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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
「不会。那导演我先走了。」礼貌性的点了个头,纪翔揉着眉间,走回了属於他专属的休息室。
赶了几天的夜戏,几乎让他的体力达到透支的状态。昏昏沈沈地就要换下戏服,解开了领口,看到了悬在颈间的细长红线与自小配戴的十字架项链交缠,纪翔稍微一愣……与他素来的洋化风格极不协调的是,那红线下方系着一块造型古朴的同心玉佩。
指尖轻轻的把玩着,忽而想起皓薰在为他戴上时的柔软神情。
好像有什麽含意却又说不出来……他瞅着这小块白玉,闭了闭眼,脸上露出些微迷惑。
—纪翔,送你。希望你一切顺利。
—纪翔……你知道吗?这玉佩直到依莉死前,我都没想过要送给她,连幻想一下也没有。
轻软的语调,说着纪翔不敢过份揣测的话语,明明都听得很清楚,可是太多的深意,他听不出来。
—纪翔,我很庆幸他们没有收下我的玉佩。因为我终於知道,我想将玉佩送给谁。垫起了足尖,将玉佩轻轻的挂在他身上。
沈垫垫的玉石压在胸口,让他俊雅的脸容又下意识的露出不知名的疑惑。
怎麽会没问理由,就收下了这意义非浅的东西?纪翔想不起来,只觉得那一瞬,皓薰的神情太沈醉,让他的唇畔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如果能找得出原因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为了这小小的玉石,在每个闲暇时刻苦苦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不在意料中的声音在身後出现—
「纪翔,你决定要回去你父亲身边了吗?」门外的关古威走了进来,刚到摄影棚的他,一换上戏服,就马上来到纪翔的休息室,找到了准备下戏的他,扬声的问着。
解扣子的手略微停顿,纪翔偏过脸,看清了在门旁出现的来人。
「阿威,是你啊!」淡然的语气,算是轻浅的打个招呼。在演艺圈里,熟知内情的没几个,关古威算是少数几个他当是朋友的人。
「报纸写得沸沸扬扬的,说你卷入了豪门争夺战中……」阿威笑笑的说着。那些报导可是大家茶余饭後的焦点,谁都没想到纪翔这一个演艺圈里新崛起的天王,竟然身系整个王室豪门,而且在昨天他还亲耳听到一个一同录影的女明星,跟她的朋友讨论,要如何引起纪翔的注意呢!
「我刚拍了一整晚的夜戏,不要拿一些莫名其妙的八卦新闻来烦我。」
说得也是,阿威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是得暗示你一下。现在你的身价已经是众所皆知了,千万要小心女人一点,我可是听到了不少女明星势在必得的『豪门策略』喔!」
「就因为我可能会有的身价……」纪翔眉一扬,语带嫌恶的说,「那……如果我不打算回去,那些女人不就白费心机了。」
「其实不管你回不回去,她们对你来说,不都是白费心机嘛!」阿威意有所指的说着。
纪翔菱角分明的唇浅浅扬起,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的道了句,「的确也是。」
「那……你有想过回去继承家业吗?」阿威关心的问道。
突如其来的沈默,纪翔露出些微苦笑。阿威的确算是了解他的朋友,一语就戳中了他始终避谈的要害。
「你不会是真的要回去吧?」阿威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依旧是沈默不语。
原先是打算就这麽消失在大家的记忆中,偏偏让阿威逮住时间,在上下戏的空档拦住他,让他想当作没这回事都没有办法。
朋友之间的默契,让关古威叹了口气,坐上沙发,静静的等着他主动攀谈。
没有言语的时候,指针好像跑得特别快,而离他上戏的时间也逐渐到了。阿威不安的看向他,但纪翔却始终没有与他搭话的打算。像这种不好亲近的个性,在开始相处时的确容易叫人不知所措;可是,越是熟悉纪翔之後,越能发现他是个极好猜测的人。因此,当纪翔整个人陷入沈默之中,阿威几乎能肯定他话语里尚未证实的答案。
「还说我们是朋友……就算要走,也得让我知道时间吧!演艺圈里的知己不多,好歹去给你送个行,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
纪翔看向他。仍旧不算正面回覆,他只是拍拍阿威的肩膀,顺应了他的推测。「就是因为当你是朋友,所以才不愿造成你的麻烦。」
「这有什麽好麻烦的,朋友本来就是麻烦来、麻烦去的。」
「可是我很少麻烦别人的。」他笑笑的说,然後自顾换上惯穿的衬衫,单手梳理了头发,见阿威始终没放弃的在等他回答,终於纪翔叹了口气,不得已答道:「我是预计这部戏,一杀青就走。」
「杀青,那不是剩不到一个月?而且你拍戏的速度一向比我快……」
「了不起剩一星期吧。」纪翔的脸露出些微疲倦,经过几日几夜的赶拍,关於他所诠释的戏份,大约只需在补拍几个镜头就能结束了。他揉着眉心,舒了口气的说道:「而且机票我也已经订好下个星期天的早上11点了。」
