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光溢彩》第二部 — 第五十一局 Yesterday Once More

光换上休闲T-shirt,擦着未乾的一头金发,走出浴室。

酷拉皮卡安静地靠在床边,坐在地板上,神情落寞地盯着手中的红茶。

光也替自己泡了一杯热红茶,转开床头柜附带的收音机,将音量调整至若有似无,在酷拉皮卡身旁倚床而坐:「…说吧。」

酷拉皮卡转头看向琥珀的左耳:「……原来传说是真的。」无限惆怅地凝视着流光,随即视线继续盯着手中捂着的红茶。

「传说?」

「古籍上有记载:双子星在草原上飞驰,呈现原始之时光泽将黯淡一半,火红眼依然双对。」平静陈述…

「这段方言太深奥了…」

「…大意是指…你跟翡翠就是草原上的双子星,策马奔驰在我们的草原上,看到你的耳饰後我突然想起这段话,『黯淡一半』大概指的是你们其中之一的生命吧…也就是翡翠。」啜了一小口终於放凉了的红茶。

光捂着杯子:「我的还好烫……最後说火红眼依然双对,意思是我将永远戴着翡翠的眼睛生活…」是吧…

「嗯…是翡翠的遗言吧,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真的翡翠…」

「…本来……还以为该找个罐子之类的先装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睛,取下翡翠眼睛的过程…这段记忆将永远深埋在我心中:「在日语里面,我直接称呼这个叫『流光』。」拿下三年来未曾拿下的流光,流光闪着水蓝光辉。

「很诗情画意的名字。」看向身边的人:「你的眼睛,这几年都…」

「是啊……不过感觉上倒也还好,因为翡翠是流光,在日语里面我把自己的眼睛称为『溢彩』,不过大概无法再变成琥珀色了吧。」声音陈述着无可奈何…

酷拉皮卡也不知道能说什麽,经历那样的血腥屠杀,还能维持正常人性的人,已经很坚强了……转换话题:「你好像已经很熟悉日本文化。」

了解酷拉皮卡的心意……光微微一笑:「因为…事实上我和翡翠从小就立誓要打败佐为。」想起儿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与翡翠,笑容有悲哀也有怀念。

「佐为?」

「我跟翡翠的围棋指导老师,来自日本的强大棋士,『流光溢彩』事实上是他取的名字,总之…我躲到日本,跟佐为一起姓藤原。」

酷拉皮卡对『佐为』完全没印象,但是他帮助了琥珀,倒也不以为意:「你没跟你的老师住在一起吗?」刚刚琥珀说自己买了房子。

「嗯…其实这三年也经历了种种原因,佐为他也永远离开了。」安静的声音。

「是吗…」也过世了。

光像是想起什麽,拿出手机发简讯。

喝了一口冷却的红茶,诚恳赞美:「你真厉害,同样是具现化系,我没办法具现化出这种电子产品。」

讯息发出,将手机放在一边:「这支手机是我在日本一位很照顾我的朋友具现化出来的,他自己手上也有一只,这两支手机只能互相联系,不能拨打其他号码……其实可以说是一种对讲机吧。」

「…原来如此。」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观察…末了放回原处……所以应该就是那位塔矢亮了,看样子他真的不是敌人。

光抿了一小口热红茶:「…嗯…还有件事情我想最好跟你说…事实上我在四岁那一年就被除念了。」

酷拉皮卡惊讶:「四岁!?」仔细回想自己七岁时的往事:「…原来如此…所以其实你是特质系的,特殊能力应该是音乐吧。那一年,你突然不会演奏了,变得什麽都不会,又隔了三年才有起色,然後在十二岁成为指挥家………所以你是用自己的努力换回与念能力同样的成就。」自顾自的自语过後……似乎又想到什麽更震惊的事情:「那你的处境岂不是很糟!?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所以你没发现我的易容术很高明吗?被逼的。」无奈:「还有,事实上对於音乐我并没有付出太多努力,可能我原本就有这方面天赋吧!唯一能让我认真的大概只有围棋了。」一口喝下红茶:「说说你吧,隐瞒了小杰什麽?」

观光区的咖啡厅里感受不到夜色深沉,大片明亮的玻璃橱窗外是装饰缤纷的街灯,但是由於多数商家已经休息,观光客相较於白天少了很多。

亮看着奇犽挂断手机,心里自然明白这个叫做酷拉皮卡的人,一定要求这两个孩子对自己有所保留,这也就代表这一大两小三个人都很维护光,也尊重光的想法…跟那时候在椿先生的围棋会所一样。

亮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眼前的榛果拿铁:「能跟我说说光小时候的事情吗?」

「你是指藤原光吧,他」小杰话说一半便被奇犽打断。

「小杰!」啧…

卷着眉毛:「我知道啦奇犽,真难得见到你对未曾见过面的人这麽维护。」

奇犽瞬间脸红:「…我哪有,还不是因为他是你哥哥…总之你说话要有分寸。」开始吃今天自己的第二份圣代……噢耶…巧克力口味!

