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我,什麽事最痛苦。
(什麽?你说你没问?老兄,给点面子嘛!就当你问了!)
我会说:就算泰格尔认为,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我爱她;但世上最痛苦的事,却是我爱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却只能想念她。
唉唉唉……连三叹,相思无药啊。
恨相思,苦无解药。
悲爱情,伤人无形。
原来发花痴,也能让人变得有文学气质,看!小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从一个连什麽叫文言文都雾煞煞的死痞子,摇身一变成了吟诗作赋的文艺青年,小生这厢有礼了。
爱情的魔力还真大!爱情真伟大~~啦啦啦~~(咦?我怎麽唱起莫阿蔚的旧歌来了?)
一切只是妄想,我警告自己。
「喂?蛋黄苏,我阿彻啦!我跟你说………布啦布啦……」
当男人还是男孩时,什麽天大的肚烂事,打一场篮球或打一场架就解决了。但是,等到男孩变成男人,就只能像个假装坚强却又不堪一击的雕像,跟一个不太了解你,却又认识你的人,聊腹内话(台语,心里话的意思),当然,这不能保证,他不会见你一次就糗你一次,见你一百次就糗你一百次,因为通常朋友就是喜欢糗你的损友。
还好,台式糕饼跟我不太见面。
「哇靠!这麽重要的素你竟然都没跟偶缩!金不是朋友ㄝ!你竟然每天都可以见到小龙女!杨过都没你好运!」蛋黄苏照例又开始大呼小叫。
「也不是每天啦!是一星期大概四五次而已,而且每天看到才越难过咧!」我无奈说道。
「为什麽?噢~~我知道了!因为想吃又吃不到是模?」他笑得很贱。
去!说得这麽难听,我才没那麽下流咧!
「哇操!我看是你这样想吧,小龙女那麽高不可攀,小弟哪敢妄想啊!」
「那你素在难过什麽?」
「我是在难过……呃……」对啊!我到底是在难过什麽?哇咧!我竟然难过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这、这……关你啥事?!」
「我看你素心虚啦!有了你马子萱萱还不够,还想肖想人家小龙女,我对我家蓉儿就忠心的不得了!」瞧他说得多得意。
「喂喂喂!我又没怎样!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咧!」看!我是个心思多纯正的好青年啊!不用太钦佩我,谢谢。
我倒是真的没跟她说过话,即使她几乎天天来,我还是没跟她说过除了必须的招呼用语,因为我怕打草惊蛇,怕她会像惊弓之鸟「咻!」一声飞走,然後我再也找不到她,再也看不见她。
她都在下午五点左右来,大概三十分钟之内会离开,而我则每天绞尽脑汁,想一些有程度的句子(事实上大多是歌词或歌名,喂喂喂!你笑什麽笑?我本来就不是诗人啊!),写在餐巾纸上,而她大多会回话。
这样有点像是笔友,或是你也可以称为「餐巾纸友」(呃?好像有点怪怪的。)
「
我能给你什麽?因为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只要给我一杯好咖啡就够了
」
「
睁开眼微风好天气,不就是幸福吗?
可惜晴空易得幸福难寻
」
其实,每次看她写的句子,我就会想起她那股忧郁的气质,她好像从来不曾灿烂笑过,也不曾心情愉快过………我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根本不懂什麽叫做快乐?
唉……!如果我是她男朋友,一定会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吃什麽都觉得甜,连作梦都是美的。
……靠!我这白痴!肖想什麽啊?我已经有女朋友了ㄝ!我怎麽可以这样子?
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我根本是个人渣嘛我!