「那麽快?」阿威惊讶的叫道,他翻了一下自己既定的行程,「啊!真糟糕。那天上午,我还有一场戏要拍—等我—我跟皓薰说一下,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在那天请假。」话说完,阿威就赶紧从背包里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跟经纪人报备。
然而,手机才按下第一个按键,纪翔就快速的切掉阿威拨打的号码。
「怎麽了?」他由手机上的萤幕抬起头,纪翔的表现很明显,但阿威仍不太确定的问他,「难道你要离开的这件事,还没让皓薰知道?」
一提及那人,向来淡然的神色,开始有些波动。「就算皓薰知道,又能怎样?」纪翔的眼光轻轻地撇开,「何况,我本来就不打算告诉他。」
阿威注视着纪翔,在几秒钟的奇怪沈默之後,开口:「你们两个到底出了什麽问题?之前,我就发现你们两个不太对劲了……一个忙着躲避对方的目光,而另一个却老是失神的看着对方的背影。现在你都快走了,几个好朋友里,皓薰反而成为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到底发生了什麽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一时之间,被一连串的问题给问的哑口无言。
纪翔不想多作解释,只好摆了摆手,当作无事。
「哪能有什麽,别乱想了。你有时间追问我八卦,还不如好好想想怎麽逃过记者追踪你跟方若錡的八卦。」这样的回答并没有不寻常之处,他平日就是一副不爱人追问他私事的模样,但阿威怪异的眼神却老是在纪翔脸上来回穿梭,面对着在演艺圈里唯一的朋友,他终究抿了抿嘴,勉强地找个理由:「我没跟皓薰说我要离开,只是懒得听他在我耳边唠叨。他最多也只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留我下来—你知道的,那些理由……我一个都不想听。」
是这样吗?明明是若无其事的态度,但阿威听起来却感觉有点言不由衷。
他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不管发生什麽都是纪翔跟金皓薰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但基於两方面的情谊,阿威不免多嘴开口:「纪翔,我是不知道你是怎麽考量的,可是你这样会不会太冷淡了?皓薰要是知道你离开,却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跟他说……我想,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会吗?」不自觉反问。然後抬头凝视半空,极浅的扯了一抹苦笑;在咀嚼着阿威的话的同时,不禁想到如果阿威知道他跟皓薰之间所发生的事,或许就不会那麽天真的以为皓薰会为了他的离去而难过。
总希望他还是会难过吧—在心里,纪翔无法否认自己会有这样的期待。
但,事实明摆着,如果连皓薰唯一在乎过的女孩,在死去的时候都无法让他倾心了,他又如何能相信自己的离开,会换得皓薰的另眼看待。
有时候,真的会认为,乍看温柔的皓薰,其实是个最无情的人,因为对每个人都好,所以每个人都无法得到他倾心的相待。那样情感不是不真,却是不够深刻—那是当日纪翔在皓薰身上,看出他对少女的想法。
「皓薰不会难过的。」他很快的说着,「对他而言……那种心情,只是少了一个艺人而已……只要再捧出个天王或是天后,他很快的就会忘了曾经在消失的人身上所付出的心血。」想到未来自己也会这样消失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心里不免充斥着一阵荒凉。
阿威摇了摇头,明知道纪翔把情感想得太淡然,却不知道该怎麽劝他。
虽然他跟纪翔一向要好,但两人平日谈论最多的就是音乐创作。偶尔也夹杂他跟若錡的感情烦恼;尤其,比起他来,纪翔对於自己私人的问题极少着墨,通常都是在不经易的时候冒出些许徵兆,让他看得出来纪翔的性别倾向不同於常人。
纪翔从来不对他否认。但问题是,阿威也没无聊到去问纪翔这种问题……因此,总总的一切,阿威也只是按着蛛丝马迹,看出纪翔喜欢的人,或许是金皓薰。
难就难在这,无论是性别倾向还是喜欢的人,纪翔给他的答案永远都是心照不宣,所以就算阿威想试着开导纪翔,也无从开导起。
在稍稍斟酌用词後,阿威缓缓开口:「纪翔,不要嫌我多话。其实我看得出来,皓薰他对你非常不一样,你是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艺人而已。」
纪翔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背着他的纪翔,只是淡然的收拾自己的随身用品。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他也很在乎,那种在乎也不是普通的在乎。」阿威继续的说。
这句话让纪翔明显一征,平缓的嗓音顿时地沈了下来:「你胡说什麽……」
「是胡说吗?」算是十分了解他的阿威,扬起一抹促侠的笑,道:「我想说的是,如果皓薰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情,而你甚麽话也没跟他解释清楚就走,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