「哥哥?」亮有些意外的看向小杰,所以…光是三兄弟吗?那他就不是…故做不经意的询问:「喔?原来你是光的弟弟?」怎麽没听光提过?

「嗯!我有两个哥哥。」翡翠哥也是我哥哥,呃………虽然酷拉皮卡也算,但是他跟雷欧力的名字太长了,还是直接叫名字来得方便。

原来是三兄弟,而且这黑发孩子也是东方人面孔,这麽说光排行中间了:「那…光他小时候都做些什麽?你们常常一起玩吧?」自己是独生子,又致力於围棋,所以很难想像……

「我的两个哥哥通常都只会恶作剧,嘿嘿……有一次他们骗我湖泊里有龙的遗骸,我还真的潜下去,喝了好多水。」一点都不介意说出自己被骗的往事…

「真看不出来,光在我面前都一本正经,虽然也会开玩笑,但是不曾恶作剧。」光一定是受伤太深了,才失去原本的性情,父亲说带大光的佐为先生是个风趣的人,光的父亲也是童心未泯…

「是真的喔,有一次」

『等等!』奇犽突然再度出声制止:「你也要跟我们说藤原光在日本的情况,情报交换才能双方互惠。」翘起二郎腿…继续吃。

亮看了这孩子一眼,他们俩真是好玩的组合:「有道理,那我也说…嗯…我跟光是三年前的夏天在我家开的围棋会所认识的,一开始他还不太会说日语,不过围棋下得不错。」

「围棋到底是什麽东西呢?酷拉皮卡说是源自古老中国的竞技,远古的中国人用来占卜,到现在演变成需要消耗大量计算能力与意志力的较量。」

看来这位叫做酷拉皮卡的人相当博学,日本人知道的都未必比这些多…

抿了一小口咖啡:「他解释的完全正确,不过我想你的问题应该是如何进行这项竞技吧?」发现自己显然已经引起眼前两个孩子的好奇心,於是拿出出远门不离身的磁力围棋:「这是为了携带方便所产生的小型…磁力…围棋组,」磁力的英语好像不是这麽说…嗯…不过他们似乎不在意:「真正的棋盘要比这个大,分成黑白双方,双方必须轮流落子,棋子要落在线与线交叉的地方…像这样。」随即示范了一子。

小杰与奇犽一个劲儿的点头,热切地盯着亮手上的磁力围棋组。

「小杰,你先试着拿一些白子,不要让奇犽知道你手上有几颗棋子,」将围棋组推到两个孩子面前,亮已经完全进入职业化状态:「奇犽,你拿一颗或是两颗黑子放在棋盘上,这代表猜测小杰手上白子的数目是奇数或是偶数。」

「是!」不约而同,两人开始动作,完全恢复小孩子的本性。

「奇犽没猜中,所以由小杰执黑先行。因为在围棋的世界里,执黑的先手通常比较有利,所以要背负五目半的负担,这就叫做『贴目』;不过各国规定的贴目数不太一样;而你们刚刚完成程序叫做『猜子』。」

「有问题!」银发少年举手发问:「请问什麽是『目』?」嘴边还沾着圣代…

亮微微一笑:「就是…………」

咖啡浓郁的芳香里,亮指导着奇犽与小杰围棋的基本常识…也对,我不需要操之过急,只要光能平安,现阶段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别太紧迫盯人,沉不住气的话会吓坏他的…光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我必须体谅他。

「你说什麽……!?」光咽了咽口水:「酷拉皮卡…请你告诉我刚刚是我幻听。」

床头柜附带的收音机传来午夜十二点整的报时,夏至…结束了。

「世界级指挥家是不会听错的,而且也不是幻听。」笑得很恐怖…眼神失焦:「那一天…雷欧力说自己晚餐没着落所以跑来我家,一切就跟平常一样…之後小杰突然喘着气出现在我家客厅,他说森林相当不平静,动物们似乎在害怕着什麽,连他都无力安抚……才说完这句话蜘蛛就出现了!」

酷拉皮卡眼球发出红色的异样光芒,颤抖着将茶杯搁在地上,双手抱紧自己的膝盖,似乎竭力地忍耐着不要失去理智,光此时已经坐直专注地看着身旁的人。

「雷欧力与我的家人联手抵抗旅团的三个人,我也拿出武器……雷欧力在血战完全展开之前,把小杰敲昏…」

火红眼中静静地淌下悲愤的泪水…那里面还有悔恨与不甘的情绪……光很清楚地感同身受…回忆起自己看着母亲………也是同样的哀恸。

几乎是反射性的,光将酷拉皮卡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没事了,没事了…都说出来就没事了…然後呢?」狠咬唇……痛苦的不只是我一个人,酷拉皮卡也一样,那一家四口一定也一样,我必须忍耐。