「我看你这叫《精神外遇》!」蛋黄苏很严肃的下了个不怎麽专业的判断。
「怎麽说?」我焦急地虚心求教。
虽然他不太能信任,但我此刻是急病乱投医,只想有个人能救我脱离这种精神煎熬,可怕的自我虐待。
「就是你在精神方面已经完全被小龙女占据,但是你的身体还是萱萱的,也就是缩……你素个撤彻底底的花痴男!」
「去死啦你!」我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
「你干嘛打我啦~~~我素好心ㄝ。其俗这也没什麽啊,每个男人都嘛有花心的因子在,只是隐性和显性的差别而已啊,哪个男的不是一边看穿着清凉的美眉一边流口水,严重的还马上起立咧!你只不过是小CASE啦!!」
哟!没想到蛋黄苏还颇有研究的,可以当金赛先生罗!不愧是蛋黄派的掌门人。
「靠!你不要拿那些低俗的槟榔西施跟我的女神比好不好?水准差粉多咧!」
「好好好!小龙女最漂亮小龙女最有气质小龙女美到不行……安ㄋㄟ好ㄇ?」
「哼!这还差不多。」我骄傲的从鼻孔喷出气。
奇怪?我到底在骄傲什麽?她又不会当我女朋友,我为什麽这麽在意别人怎麽说她?
我看我真的是有病了……而且还是无药可医的相思病……。
「喂,阿彻彻吗?我是萱萱啦,我有事想跟你说ㄝ,这个星期日我可不可以去你店里?很重要的ㄛ,掰!」
我女朋友,萱萱。短头发大眼睛,开朗活泼只是有点太坦率,有时候把话说的太直接,得罪不少朋友。她最近被调到中部分公司一年,我们大概有一个月没见了,说想念嘛也还好,算是有点想又不太想吧!
我想这个礼拜日面对她,我一定会有很严重的罪恶感,因为我精神方面背叛她了,夜里梦的不是她,工作想的也不是她,唉……我真是个坏男人ㄚ。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她了。
这个星期日……很快就到了。
我怀着补偿的心情,很体贴的准备她最爱吃的酪梨慕斯,选了几张她最爱的CD,把落地窗擦的亮晶晶,用力擦着小原木桌,我简直就像在跟神父忏悔的罪人,我尽全力讨好她,只为了平抚我的强烈罪恶感。
「铃铃铃~~~~!」风铃响了,我看着萱萱走进来。
「嗨!阿彻,好久不见了。」她展开笑脸跟我打招呼。
她穿着小背心和一件格子七分裤,看来很活泼阳光的样子。如果……她也能这麽笑就好了……操!我到底在想什麽鬼东西啊?
孟勳彻!你这个大白痴!
「嗨!你最近过的怎样啊?看你那麽有精神,一定过的不错吧?」我招呼她坐下。
「哈哈~~!对啊!哇!好好吃的样子喔!」她开心的看着满桌子的精致点心。
「有酪梨慕斯蛋糕喔!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的。」我放下了心,像平常相处那样聊天。
「……」她突然沉默了几秒「我……我现在不喜欢吃酪梨慕斯蛋糕了。」
「啊………什麽意思?」
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萱萱看着我,微笑说:「我说我不喜欢酪梨慕斯蛋糕,因为我不再喜欢它酸酸甜甜的滋味了,女孩子是善变的。彻,我们真的离得太远了,你知道吗?我再也不想要又酸又甜的感觉了,我喜欢甜蜜的恋爱啊,你猜我现在喜欢什麽甜点?」
你说,这算不算报应?我只不过精神上背叛她,她却是整个人都背叛我了。说痛苦嘛,又似乎没那麽痛,说伤心嘛……好像也没那麽伤。
我苦涩地笑着回答:「我不知道。」
「好啦,我告诉你嘛,我喜欢提拉米苏。」她笑的很甜蜜,甜得几乎让我开始恨起甜食来了。
哼!提拉米苏是吧?好!老子记住了!
我孟某人这辈子绝对绝对拒吃这种甜死人的东西!我呸!臭他妈的提拉米苏!
