什麽不早说。」终於,语气有些气急败坏,被他们这两个人搞得一团乱。关古威气恼的叫道,「你以为还有多少时间……纪翔他今天就要走了。」
「今天?」金皓薰倏地站起了身,身後的椅子因过猛的力道而倾倒在地,他无暇顾及。「为什麽这麽快?」
「哪有为什麽,还不是因为你……」关古威急切的解释,「你也知道纪翔的个性,他认为再拖泥带水下去,会越来越无法离开,所以乾脆早一点走。」
闻言,他差点要晕眩过去了。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急急忙忙地就想往门口跑。能找到纪翔的地方有限,金皓薰唯一想到的就只是他住的大厦。
「你要去哪?要去找纪翔吗?」
跟在他身後追出来的关古威连忙问道,而金皓薰却是神色仓惶地点头。如果这麽强烈的情感,纪翔还看不出皓薰爱他的话,那麽关古威不禁要说,纪翔是大笨蛋了。
「如果想拦住纪翔,直接去机场找比较快。」
机场?他迷惘又困惑。
「因为纪翔说,他今天是要搭11点起飞的班机啊!」他说得又快又急,拉着皓薰就到十字路口旁拦下一部行进中的计程车。
打开车门,关古威把他给推了进去。
「司机,机场。」他探头对司机说道,然後转过身来,很由衷的为皓薰祝福,「加油。」
金皓薰点了点头道谢。接着,六神无主的他,任由计程车在高速公路上狂飙,不意瞥见表上的时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明明赶到机场也可能会来不及,但他不想什麽努力也没做过就这麽放弃。
「司机,拜托开快一点!」
在提出请求後,金皓薰只能双手交握的坐在一侧。
没有信仰的他,在这一刻,忽然用力的握住纪翔留给他的十字架,用着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着上天祷告……求求你……。
……求求你,纪翔,不要走。
﹡﹡﹡﹡﹡
飞机起飞的时间是上午11点,但因为台湾的初春容易起雾的关系,班机整整延误了半小时。
纪翔一看表,拎起提袋,时间也快到了。
「怎麽?你有在等人吗?」身旁的克列斯问他,他总觉得纪翔坐立不安。
「哪有。」
反驳的太快,倒引起了克列斯的侧目,虽然他对这个兄弟认识还不深,但也依稀能推测出纪翔是个只对自己在乎的事才会有所反应的性格。
他看着纪翔的神色,喃喃笑道:「怎麽觉得听起来有点言不由衷呢—不会是希望某个人在上飞机前拦住你吧!」
拖纪翔的福,在台湾住了一个月,报纸上每隔几天就变化一次的纪翔情史,虽然八卦杜撰的成分居多,但身为兄长的克列斯看得可是津津有味。
闻言,纪翔冷哼了一声,道:「你既然有时间看那些八卦报纸,还不如好好想想回国後,怎麽面对国会议论你这多出来的兄弟。」语毕,懒得理克列斯,迳自拿起行李往登机处前去。
克列斯不置可否,有什麽好议论的,这件事不是早就公开了嘛……不过,看纪翔那样子,想必是说中要害了。他摇头,喃喃自语,只觉得他真是个非常不坦然的小鬼。
将行李放上了运输带,纪翔循着指示,搭上手扶梯,移动到二楼。克列斯说过按国际礼仪,他们身为皇室的核心成员可以选择快速通关的礼遇方式,但纪翔并不打算使用这项特权,所以克列斯也只好跟着他,按部就班的排队等候登机。
11点30分起飞的班机,结果11点20分,纪翔还在出入境大厅办手续,将机票、护照、登机证一一交由海关人员。
等待的时候,纪翔静静的候着,不意想起克列斯的话语……说什麽他在等人,根本是胡说八道。皓薰连自己要离开的事都不知道,他要等的是谁啊!有些不耐更多些烦躁,在踏出出入境大厅时,纪翔依然不肯承认他心里面存在着那一丝淡淡的渴望。
「穆勒先生,麻烦将随身的物品放在盒子里,并且穿越X光安检门到达登机门。」安捡人员有礼的说着。
一瞬间,纪翔还不太明白那人在跟谁说话,直到安捡人员扬着他的护照,再一次重复着相同的话语……纪翔这才想起,他的名字早已正式更名为纪翔‧哈布斯堡‧穆勒—既保留了他母亲留给他的姓氏,也冠上了穆勒皇族该有的尊贵姓氏与爵位。
当初去办这项手续时,还是皓薰陪他去的。唇畔微微的勾起笑,到现在他依然不曾忘记,那时的皓薰一得知自己的真实姓氏是穆勒时,那种目瞪口呆的蠢样子。
在安检门前,纪翔总是不断的回想起与皓薰曾经共有的记忆。
初次的相遇、微微苦恼的神情、躲在黑暗里独自哭泣的身影,甚至是那短暂的一夜,一切的一切纪翔都已经决定放弃。
他们不会再见面。连最後一次的道别也没有。
只要在此时此刻踏出了这个门,未来的他们就会变成毫不相干的人。
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自己要的吗?
胸口还压着皓薰给他的玉佩,那是纪翔唯一不想还他的东西。
如果真要做到全部结束,自己应该要把玉佩还他才是……但是,他不想。宁愿将母亲的遗物交付到皓薰手上,也不愿归还那象徵是皓薰心意的玉佩。
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他无法像面对初恋那次那麽的绝决?记忆里还停留在皓薰对他说喜欢的那一瞬间,那柔软到几乎让人心碎的模样……是得要鼓足多大的勇气,那纤细的男人才敢直言对自己的喜欢。
彷佛是一种强烈的暗示,金属测试的警铃忽然大响,安检人员一拥而上。
「不好意思,穆勒先生……你身上还有什麽金属类的东西没拿出来吗?」看起来像是主管的人员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毕竟,拥有穆勒这姓氏的角色都不是什麽简单的人物。
纪翔皱了皱眉,不解的伸手掏了掏口袋,除了几张纸钞,什麽也没有。
「怎麽会这样呢?」那主管像是自言自语,偏偏音量又大到他能听见。
这种问题问他,他也不知道啊!
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搭飞机的愣小子,关於那些争议性的物品他当然不会傻到带在身上。何况,连允许随身携带的手机,他也没带……来来回回穿梭几次,怎麽思索也无法理解,为什麽经过金属探测门时,那响铃总是无预警的大叫。
「纪翔,会不会是你那十字架?」排在他身後的克列斯,忽然提醒道。
「怎麽可能……」他反驳。那十字架早让他转交给皓薰了,在自己身上的除了那古朴的玉佩,根本没那白银制的饰品。
像是想印证什麽似的,随手将颈间的红线勾出,一端详才发现那玉佩与红丝线中间连接的小小钩环—看起来就像是金属制的。
「原来是这个东西」周围的人都恍然大悟,连安检的人员也松了一口气。
只有纪翔望着摊在掌心里的玉佩,神智忽然恍惚了起来……彷佛看到那万分认真的容颜,是多麽急切的倾诉自己的感情。
『……我是真的喜欢你。』
记忆里的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是泪眼朦胧;已经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幻觉,隔着航站的落地玻璃,纪翔直觉看到了那张焦急慌张的脸容,也是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