纪翔闻言,眉心皱了起来,慢慢侧过身,正色说道:「那我告诉你,那永远也不可能,因为你说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哦……」阿威是压根不信,促侠的笑容始终没退。
纪翔迟疑了会,没好气的说:「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猜想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明明是刻意保持冷淡语气,但即使事过境迁,唇畔仍带有几分苦涩,纪翔勉强强压下来,漠然的说道:「不要再跟我说,皓薰在乎我了……就算他在乎,那顶多只是对旗下的一个艺人而已。」
「不止吧!」阿威摇了摇头,会这麽以为不是没有依据。
他想,纪翔一定没注意过,每每皓薰看他的表情,在眼底深处都存在着一丝迷惘,像雾气般的朦胧那麽毫不隐瞒的蔓延。无法控制的目光,至终只追随着一个定点。
彷佛就像是对谁—不由自主地,动了心。
「没什麽好不止的,这就是事实—他对我不可能有多余的情感。」看着阿威想要反驳的样子,纪翔深吸了口气,坦然说道,「因为那是皓薰他亲口拒绝我的,他对我说他不是同性恋,他喜欢的也不是男人。」
语毕,纪翔懒得再多做辩解,拎起随身的提袋,就这麽走出片厂,徒留身後的准备拍戏的阿威一头雾水。
﹡﹡﹡﹡﹡
当天下午,金皓薰到了片厂,才发现纪翔早已先一步离去。
「最近纪翔的戏拍得很赶,有时候连晚上他也会来排戏。」工作人员说。
「这样啊……」他疑惑的看了看摄影棚,一点也不清楚纪翔怎麽会不知会他一声,就更改了拍戏的时间。
「金先生,那还有事吗?」被叫住的工作人员又问。
「啊……不……没事了,谢谢!」他连忙鞠躬道谢。
面带疑惑的走入了摄影棚,最近总觉得很难遇上纪翔一次,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前脚一来,他後脚就已经踏出去了。加上这几天关於纪翔的豪门继承争夺战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想找他沟通一下,都找不到人。
是在躲他吗?应该不是吧!
其实是可以拨个电话给他的,可是暌违了近半个月,金皓薰开始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都已经将玉佩戴在他身上了,可是纪翔却什麽表示也没有……还好当日他没拒绝,不过总觉得他的反应跟自己的认知有一段差距。
一直没有办法想像,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下,对自己的举动到底抱持着什麽想法,如果很讨厌的话,他应该会直接拒绝的。然而,即使他没拒绝,金皓薰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他甚麽话也没说的意思是接受。
「皓薰,你在想什麽?」
一句问话教他宛如大梦初醒,他讶然出声道:「咦?」望见刚下戏的阿威正看着自己,他不免尴尬的笑了笑,「呃……今天的戏拍完了吗?」
「还没,是下一幕戏不用我上场。」阿威微微向前挪了下,又说:「怪了,你是我的经纪人,我的行程不都你排的吗,怎麽反而问我拍戏的进度?」
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只好尴尬的浅笑。
真是糟糕!竟然在工作的时候,分心了起来,他赶紧胡乱地翻着行事历,藉口说道:「我刚刚是在想,这出戏的主题曲要不要由我们公司制作……」
「这样啊!」一提起音乐,关古威整个人就被转移了注意。
金皓薰轻浅地笑了一下,对於自己旗下每个艺人的了解,他还真得不得不自豪,只除了那个没有给他答案的纪翔,他想……晚点……或许,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纪翔聊一聊。
然而,现在是工作时间,就算再怎麽想问清楚,他也没有太多功夫去顾及其他,只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事业上面。
办公室里好像还有几首没有问世的歌曲,他忆及曾经听过的那些曲调,每首歌曲听起来都太过轻松惬意了。所以,他问:「阿威,你手上有什麽曲子适合这出戏吗?不要太轻快的,尽可能要带点悲伤的旋律,能跟这出戏产生连结的最好。」
「我不知道你听起来感觉会怎样。」关古威一边说着一边有点不好意思的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几张五线谱,随口哼了起来。「这是我最近创作的歌曲叫『等到爱你的那一天』,在意境上是蛮适合『无价的爱情』这出戏。」
睇着那不算复杂的简单音符,出身於民歌餐厅的关古威,在作曲上的风格较偏向朴实,与习惯重金属摇滚的姚子奇和喜欢钢琴重奏的纪翔,在曲风上都各有不同的特色。
「这曲子听起来很柔和,值得考虑。」金皓薰简略的评价了一下。
