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果然在家。」
「今天怎麽有空过来?不是森下那边的研究会吗?」打谱的人没有抬头。
单身公寓内,缤纷的鱼群流动着一室悠然…空间宁静和谐。
随意地打开冰箱查看有什麽材料:「…和谷传简讯过来说取消一次,原因他没说…嗯?冰箱没什麽东西呐…大哥有自己做饭啊。」真稀奇…
「别小看我,我还不至於让自己饿死。」收拾棋子:「今天出去吃吧,我请客,算是谢谢你一直都在帮我打扫房子。」
闻言…光愣了一下後…神情有些落寞的站在冰箱前,听着大哥的话…
「怎麽了?」察觉到小弟的异状。
「不,没什麽。」随即扬起笑脸。
绪方大哥…沉吟片刻:「小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太多了。」
「?」大哥知道我在想什麽…
「…你认为亲兄弟会互相帮助,不会为了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谢来谢去,觉得这样的酬谢像在面对外人,」犀利地眸光一闪:「我没说错吧。」
「…」还真的知道…我好像还是很容易被看穿…
正色坦言:「因为我年长你许多,当然会想照顾你,但是你一向很独立,不让我有机会插手你的生活…」拿下金框眼镜稍稍用衣袖擦了擦:「…我之所以会说请客当作谢礼,是因为我怕一向独立的你会跟我客气…最後抢着结帐。」
「………」是这样啊?
「那麽以後我说出去吃,就是我结帐的意思,在家吃就是你负责所有工作,说清楚就不麻烦了。」
持续站在冰箱前,光眨了眨眼……随即:「呵呵…大哥果然一直都是怕麻烦的人。」什麽事情都会说清楚,呵呵……很让人安心。
「你要多试着对自己好一点,像刚才如果我没发现你的心思,你还要装出一脸笑容的跟我吃饭,那样怎麽咽得下去。」潇洒地拿起外套:「走吧,出门。」
光坐在跑车前座…精神放松了些:「大哥…有一件事情,我找不到人商量…」关於失眠的事情,该说出来吗……整整四个月了,身体状况越来越糟,虽然尽量吃高营养的食物弥补,但是…
「到餐厅再说吧,辉夜姬如何?」随性的提议。
「真的假的!?」惊讶…那很高档耶:「…嗯……也好,说起来我还没在那里吃过东西,都是把厨房做失败的带回家吃…那一阵子辉夜姬帮我省了不少伙食开销…」看向车窗外流动的人群。
由於光有话想说,绪方大哥要了最小的包厢『岩之间』,虽然说是最小的,但是对两个人而言刚好,本来就是设计来招待情侣或者重要的生意会面时使用。
「说吧。」火锅端上来後,大哥开口。
「……」双手忙着煮火锅,一会儿鱼丸一会儿青菜…无暇顾及其他…
「哎…你又开始忙了。」无奈地看向眼前少年…
光笑开了…很真诚:「很难得听见大哥叹气呢。」跟大哥在一起…很轻松…
「是、是、是…我承认我在你面前已经没什麽形象可言。」甚至告白过…
「在别人面前就有吗,年轻棋士都称呼你『绪方狐狸』呢。」
脸抽筋:「真的假的?」
继续爆料:「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桑原老师还被称为『人猿』。」
青年男子拍案叫绝:「哈哈哈!这个经典!还有吗?」
「嗯…我看看…」公筷稍稍搅动火锅…让食材全部均匀受热:「…我私底下称森下老师『酷斯拉第二』,虽然我没说出来,不过我想和谷会同意的。」香菇可以丢进去了。
「那第一是…?」
「椿大哥。」
绪方看着小光,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背景…为什麽椿先生会成为他的监护人:「…椿先生是你的监护人吧。」
「是啊…」将筷子放置一旁,该下得都下了:「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抬头发现大哥似乎有话想问自己,於是坦言:「…我跟椿大哥是十三岁那一年才在京都认识的,嗯…後来与他串通好,报了新户籍…不过他并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因为我不想欺骗眼前这个人…
