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光溢彩》第二部 — 第八十局 三生有幸

阳光洒落了一室暖意…次日中午,天气晴朗…彷佛昨日的血腥场景只是一场幻梦…光清醒过来後加上刚到的仓田先生,四人正在吃外卖寿司。

光斟酌着,装做若无其事的开口:「仓田先生…主将、副将跟三将…要怎麽决定?」这件事情很重要…

「是由团长决定,」仓田指指自己的鼻子…一副我是团长的神气:「然後在对局开始前把名单交给裁判长。反正就是按照实力强弱塡上姓名而已…如果安排实力最弱的当主将,利用放弃主将战的方式赢得团体的胜利,我想这并不适用於青少年的棋战。」双手抱胸,说得很有道理………喝了口茶,继续:「虽然塔矢跟藤原的棋力差不多,但是这一回我想安排塔矢当主将。」看向藤原一脸明显不甘愿的表情:「谁叫你身体状况不好,昨晚还发高烧。」

亮保持沉默悄悄收拾桌面,社的眼珠子朝天花板转了一圈。

光稳定思绪:「仓田先生,麻烦你…只有对韩国的那一场让我当主将就好,拜托你。」眼神恳切地看向亮:「我想塔矢跟社应该不会介意。」

「我没异议,」社耸肩:「反正不管怎麽乔,我都是三将。」

「我也没有,主要是能让日本队获胜,但是你的身体状况…」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藤原:对韩国…高永夏吧,根据谣传,还以为他会想跟洪秀英对局。

「我会注意好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两天得吃多一点:「拜托,我……」与高永夏的对局有特殊意义。

仓田思索一阵:「要是到对韩国的比赛开始前,你的感冒没有复发的话,就让你跟高永夏对局,事实上原本我就是想安排你跟塔矢轮流当主将…还有你记得开赛前打电话回京都,阿椿知道你发烧有些担心。」

「咦咦咦!!椿大哥怎麽会知道?」才一个晚上。

「我告诉他啦,我们老交情了嘛…」大手在藤原肩上一拍:「他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当然要注意你的情况啊。」

亮对仓田的那只肥手很感冒,却不便发作…

光则是疑惑……怎麽平时不见你这麽热心关照…

社拿着棋谱发出感言:「很难想像高永夏才十六岁呢…」把话题拉回对局上,顺便又吃起剩余的寿司。

「我们这边也有塔矢亮与藤原光啊…你的潜力也不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也才十五岁吧…」後起之秀…嗯嗯!

光狐疑地看向亮:十五岁?我们应该十六岁……该收拾收拾了。

亮用眼神回答:各国算法不一样………差不多该开始对局了。

社看着这两人,内心嘀咕:这两人默契真好,他们可以用眼神交流吧…简直跟情侣一样…哇勒!不会吧!?算了,反正不干我的事,我只要想办法获胜就好。

「接下来按照正式比赛下一个半小时的棋,我与社一组,藤原与塔矢…然後还要检讨,我自己明天还有对局,所以吃完晚饭後就要回去。」

社闻言已经当场抽脸…亮光两人则是表面平静,内心想着……你还要吃啊?

「明天的时间可以来研究一下棋谱…」仓田也开始帮忙收拾。

由於光依然十分虚弱,外加社与亮也已经一夜未眠,因此仓田离开前特别交代三人养精蓄锐,以便隔天好好研究中、韩选手的对局。

初夏深夜的微风有些浪漫的凉意…拂过庭院时带来枝叶轻柔呢喃……社睡在光曾经的房间里,亮与光二人熄灯後各自盯着天花板…

「光,为什麽你会这麽在意高永夏…」并没有侧头,依旧望着天花板:「你把自己关在房里那一天,也在排高永夏的对局…」

两人平静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均匀却映衬着一阵沉默…

片刻後,光闷闷的声音响起:「要是本因坊秀策…还活在世界上的话,他一定能打败那个什麽高永夏的…」微微的怒意:「他绝不会输的。」

亮感受到光轻微的怒意,侧身看向光:「…因为指导你围棋的佐为是秀策流吗。」肯定语气。

「…」沉默。

「光…」现在问合适吗?北斗盃开赛在即,但是错过这一次机会很可能以後开不了口,上回我问了关於成语的事,光便对我坦言了与佐为的一部分过往,那麽这一次呢!?