「要是能用,早点告诉我。」阿威搔了搔发,蛮谦虚的说。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道:「对了!前不久纪翔也有拿一首新谱的曲子找我交换意见,他好像命名叫什麽『模糊的轮廓』吧!那首曲子的旋律我听过了,感觉得他创作的歌曲好像比我的更有味道。」
「唔……那好,找天你跟纪翔把定稿的曲子交给我,我好拿去跟音乐制作人讨论一下,看哪首歌比较适合当主题曲……」
「不用找天了,我的曲子大致上已经不需要修改了,现在你就直接拿去好了。」虽然关古威自己感觉他创作的曲子在某些地方不如纪翔的意境,但说起音乐,他仍是兴致勃勃地,「这阵子连着几档戏拍,太久没创作了,都忘了自己曾经是创作歌手呢!」
闻言,身为经纪人的金皓薰也跟着笑了,还不是音乐制作人说唱片出得太密集,恐怕会影响专辑的销售量,所以他才暂时让旗下的艺人去拍戏。结果阿威肯拍戏的消息一传出,各方的戏约就滚滚而来,反而唱片阿威就比较少录制了。
「……听这语气,好像在抱怨我最近没帮你接洽唱片呢!」
「没这回事。说实话,这演艺圈我去哪找像你这麽厉害的经纪人啊,能把我从一个青黄不济的民歌歌手,培养成影歌双栖的实力巨星,这都是皓薰你的功劳,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规划好我所有的演艺事业的。」难得的,关古威表达了他长年来的感谢。
金皓薰轻轻地微笑,这就是在他手里成长茁壮的艺人。与他们之间,不仅是事业上的伙伴,也是亲人、也是朋友。当年SD乐团被其他经纪公司挖角的事件,他相信再重新出发的『翱翔经纪』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情形。
才刚笑着将乐谱给接过,摄影棚里便传来呼叫男主角的声音。
身为经纪人的金皓薰,赶忙提醒:「阿威,换你上戏了。」
「嗯,好。」他点了下头,举步就要走回摄影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折了回来:「对了,你也赶快去找纪翔拿那首歌,要不然时间迟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
「啊!」承诺过的阿威忙掩住嘴。看了眼感到疑惑的金皓薰,他挥了挥手说:「没什麽啦,你快去找纪翔吧!看他要不要把曲子交给你。」边说还边将他推往摄影棚的门外。
「可是……可是……我……」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他呆楞的被人推着往前走,「可是……我今天主要的行程,是要盯着你,看你的情况的。」
「有什麽好看的。」他指了指自己,道:「我的情况好得不得了,既没跷班也没NG,这样有什麽好让人不放心的。」
「呃?」这样说,的确也没错。
「快去找纪翔吧!趁还来得及的时候。」
「什麽意思啊?」
「没意思。不过,快点去。」
什麽?金皓薰隐隐感觉不对劲,一愣回神,就看到阿威用着比平常凶十倍的脸瞪着他,一副不准他再进摄影棚的样子。
最近的人每个都好奇怪……没有办法,金皓薰只好委屈的答允。
「要记得去找纪翔喔……」
「我知道了。」
﹡﹡﹡﹡﹡
可能是老天爷故意要跟他开玩笑,难得有正当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敲纪翔家的门,可是很不巧的—他不在家。
在纪翔家的门口,他不知道他该不该等他?彷佛等了就连唯一名正言顺的理由,都会显的有点暧昧。倚着铁门,他告诉自己数到五十就离开。
可是,一遍又一遍……结果,在几乎数了五十遍之後,他才终於放弃。
走出了纪翔住的华厦大楼,午後的光线刺得他眼睛有点痛,抬眼看了看过低的云层。看样子,好像会有一场午後雷阵雨。
他想,还是尽快找各地方,避一下雨。不然,要等雨下了之後,全身弄得湿答答的,会坏了整个偷闲的午後。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悠闲是多麽难得的体会,然而明明是难得轻松的下午,金皓薰的心里却一点喜悦也没有;阳光太刺眼,所以他揉了揉眼睛,不想承认心里那种怅然所失的感觉是因为纪翔。
信步,绕往了十九号餐馆的方向。纪翔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他选定的住所,也具备着便利的特性,隔着一条街就能到那餐馆,莫名其妙地,他小跑步着。
从纪翔住的大厦小跑步到那边也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当金皓薰看着从刚刚就一直期待出现的人,此刻正坐在吧台那里,跟另一名有着卷曲褐发的美丽女子谈笑时,微微喘气的他,着实吃了一惊。
从来不知道纪翔竟然会有自己不曾见过的这一面,斯文有礼的神态浅笑对着与他谈笑的女子,一时之间,他征愣住。
好像在每个唯美的镜头下,曾经看过这样的场景。
忽地,男人不知说了些甚麽话,让女子漾起了笑颜,柳叶似的细眉勾画着女性特有的柔美;比起她来,就算他想刻意装作纤细柔弱,也不保证纪翔会对他有如对那女子般的怜惜呵护。
胃里泛起了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酸意……金皓薰呆楞的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前跟他打声招呼?