「……椿大哥与仓田先生是朋友,总之我当初什麽都没说,椿大哥也没问…一开始他以为我家受到讨债公司威胁,全家都自杀了,剩下我一个…呃…」
「不过这是他们自己的揣测,我只是为了方便起见没反驳,说起来也有点自私…但是我想,椿大哥应该已经知道我绝对不是受到讨债公司威胁这麽简单了…」毕竟当时身上带的一大笔钱是由椿大哥去赌场洗回来的。
火锅蒸腾地冒着温暖的热气,食物的香味在和室中蔓延开来…
听完一大段陈述过往的解释後…见到小光似乎不知道怎麽说下去,於是主动开口:「所以…藤原光不是你的本名?」
「嗯…我…的确不姓藤原,」想了想…这个部分也没什麽不能说的:「但是因为佐为姓藤原,所以在我的家人过世後,我就跟他姓,从小佐为也都叫我小光…现在会叫我小光的人就只剩下明子阿姨与大哥了。」
「然後呢?」可以开始吃了吧…应该都熟了。
「…嗯…之前的事情我就没办法说了,如果大哥很介意,那……我也只有再三道歉…」微笑着却是眼神黯淡。
「别蠢了,你不是说有什麽事情要跟我商量?」这酱料挺不错。
光蹙眉,真的要请大哥帮忙吗……有些犹豫…
「不,没什麽,只是…最近有点失眠罢了。」折衷说法。
「喔?试试看听音乐吧,你不是挺喜欢音乐的…」眼镜起雾了,吃火锅就是这一点麻烦…啧…吃面也一样。
「试过了,但是变成睡睡醒醒,更糟糕。」米血熟了吗…
「芳香疗法呢?我第一次进入循环圈也跟你一样,後来就是使用芳香疗法,还算有效,可以睡大概五个小时…对我而言也算够了。」
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频频点头:「所以大哥才会使用沐浴精油啊。」原来如此,我原先还认为与大哥不太搭调。
「也不一定要洗澡的时候用,我建议………………………」
房里点着光个人认为没什麽用的精油薰香,尝试大哥的建议之後又过了几天,除了第一天稍微睡了三小时之外,失眠情况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知道,旋律…他同事昨天有来电过。」光拿着手机…站在房间正中央。
『总之我们已经回到东京了,详细情形见面再说。』半夜两点多,奇犽在东京成田机场正门口,对着电话里的光哥哥说着,背景有相当多的噪音。
『奇犽,半藏哥的车到了!』电话那一头,背景传来小杰的声音。
光闻声立刻发话:「快上车吧,我等你们。」在自家房间内切断通讯…
下午的指导棋恐怕是无法前往了,所幸早上的时间没事情…得编个理由给棋院,最好直接找好替代人选…虽然情非得已…但我实在不想对棋院说谎…唉。
换下睡衣,下楼进入厨房,开始准备一些物品……不可避免的惊动了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睡眠情况的某人……
「光,怎麽还没睡?」担心地闻声下楼,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光。
「他们两个刚到东京,马上会回来,不好意思…吵醒你。」头都没抬一下…
半藏扛着酷拉皮卡,小杰与奇犽背着背包,出现在东京都一户民宅庭院,老鹰见到小杰,飞往空中盘旋了两圈,以示欢迎。
门敞开,光朝忍者半藏肩上的人看了一眼,随即蹙眉:「进来吧。」
「他身体很烫…而且我看他神智不太清楚,最好能躺着。」半藏在玄关用脚跟退掉自己的鞋子…
「到我房间吧…在楼上,都准备好了。」
「你不让他躺下吗?」按照藤原的指示将酷拉皮卡扛到墙角。
「不用,让他靠着角落打坐,这是他的习惯。」将儿时玩伴扶正…用冷的盐水细心擦拭:「半藏大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大家都是朋友,」转头向小杰、奇犽:「过几天我再来探望他,今天先回去了。」今天还见到了塔矢亮三段耶…
「谢了。」这是奇犽。
「我送你下去。」小杰跟下楼。
在小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中…奇犽嗅嗅:「好像有什麽味道…很香。」看向书桌上的薰香。