「怎麽了?」侧身看向亮,思索一阵後:「…你想问就问吧,趁我还没昏睡。」

亮凝视着光,刚才的些许怒意已经消失,神情恬淡温和。

「你是窟卢塔族皇家侍卫团的团长?」疑惑的语气…虽然以该国学制而言的确有可能在这个年纪当上侍卫团团长,但是若是为了皇室保安,为什麽不是念能力者当团长!?

「怎麽可能。」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如果是皇室的话,应该会请职业猎人吧,日本天皇不是也一样,就算没有猎人执照,至少也要是念能力者。」

「的确,」清澈地凝视:「我想昨天那些人的情报收集很有问题,依照那女人所说,他们当下应该没有想杀你,毕竟他们认为你知道幸存的那一位王子的下落。」

光再度沉默。

「那麽…你真的知道吗?」

光思索一阵,凝视着亮:「…之前你问我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拥有别人想得到的东西…我并没有多做思考便回答你是後者。」这该怎麽说才好:「现在回想起你问我的问题…该算是两者都有吧,我的确知道幸存的王子在哪,而又刚好有一样东西是别人争相抢夺的,却又已经答应了日後要交给…某人。」

缓一口气,继续:「当你提问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前者,是因为在我心中答应别人的事情比较重要…反正…殿下…也不希望别人找到他吧…至少我是这麽认为的。」自己这样称呼自己好怪…

「所以…你是窟卢塔族的後裔…对吗?」我会不会问太多了…

室内沉寂了一阵後……光突然坐起身,开始翻找自己背包里的东西。

夜色中亮也坐了起来,凝视着光的举动。

光坐到亮眼前,俐落地将隐形眼镜拿了下来,放进保养液中浸泡,之後神情温和地抬头凝视着亮。

亮望进一双水蓝色的眼睛………真的…很美。

「怎麽今天这麽乾脆,没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开心地躺回棉被里。

光将隐形眼镜搁在亮的书桌上:「你知道原因的话会失望的。」也躺回原位,侧身凝视着亮。

亮拉开自己的被褥,示意光躺进来。

光怔了一下,心中涌起莫名的悲伤情绪,却顺从地依偎到亮的身畔。

「我想听你说。」深深望进那对彷佛会把人吸入的双眸…

虽然这样一来就确定光不是那一位照片上拉琴的琥珀,因为光的眼睛是跟酷拉皮卡一样的水蓝色…但是…感觉又有些不一样…真的很美。

不过为什麽翡翠与琥珀的眼睛颜色跟其他族人不一样?是因为昨晚那女人说的纯种吗…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照顾好光就好。

光为亮的神情无奈一笑:「其实只是因为昨晚没拿下来,连续两个晚上没拿的话很不舒服而已…而且比赛在即,刚好你又问了…」回望着身边的亮:「隐形眼镜事实上也是我早起的原因,其实我是很会頼床的…是说…这几年也习惯早起了。」

亮伸手轻轻地抚摸光的眼睛四周,虽然知道光仍有诸多隐瞒,却已经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光温顺地凝视着亮痴情的一言一行,心中一方面感动,却又一方面悲哀…最後只有淡淡的微笑着,做为回应……

「昨晚…谢谢,那时我还以为你会帮我卸妆。」

亮一愕:「你知道我知道你有化妆?我帮你洗澡的时候你醒着?」

「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又不是傻子,知道很正常吧…我只是不清楚你知道到什麽程度…昨天你一直很小心没把水弄到我的脸上…」宁静夜色中的低语:「反正昨晚那女人说了一堆,这也是今天这麽乾脆的原因之一…嗯…洗澡的时候我还有意识,就是完全无法睁开眼睛,连动一根手指都没办法…一直到你替我盖上棉被,我才真的失去意识。」

「你的意志力真的很惊人…对了,」亮停止抚摸光的眼眶四周:「你怎麽知道那女人是放出系的?」

光温婉微笑:「你的战斗观察力还不够喔。」

「谢谢。」伸手将光揽进怀里…所以光昨晚虽然失血过多,却死命撑着没晕过去,就是要当我的眼睛,替我观察…光依然不放心我独自面对敌人。

感应到亮的想法,依旧没有回应拥抱:「…别乱想,我只是戒备感比较重,所以没晕过去…」细心分析:「那女人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不算短的一段距离,明明在安静的社区夜晚,这样的说话音量容易惊扰到住户;而且他既然不会让我死,天色这麽暗,他在远处又如何有办法知道我的出血情况…整体归纳後…他擅长远距离的战斗与观察…所以我推断十之八九是放出系。」