走了两步,望见男人低垂的颈间,系着红线的玉佩忽隐忽现,金皓薰先是一愣,然後整个人杵在门前;还记得,那玉佩是他亲手挂在那男人身上的。
低头饮酒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觉,余光不经易的扫过,然後他稍微动了下。
莫名地一阵心慌,像是怕被他发现似的,金皓薰躲在门边。
突如其来一阵闪光微烁,金皓薰先是感到不安,接着立刻认出那银色的亮光,是相机的闪光灯在闪烁,这无所不在的八卦狗仔,就连这座落偏僻的餐馆也有设点埋伏……
金皓薰很快地踏出步伐,对於那个平常显得过份精明,却总在八卦这领域糊涂地彻底的男人,感到十分无奈。
唉,望着谈笑自若的男女,如果……能当作没看到就好了;可是,怎样也无法漠视有人想企图伤害纪翔。
或许是出於保护的心态,也或许还有其他……金皓薰复杂地看着显得毫不知情的纪翔—前阵子关於他同志的报导才传得沸沸扬扬,今天要不及时阻止他,明天的头条新闻,一定会被扭曲的十分不堪。
几乎能预测标题下的报导,会有多麽的离谱。但,问题是,男人会乖乖的跟着自己离开吗?迟疑的金皓薰没有把握,从来……他对他就没有一刻是把握得住的。
忽地,照相机的闪光灯似乎又亮了一次。金皓薰轻浅的吸了口气,缓缓地走到了男人的身边。
「纪翔。」他小心翼翼的叫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抬起眼眸,视线稍微停顿一下,虽然早发现了他,但仍故做讶异的问道:「怎麽是你?」
语气彷佛就在质疑自己干涉他的隐私,金皓薰赶紧解释道:「啊,我不是故意要干涉你跟朋友的聚会,是因为……我刚看到狗仔在偷拍,很担心明天有关你的新闻会被传得很难听……所以,你现在跟我回去好不好?」
纪翔微勾的嘴角冷了下来,果然……亲爱的经纪人所担心的,就只会是这样的事。
一向低缓沈静的嗓音,略微嘲讽的说着,「我干嘛要跟你回去,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麽干涉我。何况,我早就看到他们了,不过我问心无愧,要怎麽拍就随他们去吧!」
冷淡的脸没有其他表情,比起方才面对女子时的笑颜,眼前的纪翔简直变成了寒冰。他清楚纪翔说到做到的个性,然而……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放纪翔不管。
金皓薰叹了口气,道:「纪翔,你说的我能理解。但在演艺圈,就算你行得正、坐得正,在旁人的眼里看来,依然会把你们想像成一对交往中的男女,八卦记者绝不可能放过这个能大肆炒作的机会的。最近,你的负面新闻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多添一件。」
即使他的言语是想要试图表现出理解,但纪翔还是能从冠冕堂皇的话语里听出弦外之音。举杯的手轻轻晃动着金黄色的香槟,纪翔含了一口,才冷漠道:「原来在你心里是这麽想,就算我说我跟她只是朋友而已,你大概也同一般人认定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这三个字透过冰冷的音线,微微地震动着他的耳膜。
一股浓烈的酸气从胃里窜出,金皓薰张着口,说不出一言半话。
「皓薰,你听好了。」纪翔坐正了身子,正面望着亲爱的经纪人,严肃的说:「我一点也不在意记者要怎样写我的事。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的经纪人而已,就算我要交女朋友,我想……那也不关你的事。」
语毕,纪翔转过身又对吧台的酒保要了一杯香槟给自己跟他身旁的女伴。
终於,金皓薰整个人震住了。难堪的脸色脆弱地近乎透明,他的心脏好像被捅出了一个大洞般的破裂开来……好半晌,才用几乎扭曲的音调,微弱的启口:「不可能不关我的事……」
纪翔打算乾杯的手,突然停顿住。
他转回视线,注视着眼前这一脸脆弱苍白的男人……有很多疑惑,他没出口询问,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心里就不想要解答。
即使表面上他是如此的粉饰太平,但脑子的思考却再也停不下来了。那样的凝望,在大庭广众下实在太过直接,纪翔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到底想问他什麽。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辈子。