「洋甘菊薰香,希望可以帮助他抗焦虑、镇定心神。」尽管这些对我都不是很有用…但也只能姑且一试…
亮看着在角落打坐的酷拉皮卡……比起光年长一些。
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曾经短暂通过一次电话的人,酷拉皮卡…金发碧眼,虽然现在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很……漂亮。百科全书上的民族介绍,的确说过世界上有几个古老民族都是很美丽的人种,也包括窟卢塔族在内。但是看到图片与看到真人的感觉还是差别很大…
他的那一头金发,与光额前的金发…一模一样。
默默地凝视着细心照料酷拉皮卡的光……光跪坐在地上,动作极尽轻柔,眼神关注,小心异常。
而此时奇犽正仔细地观察亮哥哥的神情…若有所思…
「光,下午的指导棋,我帮你去吧,棋院那边我会说你请病假。」
「这…不好吧…」回过神,抬头:「你早上有研究会,晚上又要上中文课…这样一整天…」不过指导棋的话,只有塔矢亮能取代藤原光,反过来也一样,这样才不会对客人不好意思。
通常自己接的指导棋会比亮多,因为亮是三段,价码自然比初段高一些;同样都是战绩优异的少年棋士,因为初段的指导费用比较便宜,客人当然喜欢指名藤原光。
亮笑笑,安抚:「没关系,同样收初段的费用,客人不会介意的,棋院那边当然也不会。」令人放心的语调:「他现在需要你照顾,奇犽、小杰也才刚回来,至少让他们休息一下。」
光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看着刚进门的小杰:「你们两个先去洗澡,热水我放好了,洗完再过来把事情交代清楚。」
「可是…」小杰有些犹豫…似乎很担心酷拉皮卡。
奇犽将小杰推出房门:「没什麽好可是,快把背包放回房间。」
亮与光看着两个才十几天不见的孩子背着背包,走回主卧房,感觉似乎长高了不少。
「你们等一下应该有很多话要谈,我先回房了。」往门外走。
「塔矢…」犹豫…
「什麽事?」站在门边,没有回头。
宁静的夜晚氛围缠绕在背影与无奈的眼神之间…
「谢谢你。」对不起……原谅我只能给你感谢…对不起。
以我的洞察力当然早已发现,亮是个对於喜欢的事物独占慾望很强烈的人,从那一次塔矢老师被送进急诊室时,他竟然用绷带绑住我的手,就发现了。
越是不安,越容易失控,这一点任何人都一样。亮也从来都不是洒脱的人,让远行的我带着有『圆』的功用的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不会因为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但这样的他,一直在用理智控制自己,给我更多时间跟空间…
事实上我知道不肯给他回应,对他是相当残忍的。
听了这声包含千万般思绪的道谢,亮转身,缓步走到光身边,也跪坐下来。
看着光漆黑的眼睛,轻抚柔软的短发,很温柔的语调:「有你在,他会没事的。」继续抚摸柔软的发丝,微笑着:「需要帮忙就叫我一声。」虽然…我还是喜欢长发,不过要用大量的染发剂,对身体很不好吧。
「…谢谢。」别过头,不忍看到亮眼中那隐藏着极淡的落寞。
「我回房了。」
回到房中的亮,阖上门,舒展眉头,嘴角浮现温暖的笑意。
光,你有一个很大的弱点。
只要我露出些许寂寞或者其他负面情绪,你就会於心不忍。我只要按照着自己的心情走下去,不需要刻意的伪装或隐藏,你就会输给你自己的洞察力。
重新躺回床上,光…而你对我的那一点『於心不忍』,也是你的所有情绪中,最接近正常人的部分,我必须将这一点紧紧把握住。
正因为你对我用情极深,才让你那有如铜墙铁壁的心的堡垒,有所缺口…我不能太心急,必须慢慢来,这样才能把你引导回常轨。
光,意志力与抗压性…这一局,我赢定了,而且届时将会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地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