抚着光的背脊,怜爱疼惜:「原来如此,所以他一声发喊,你见到他手掌微动,便立刻要我进行防御。」蹭了蹭光的发丝:「谢谢…光真的好聪明。」

光却心中难过…要不是为了我,亮可以快快乐乐的下一辈子围棋,根本没必要学习这种伤神的事情,谁该谢谁,谁又是为了谁…亮…我不值得你对我这麽好…你会後悔的。

「我不会後悔的,」看穿怀中人儿的思绪:「我塔矢亮今生爱上藤原光是三生有幸,即使光永远无法接受我,我也愿意一生一世护卫着你,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顿一顿,看向那双被自己的言词感动万千的眼神:「三生有幸是源自中国的成语,一般用来比喻因特别的缘分而成为知己…想听故事吗?我在中文课学到的。」发觉光似乎有些兴趣…继续:「…中国唐朝有一位高僧叫做圆泽,一天与好友李源行经某处,偶然见到一位孕妇。高僧便对朋友说,」

光觉得颇有些新奇,用水蓝色的大眼询问着:说什麽?

亮微微一笑:「圆泽对李源说:这位孕妇怀孕三年还没生产,是等着我去投胎,三天後,请到他家拜访,他产下的婴儿若对你笑,那就是我的转世。就拿这一笑当作约定,十二年後的中秋夜,我在杭州天竺寺等你,那时我们再叙旧吧!」

睁着大大的水蓝色眼睛,凝视着亮,充满期待。

「当晚圆泽就圆寂了,妇人同时产下一名男婴。三天後,李源来到妇人家中拜访,婴儿果真对他一笑。」轻轻触摸光的金色额发,笑着看向光:「十二年後的中秋夜,李源依约到了天竺寺,才到了寺庙门口,就看见一位牧童在牛背上唱诗…」

光用眼神询问:诗?

「Poem,」见到光点头了解後:「原文是:『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翻译过来大致上是说…在三生石上走过的我们都是有情有缘的人,是赏月吟风的朋友。人的死亡其实是再生,生就是赴死,生死是一体两面的,我们若对生命有信心,无论多少轮回,都能相遇。」

轮回吗…深深凝望着亮,末了低头沉思…如果有,应该…也不错吧。

「光…」细细摩娑着光的发丝:「看着我。」

抬头,凝视着。

「让我吻你的眼睛,可以吗?」小心翼翼地徵求同意。

千万般思绪一闪即逝……随即温顺地对着亮微笑着,轻闭双眼…默许。

终究…我们两人都沦陷了吗,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们彼此只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罢了…现在越是多一分亲昵,往後的伤痛就越会加深…

至少我承诺过,塔矢没要我离开,我就不会离开…

其实只要在最後想办法让亮渐渐讨厌我,这样亮就不至於太过悲伤,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不过这也是…违背了亮说不准我擅自设计让他离开我的誓言吧。

亮没有亲吻光,只是深深地拥抱着,疼惜爱恋。

「光是聪明还是傻呢,」搂紧如同洋娃娃一般的人儿:「不愿意可以说出来啊。」幸好昨天在浴室没有亲吻光,不然又会惹他伤心…我太急躁了。

光一颤。

「不要勉强自己,我说过要让光心甘情愿回应我,当然其他事情也一样,光不需要勉强,我可以等待,没关系。」嗅着发丝的香味:「就算光是心甘情愿,却忍着悲伤,那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你的快乐与生命永远是第一优先的。」

光下意识伸手抚触流光。

「流光一直都是水蓝色,你的表情也没有改变,但是我感受到你的悲伤。」

光惊奇地看着亮。

「因为是我,所以感觉得到。」理所当然的语气。

……怎麽我好像对仓田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在伪造秀策签名事件时。

光胡思乱想一阵,淡淡地笑了。

「终於笑了。」感觉到光的笑意,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我不是一直都笑着吗。」

「不一样。」挪开一些距离,怅然地凝视光的双眼。

两人又同时想起,地震结束後的那一晚,离开唱片行後在路上进行的对话,彼此会心一笑。

光喃喃地重复着亮诉说的故事中的诗句,不断重复,这使得亮微微惊讶…

光不懂中文,但听过一次就记得了,发音也很好…发音、声音?光到底是……

「…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三生石上…三生石…」光微弱的低喃着,渐渐沉睡。

亮伸手替两人轻掩被子,光总算是睡着了,希望今晚能睡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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