终於,男人莫名地对他扬起一抹毫无意义的苦笑,带着压抑与颤抖,低语:「因为我不想要你交女朋友……」
那是什麽意思?胸口的玉石沈垫垫的压在心上。
纪翔优美的唇,也跟着有些迟疑:「你不要我交女朋友?为什麽……」
宛若能透视他心意的目光在审视,金皓薰避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的搜寻着适当的理由。
其实,他可以随口说是经纪人的责任,就像过去他说的理由一样。然而,心里的自己却不想再用相同的理由来搪塞每个在乎纪翔的原因。
所以脆弱的男人什麽也没解释,只难堪地对着纪翔请求,「我们走好不好?」
长长的一阵沈默。
霓虹的光线下,纪翔紧绷的面容微微放松。
「算了。」他下意识地轻揉金皓薰的短发,低沈的嗓音在他耳畔说道,「你先去门口等我,让我跟朋友说一声,把聚会结束掉。」
﹡﹡﹡﹡﹡
步出餐馆,午後的阳光好强,在春夏交替之际,空气中老是带点沈闷的味道。
把人强行拉走的男人显得忐忑,与纪翔并肩行走在人行道上,他开口道歉。
「对不起。」
纪翔看了他一眼。
「没关系,反正樱子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她不会介意的。」
「喔!」苍白的男人轻轻应了声,略带小心地试探:「樱子是……?」
「不是我女朋友,你不用猜了。」看着他的反应,纪翔继续接口说:「再者,你在餐厅里硬是把我拉出来,在狗仔的眼里,只是让绯闻的对象由她变成你罢了,搞不好还会演变成你跟樱子两个人为了我争风吃醋呢!」漫不经心的浅笑,模样似有些嘲讽。
偶尔,随口编出的猜测也会离奇地接近事实,彷佛被窥视出心意的金皓薰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有些难堪。
纪翔误会了男人眼里的沈重,他颇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以後要是不想再跟这种恶心的绯闻沾上边,像这样会让人误会的事,就尽量少做。」他顿了一下,继续接口:「不然,我现在回去餐厅好了,搞不好樱子还没走……说不定,我跟樱子传绯闻,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才刚说完,纪翔就转身往回走。
隐约察觉了他离去的步伐,脆弱的男人一反支吾难堪的表情,举臂抓住纪翔的手肘,喊道:「不要,不要回去。」
纪翔无法解读他的激动,只能任凭手臂由他握住。
几秒钟的空白,柔软的嗓音又轻轻地在耳畔响起:「就算因为这件事,绯闻对象变成我跟你,我也关系……只要那个人是你,管那些话被传得多难听,我都不会在乎……」
彼此的视线互相凝视,忽然,纪翔的眉间略略打了个摺,放低声音说:
「你就是这样,老是说一些让人困惑的话,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对我造成困扰吗?」慢条斯理的语气隐隐含着落寞。
每次,在每个与他相处的片段记忆里,浮现的都是金皓薰意欲未明的暧昧言语。
说什麽关心、说什麽在乎,说什麽传绯闻也没关系……每次最後的答案,不过都是出於经纪人的关心……纪翔不自觉得流露出一抹苦笑,好像能预言他下一秒会出口的正当理由。
「对不起。」他又即为轻浅地启口说道。
那是不同以往的回答,什麽也没有解释清楚,就只有道歉。纪翔一征,忽觉男人清澈的瞳眸好似迷蒙了起来。
「为什麽?」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会问出这句。太阳好大,时间好像停止了,窒闷的空气好像打算热死人般的,让周遭的氛围更加沈重。没预期地,一记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响起。
斗大的雨滴突兀地落在两人之间。
「下雨了。」脆弱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放开了手,朝他一笑。
那近乎勉强的笑意,很快的消失。在纪翔还来不及捉摸时,类似压抑的呼吸声,却隔着透明的雨丝,飘荡在他耳里。
金皓薰原本清朗似琉璃的嗓音,像是忽然碎裂一般,「不再只是经纪人而已。」带着快哭出来的表情,他终於嘶哑的喊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明明告诉自己说不可以,可是心偏偏就变成了这样,等想清楚的时候,我就发现我越来越喜欢的人是你。」