我真是个容易自暴自弃的人啊,我想。
「叭叭!」刺耳的喇叭声突兀响起。
一辆崭新的火红跑车停在店门口,又传出两声急促的喇叭声响。
「啊!我朋友来接我了,对不起哦!我要走了。」她望了望门口,急急拿起包包就要站起来。
「那就是提先生?」我强装不甚在乎的瞄了一眼。
开什麽跑车?肯定是个死骚包男!
「说什麽啊你?」她笑骂回问。
「提拉米苏先生啊!」拉、拉、拉死你!我恨恨地诅咒姓提的。
「呵呵……对啦,下次我回台北时再跟你联络喔。」她又笑成幸福小女人样,我觉得有点小不爽。
联络?你那时还记得我吗?哼!反正我只是个被你甩了的可怜男人而已!要联络什麽?
「喝杯茶再走吧,这杯是我调的《恋爱奇蹟》用水蜜桃和奇异果打的,送给你。」其实恋爱根本没有奇蹟,我应该早就明白了,留住她,其实只是想让那个死骚包男等到昏倒而已,就算他没昏倒也要结个蜘蛛网才行。
「彻……」她凝望着我,很抱歉的眼神,转化成一个很复杂的笑容。她拿起玻璃杯,一口气喝完。
哇靠!她也真厉害,竟然两分钟干光。失算!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到底的果茶。
这时,我竟莫名的想唱游小明的”爱已到底”,爱已到底~~~布啦布啦~~~(歹势!又忘词了,各位观众请原谅小弟吧~~~~!)
讨人厌的喇叭声又响起。「叭叭!」
「我真的得走了,彻,保重喔。掰!」她这次毫不留恋的推开玻璃门,打开跑车的门,投向死骚包男的怀抱。
看着红色的跑车驶离,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就像原本在你口中的饼乾,虽然不怎麽好吃,但至少有东西吃,现在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抢走,搞得自己饿肚子,那种滋味倒挺难受的。
也好啦,如此一来,我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小龙女了吗?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也不过就是被甩嘛!哈哈……哈……呃………好像有点笑不出来耶………。
我悲哀的想。
又到了五点,门上风铃响起,她今天依然是一身素白。
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像小龙女,她似乎很喜欢白色的衣服,我怀疑她衣柜里大概找不到其他颜色的衣服,即使如此,她那浓浓忧郁的神情,也是从未更改。
她今天点了美式摩卡,应该心情不错吧,否则就不会喝有点甜的咖啡了,更何况还加了点巧克力?
我照例拿出餐巾纸,写下昨天绞尽脑汁硬掰出来的句子,再谨慎小心地放在老地方,之後便端过去给她。
接下来……嘿嘿!你们应该都很了解了吧?就是光明正大的偷看她嘛!去!
每次看着她美呆了的侧脸,和那冷冷忧愁的表情,我觉得我就快迷失在她的愁绪里了,但我不敢问,可能是怕听到我不想听的答案吧。
每当她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十五分钟就像十五秒一样快,我等着她留下钱离开,然後去看她的留言。
一反往常,她……她竟朝我走过来了!?
妈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我该怎麽办啊?
我突然又感到呼吸困难了,还好她不是我女朋友,否则我天天呼吸困难那还得了?
冷静!冷静!你可以的!我调整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咦?干嘛啊我?又不是要生了,做什麽拉梅兹呼吸啊?
她没什麽表情的白净脸上,隐隐透着粉色,噢!正面看她还真刺激,她简直像是小龙女的化身嘛!一样那麽美得不可方物,有如落入凡间的仙子,吓得我这个凡人屁滚尿流,失了魂……。
她微微牵起一抹淡笑,要不是我观察入微,恐怕就错过了。她什麽话都没说,只不过把一张纸递到吧台上,从容地转身离开。
由於我根本是呆掉了,回过神时她也已推开门走了。我惊魂未定地吐了口气,才将纸条展开,淡蓝色的纸透着微微香气,我定神一看,纸上写着简单秀丽的字:
「
星期五晚上8点胜利广场见
」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再看一次。
是真的!小龙女约我了!我欢天喜地的亲吻着那张纸!YA~~~~!