感受到族人温暖的酷拉皮卡此时完全放纵了眼泪,这三年带着小杰,紧咬牙关不敢泄漏口风:「当时小杰才九岁…搏斗延伸到屋外,雷欧力发觉其他族人的战况一面倒,在战场上将小杰掷过来给我…也因此他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幸存的两人历经险阻最後重逢的同族效应似乎现在才完全表露无疑…光能做的只是轻抚儿时玩伴与自己一样的金黄发丝,像是位母亲哄着被别的孩子欺负儿子一样………因为即使不用佐为说的将心比心,我也比任何人都理解此时此刻的我们是多麽需要这样的温暖…

「『快跑啊!!』这就是雷欧力…说的…最後一句话…」下巴搁在同伴肩上…酷拉皮卡努力调整情绪………琥珀绝对不会比自己好过:「……我抱着小杰发了疯似的拼命跑……森林里动物四处乱窜,我终於穿越森林…完全不知道该做什麽…耳边不断回荡着雷欧力大叫着要我跑的声音…一直跑、一直跑…等我回过神来,居然已越过了圣美心堡东方边境…」

光用力闭了闭眼……当晚群众疯狂逃命的情景在脑中挥之不去…咽了咽心中的沉痛:「……没事了,你跟小杰都没事了…酷拉皮卡完成了雷欧力最後交代的话,真的很棒……整整三年了,小杰也考上猎人了,虽然小杰也很优秀,但是那也是因为有酷拉皮卡在。」

良久後:「…谢谢。」酷拉皮卡眼球恢复正常…

两人放开源自彼此的温暖体温……调整一下心情…

「所以…幸好,」光靠着床:「幸好没让小杰看到那些屠杀的场面……」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拜托别再想那些画面了:「所以小杰并不知道雷欧力已经…」

「…他一直把雷欧力当成父亲与兄长的综合体,说着要跟雷欧力一样成为猎人…要我怎麽告诉他……」无助而懊恼:「我回过神来後,正在没主意的当下,鹰大哥出现了…」

「啊!牠现在在我那里…原来如此,鹰是你放出来的!」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我问牠小杰好不好,牠会迟疑,因为小杰被雷欧力敲昏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匆促的找到暂时看起来安全的山林躲避,一边等待小杰清醒,一边在鹰大哥的脚上留下信息,约定日期在三个月後相见。」

「而我那三个月一直在树海还有偷渡往日本的船舱底,鹰大哥一直到今年四月初才找到我,当时牠很虚弱……原来是这样啊,都连贯起来了…」

大致将与鹰大哥相遇的情景告诉了同伴……此时窗外已是更深露重,接近森林边缘的莫内馆附近传来禽鸟低低的鸣动声…

随着光的叙述声悄悄消逝在空间里…室内床头柜附带的收音机正好播放着雷欧力最喜欢的木匠兄妹合唱团的歌曲,彷佛在为了逝去的朋友吊唁。

酷拉皮卡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原来如此,所以刚才在高原遗迹上进行风葬仪式的人是你。」即使只是静静地掉泪,但是能将一切说出来,感觉舒坦多了,想起自己刚才感受到的温暖:「…琥珀还是跟以前一样,很体贴。」

「呵,我以前很体贴吗…我都不晓得。」真是令人惊讶的评价。

酷拉皮卡淡淡一笑,回忆往事:「其实国王陛下有洁癖吧…他一直不好意思让人发现…我知道你每晚都用酒精消毒那架钢琴。」

「耶?我以为只有翡翠知道!有时候他会帮我做这项工作,不过通常他都觉得很麻烦。」噘着嘴,手中的流光闪过一丝光辉,好像在抗议着兄弟说的话。

若无其事地揭穿:「…因为女王陛下是左撇子,有几次侍者疏忽将餐具放错边了,是你把刀叉的位置调换过来。」

光呵呵一笑:「那一阵子母亲为了盐城方面的贸易与爸爸闹不愉快,侍者家里又刚抱孙子,太高兴的结果是时常在状况外…我是为了自己的耳膜着想,母亲狮子吼是很恐怖的。」比森下老师跟椿大哥有过之。

酷拉皮卡笑了…笑容中有怀念也有惆怅:「呵呵…女王生气的样子的确是很恐怖,偏偏最爱惹他生气的就是国王陛下…」

「就是说啊…我跟翡翠最可怜了。」

这一晚,光与酷拉皮卡回忆起了许多往事,有欢笑有悲伤,如同收音机里传来的旋律,昨日重现。

TheCarpenters《YesterdayOnceMore》

木匠兄妹在七○年代合作出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这首歌草想大多数人都很熟悉。看官们可以想像光在洗去一身伪装,轻松地在同族朋友面前恢复原本的样貌时,发现宁静的小房间中,孤独坐在地板上的酷拉皮卡……谈话中,光知道酷拉皮卡背负的秘密之後,一位十八岁与一位十五岁的少年,一起回忆着逝去的朋友与家人,深夜里安心而惆怅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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