出乎意料的告白,不带喜悦。
纪翔张着眸子瞪着他,好像有一瞬间静止了,分不清他脸上的湿意是雨滴还是泪滴……他靠近了一步,举起的手轻抚着颊面,轻轻地低下头,将脸凑近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细细的雨丝,伴随着纪翔略微沈重的气息。瞬间,金皓薰的长睫不受控制的轻颤,在纪翔将脸靠近的时候,他反射性的闪避。
金皓薰的反应,在他眼里。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怅然。
最终,隔着太近的距离,纪翔只是用着复杂的神情看着他—在略微隐密的巷道里,他们只彼此对望,用着异常认真的目光看着对方。
突然之间,金皓薰以为自己看见两张脸,一张是他以前所熟悉的,淡漠却温柔的面容;一个是现在,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的脸—在他表白之後,曾经出现的温柔就只一瞬间,纪翔又拉开了两个男人交谈时,应该会有的距离。
「傻瓜,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你不是同性恋吗?」说这话的纪翔双手抱胸,以一种介於生气和淡漠之间的奇怪表情。
「我没忘啊!」
「既然没忘,就不要再说这种让人奇怪的话。」
「奇怪……为什麽是奇怪?我说我喜欢上你了。」
「就是这样才奇怪。」纪翔淡然的说着。没有被人告白後的喜悦,反而像是纠正他观念一般的启口:「你并不是这圈子的人,你自己也说过……我们之间,就当是一场误会,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你的想法……那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我不觉得不公平。」金皓薰有点反应不过来,「什麽这圈子、那圈子,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喜欢上你了,难道不可以吗?」
彷佛是一种控诉,说这话的他,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下雨的关系,眼眶里的湿润逐渐凝聚。微微撇开了脸,克制的不让泪在他面前滴下。
「不是不可以。」纪翔黯然地笑了笑,唇间带有几分苦涩,他强压下来,道:「你喜欢我,我很高兴—真的—」他不知不觉地加重语气,神态异常认真的接着说道:「可是如果只是因为我单方面的高兴,就接受了你的感情,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
「为什麽我会後悔?如果你觉得我会後悔,那当初为什麽要说喜欢我?难道—你的喜欢不会後悔,我的喜欢就会後悔吗?」他无法理解纪翔的说词,握紧的指节微微泛白,「我不会後悔的,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是这样的。」纪翔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对我的这种感觉不叫喜欢。」
不是喜欢?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纪翔想说的到底是什麽。隔着眼里的雾气看他,只觉得怎样再也抑制不了,泪水滑落颊面,像是昭告他已然碎裂的情感。
滚烫的泪,灼烧的过於理智的心。金皓薰那太过脆弱的神情,在纪翔思绪分明的脑海里,化作一圈又一圈涟漪。
说不被撼动,是骗人的。
纪翔直觉伸出手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始终没忘纤细的男人那下意识的闪躲,不是有意,所以才显得真实。
他不若自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者,或许这一秒他真是出自真心的呐喊—喜欢自己,可是下一秒呢?
想到这,纪翔的心里就涌起一股不确定感。何况,情人间的碰触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连简单的拥抱都会无意识的逃避,纪翔真的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恋会持续到什麽时候?