今天是星期三那也就是後天!?
我喜不自胜地跟叔叔事先告假,满心期待的迎接星期五。
我知道自己像个小男孩似的,完全藏不住笑容,每天笑得跟白痴没两样,好啊好啊!尽管取笑我好了,嘿嘿!反正现在是快乐似神仙啦~~~!连萱萱甩了我的事都再也不介怀了。
反正会看上死骚包男的女人,眼光也不怎麽样啦!
记得我之前说的比喻吧?
现在就像是有人准备给我一块上好的蛋糕,还是我垂涎很久的那个,小弟我当然是欣然接受啦~~~哈哈~~~!
我哼着小曲儿,洗着我平常最不喜欢的脏杯盘,心情竟是无比的愉快,啦啦啦啦~~~~!哇~~哈哈~~!
「铃铃……」电话突然响起。
我放下洗到一半的杯盘,用乾布擦了擦手,快步将电话接起来。
「喂?咖啡馆。」
「阿彻啊!我是叔叔。」咦?叔叔不是等一下要来替我的班吗?怎麽现在突然打电话来?
我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眼皮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嗯,有什麽事吗?」
「你婶婶今天要生了,所以我没办法去替你的班,你就延後一下你的约会吧,就这样罗,再见。」叔叔又急又快地说完就挂了,我根本来不及说一句话。
完了、完了!一定要找人来帮我代班。我心急如焚的翻电话簿,一通一通打。
「您现在的电话收不到讯号,请稍後再拨。」
「他不在喔。」
「他出去了。」
「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等嘟一声後,转接语音信箱。」
「………」
完蛋了………!我绝望的趴在流理台,悲叹友到用时方恨少啊……!呜呜……。
才在哀声叹气时,店里突然涌入一群上班族,搞得我连感伤的时间都没有,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招呼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仍然没有放弃打电话找帮手,眼看就要过八点了,那一群混帐一个都没联络上,等待时间的煎熬,实在太难过了。
那一群死上班族也不赶快走,不知道人家在赶时间吗!?真是一群狗屎!
我气得语无伦次,胡言乱语,我猜那一群上班族喝的咖啡,大概是他们有生以来喝过最最最难喝的东西,光看他们一脸想吐的表情就知道了。
快滚啊你们!我忙着收拾东西,看着时钟走过九点,我的心已凉了半截。
那一群上班族终於滚出去了,我迫不及待地冲了出门,想要叫计程车却一台都拦不到,我铁了心乾脆用跑的,反正才二十分钟而已。
我疯狂地飞奔,才跑没几秒,竟然就下起大雷雨了!?
哇靠!马的!搞什麽啊?
我仍然继续跑,穿过狂风暴雨的阻碍,踩过一个又一个水漥,早已经分不清,身上的是汗还是雨了,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前方一片雾蒙蒙的,我毫无所惧,只求小龙女能等一等我。
快十点了,我知道。
我像发了狂的疯马,狂奔向广场去,不顾路人奇异的眼光,我直直冲向前去,我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怕了。
我要去见她,这是我等了这麽多年的机会,我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错过!
「呼、呼……」我猛喘着气,环顾胜利广场四周。
一个人都没有……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两腿一软跪了下来,与其说我是跑的虚脱,不如说是失去了站着的意志,也就是说彻底的绝望了。
天空是黑的,风是沉闷的,空气是让人窒息的。
一刹那,我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
我什麽都看不见,什麽都听不到。
彷佛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痛苦地品嚐孤寂。
我仰头望着天,无情的雨珠洒在我脸上,汗水也流了下来,一股热热的液体也混合着落在我脸上。
三合一的味道,好咸……好咸……咸到後来变得有点酸。
这是东西坏掉的味道。
就像我的心快要坏掉的滋味。