曾经以为两个男人间的亲密,他并不会讨厌或是恐惧,所以自己才敢在那一夜放手,索求了他的身躯。
後来也是因为那一夜……在醒来之後,纪翔才发现那是他的自以为是。
所以,冷静过後,他退缩了。即使是到了这时刻,男人这麽坦白的对他说喜欢,纪翔依然感到迟疑。
因为先动心的是自己,因为身为经纪人的男人对他总有一份自以为是的责任。所以纪翔很犹豫,不知道他出口的喜欢到底是责任多些、还是源自真实的心意。
这些问题太难,怎麽想也没有答案。
站在他的面前,纪翔勉强压下心里的渴望,情愿跟他保持住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也不愿自己到了最後成为他生平中最难堪的感情;何况……再过几天,自己就要走了,犯不着在这时候还扰乱了男人原本设定好的人生。
而且,纤细的男人原本就不把自己规划进他的人生之中,是一场意外,才让他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他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一夜,或许现在他还能不着痕迹的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滴。
伸手想为他做些什麽,却又觉得这样的举动逾越了两个男人间该有的情谊,最後纪翔只黯哑的说道:
「现在的你,会对我有这种心情,只不过是你对我觉得抱歉,所以才会误以为喜欢上我了。」
理智的语气,替他分析……金皓薰不只觉得迷惘,更觉得好笑了。他极不自然的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该说的与不该说的,在他的一场告白後,至此完全像是一出不带笑意的闹剧。
是哪里出了错了?连自己也无法明白,为什麽在逐渐了解依莉对自己的情感之後,他竟然是对纪翔产生了那样的心情。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会相信我?」金皓薰刷白着脸问道。
纪翔看着眼前纤细到近乎惨白的男人,其实要怎麽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如果……如果能有一个举动传递他的心意,就算仅仅一个牵手也好……或许自己对他就不会抱持着这麽大的迟疑。但……什麽也没有,在他面前的男人,连一个拉近的步伐也不曾跨过。
他的眼神微微黯淡,淡然的说:「什麽也不用做,因为这一切对你来说,并不真实。一段时间过後,你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复成原先的你……我们之间,会变成正如你之前说过的……就只是错觉。」
好熟悉的对话,就好像当初自己拒绝他的理由。
金皓薰不禁苦笑了一下,情愿这心痛的感觉真的只是错觉,偏偏怎样也无法抑制这几乎碎裂的情感。移动了脚步,逼近他的胸膛,目不转睛的望着纪翔那心虚的眼神。
太过逼近的容颜,纪翔直觉往後退,却惊讶的发现金皓薰的手探到他的领口将悬挂玉佩的红线给勾了起来。
「你以为我为什麽要把玉佩给你?你有想过为什麽吗?」白晰的指尖微微地颤抖,男人仰起脸问他。
「……我想过……但想不到任何答案。」
「这段日子,我以为我做得很明白了。」金皓薰破碎的语调,勉强压抑:「这玉佩原本就是我老爸要我交给未来媳妇的信物……虽然这东西刚开始对我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饰物……但,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这玉佩成了我的心意……而我谁都不想送,却只想要送你。」
说不出原因的,他的告白让纪翔压在胸口上的玉石,忽然滚烫了起来。
「本来我还以为,你明白我的暗示,如果你对我的心意,也一如当初……那麽我可以告诉你,我什麽都不会在乎,什麽眼光、什麽现实,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麽也不管。」
男人的嗓音虽然柔软,却几乎震动了他耳膜里的每一根神经。纪翔的双手动了下,想搂住他,却又难堪的发现怀里的男人似乎在发抖。
纪翔忽然定定地望住他。
就算自己真的很想相信他的每一句,但他的身体总是会不小心背叛他的言语。
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他应该要如同自己想要占有他的全部,而不是只要他一碰触,男人就会发抖的不敢面对自己。
「你以为在一起是什麽意思?」纪翔的表情变得好认真。
金皓薰瞅着他严肃的面容,好像不是很明白纪翔的问题,人们口中所谓的『在一起』难道不是指两人愿意交往的含意吗?还是……他的问题,有另一种深意?
一思及那可能有的亲密暗示,金皓薰变得有点不知所措。尤其,纪翔的衬衫领口总是刻意的敞开第一个扣子,在瞥见他那性感的锁骨时,金皓薰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宛若热铁烙印其上,体温忽然的窜高,光只是想像那可能有的亲密,他的耳根就灼烧了起来。
似乎感应到这份暧昧似的,总是刻意保持距离的纪翔突然跨了一步,探手抓住了金皓薰的肩膀,低语:「我告诉你……真正的在一起是,就算是现在,我也会想吻你。」
「现在?在这里?」即使这边是僻静的巷道,也并不是真的那麽隐密,他看了看四周,推着纪翔些微抗拒。
不论男人的理由是什麽,在纪翔的眼里都成了一种难堪……好像早就预测他的拒绝,在金皓薰的脸露出为难的时候,压在他肩上的力道,早已经悄悄地放开。
纪翔笑了笑。这就是同性恋者与非同性恋者最大的不同—就算是这时候心意相通,面对着随之而来的亲密举动,自己觉得理所当然,而他却觉得恶心不自在。
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怅然,俊雅的面容,浅浅带笑。
然後,手指再轻轻的揉着他的发,低沈地说:
「跟你开玩笑的,不用太认真。」没为难他,纪翔主动地替他省略了寻找藉口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